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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那是谁?”施葛西一面后退,一面把手插进夹克上衣的口袋里。
郝拉很镇静,冷冷地笑道:“施葛西,你躲到门背后去,没我命令不能开枪还击。还有你,”他转脸对我说,“你不要露出这副狼狈的样子,你到门口去,如果不好好应付,就准备去见阎罗王吧,知道吗?一不当心我就打死你。现在,去看看是谁,然后把刚才我们对你说的那套话再说一遍,听到了吗?打起点精神,你这样好象没睡够一样,你乖乖的就不会吃亏,赶快把拉链拉上,混蛋,赶快!”我伸手要拉上拉链,谁知拉链好象勾住了衣服,拉不动。“啊!真没办法,你用手把衣服开口拉紧,快出去,我跟在你后面。
别忘了,要是讲一句不对劲的话,我就让你脑袋开花,来的人也是一样。好了,快出去。”
我高兴得心砰砰直跳,不管发生什么事,总算是有一缕生存的希望了。
我走到门口,施葛西站在门后,从我身旁伸手,无声无息地打开锁,接下来就看我的表演了。我用左手扭动门把手,用右手解开门上的锁链。我感到背后沉重的呼吸声,感到枪口顶住背部,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下子拉开门,把藏在门后的施葛西狠狠地撞到墙上。我猜,来的人不管是警察或公路巡警,这两人大概不会一下子拿枪对付他们吧!可我的猜测落空了,门外只站着一个人,而我得把一切赌注下在他身上。只看了他一眼,我不禁从心底发出绝望的哀叹,因为来人似乎和屋里那两家伙同类,尽管表面上似乎比较温顺镇静,可从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也象流氓或别的什么坏东西。他的衣服类似电影中强盗的穿着,而且雨衣的头罩也一直差不多盖住了眼睛。门口的灯光不大亮,虽然这人看来尚不使人厌恶,但我直觉这人相当冷酷,从他的脸颊上依稀可看得出些伤痕。我赶紧用手拉住胸前的衣服。要是给风一吹,整个上半身都会露出来。这时那人不禁露出了笑容。
当他开口讲话时,我不觉一阵兴奋。从他的口音来看,他是英国人。“哦,小姐,很对不起,我车子的轮胎破了(美国人就不会这样说),我从你们旅馆的招牌看到还有空房,所以我来了。请问,今晚可以住在这儿吗?”他仔细瞧了瞧我的表情,八成他觉得我这人有些不正常。现在,该怎么回答呢?
这可真难,搞不好我和他都会被杀。我没时间多想,随口说道:“很抱歉,这里已经不营业了,那个说还有空房的招牌是弄错了。”我一面这么说,可暗地却把手放在脸前弯弯食指,暗示他进来。对方被我的话和手势弄得莫名其妙,我灵机一动,说:“到乔治湖都没法开过去了,你的轮胎破得真那么厉害吗?”
“我看是没法子了,离这儿约一公里时轮胎就破了,我已勉强开了一公里,现在恐怕连外胎都变形了!”
这时,我微微扭动脖子,收了收下巴,再一次暗示他进来:“呵,那好吧!反正现在旅馆里有两位保险公司的人,而且是受吩咐来的,我先问问他们的意见,请你等一等。”我再向他动了动手指头,然后往屋子里走了两步。
为了防止他们忽然把门关起来,我靠着门边走。这时他俩把手插在裤袋里,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这陌生人已懂了我的意思,便紧跟着进来了。当他看到那两人的脸时,吃了一惊,随即很快平静地说:“你们好!刚才我和这位小姐的谈话,相信你们都听得一清二楚了,今晚让我住下好吗?”
施葛西好象瞧不起他,随口答道:“不可以,你也听到小姐的话了吧,这旅馆已停止营业了。这样吧,我们俩帮你换个新车胎,你继续走你的路吧!”
英国人抬头看看屋外的天色,说:“呀!天这么黑,我是要往南去,相信从克林斯·赫鲁思过去,不会有什么地方值得参观的了,因此今晚还是住在这吧!反正我是看到有空房的招牌才进来的。”
“你说你的,不过我们的理由你也该明白。”郝拉的声音有些不客气,侧过头来看看施葛西,又说:“来吧!这人说他的车胎破了,我们俩来动手帮他换。”话还没完,他们就向门口走去。令我高兴的是英国人并不想出去,还是站在房间里。
“我在阿尔巴尼有些势力相当的朋友,看样子你们旅馆的营业执照是想被取消吧。那标示空房的招牌明明还亮着。而且这屋子又灯火通明,现在我很累,只想赶快找个房间休息。”他瞟了我一眼,“我只要一间房就够了,难道有什么困难吗?”
我慌忙说:“啊!哪里哪里,这有什么难,整理个空房,顶多一分钟,山姆老板一定不会高兴营业执照被吊销的。”
我故意装傻,抬眼看看那两人。他们好象准备要掏枪了,可郝拉忽然把嘴靠近施葛西,小声嘀咕了几句。我趁他们不注意,又悄悄对那个英国人作了个手势。这时,英国人似乎已知情势不简单了,便朝我露出个鼓励的笑。
郝拉回过头来说:“好吧!你这讨厌的英国人,我们让你住,不过你那有势力的朋友,暂时也不必麻烦他了,因为山姆老板在华盛顿也有几位有势力的朋友。关于空房的招牌,我们承认你说得对,可你别得意,因为这里的负责人是我们。既然你留下,就得听我们的安排,这点相信你应该了解?”
“啊!当然当然,我还会谢谢你们呢。我去拿行李进来。”说着就往屋外走,我忙说:“我来帮你。”边说边抓紧胸前的衣服,抢身跑了出去。穿着这种衣服,我也觉得羞耻。可是走到屋外,不知怎的,拉链就听话地拉上了。
英国人随后跟出来,我尽量不动嘴唇,让话在喉咙里打转。我知道他们俩中定有一个会跟出来监视的。“谢谢你,由于你来,我才有得救的希望。
这两个人来这的目的就是要摆布我,不过拜托你,你自己要小心,他们是恶棍,他们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不会有好事。刚才我也想逃,可被他们用枪逼了回来。”
很快来到他车边。这是雷鸟牌双门汽车,奶油色的帆布车盖,车子很漂亮,我不禁赞美了几句,他很客气地说,这车是向人家借的,“哦,请到这边来,我看你好象很喜欢这部车。”他说着把行李箱打开,好象要找什么工具,趁机小声问:
“他们有没有凶器?”
“有!”
“枪法如何?”
“哦!我只知道那个矮家伙的确很高明,可以说是百发百中,另一个我就不清楚了。”
他拉出一个黑色小皮箱,放在地上,“啪”的一声把盖子打开,很快从里面掏出些东西放进口袋,又用手去摸箱子侧面,拿出块扁平的黑东西。我一眼认出是子弹夹。他机警地把子弹夹收起,再“砰”的一声把箱盖盖上,“子弹是多多益善,哈哈!”他小声嘀咕,砰的一声关上行李箱,然后站起身来。我绕到车子后面,假装看那轮胎破的地方,他问我:“电话号码多少?”
“线已经被剪断了。”
“最好让我住在你隔壁。”
“当然,我也是这样想。”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无论他们搞些什么鬼,或者说些什么,你都要当心不要离开我身边。”
“啊!真谢谢你。”
他站直身莞尔一笑,说道:“等事情办好了再谢我不迟。”我们一起回到旅馆。
一直站在门口盯着我们的施葛西,等我们一进去就很快关上门,然后才好象刚发现似的伸手去关“有空房”的招牌开关。“给你,英国人,这是你的钥匙。”郝拉随手把钥匙丢到桌上。我拿起这钥匙看了看号码,四十号。这房间在左边,和其它房间离得很远。我清楚地说:“我隔壁是十号,你应该去换一下。”这时,我才想起旅馆的房间钥匙已在施葛西手里了,我只好到柜台去换一把。施葛西马上跟过来,笑嘻嘻地说:“不行,小姐,我们俩怀疑这生人,所以今晚我和郝拉要在你的隔壁,一左一右的房间来保护你。你该知道色狼不少,所以除了这个四十号的钥匙,其他都收起来了。你别再动什么脑筋。”他又回头看看英国人:“喂!英国佬,贵姓大名?”“邦德。我叫詹姆斯·邦德。”
“噢!好威风的名字,你从英国来的吗?”
“是呀!你们的旅馆登记簿在哪儿?我要照规矩登记,你一看就晓得了。”
“噢!你这人蛮有趣的,你是干什么的?”
“警官!”
施葛西吓了一跳,嘴都合不拢地呆住了,他舔舔自己的嘴唇,回头看着桌旁的郝拉:“喂!郝拉,听到没?这人是英国的刑警,你和英国刑警打过交道吗?”
郝拉点点头:“我刚才就闻到这股味了。管他呢,反正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
“你说的对。”施葛西故意高声说,然后回头来看邦德。他走到邦德身边说:
“这妞儿的话,你可别相信,她常常讲话不算数。我们是保险公司的人,来做资产评估。旅馆老板山姆先生要我们给他做些事,这老板在特洛城的势力相当大,这家旅馆是他们独资经营的。旅馆的经理梵西夫妇跟老板说,旅馆失窃了,丢了些现款,还有些其他东西,所以他派我们来调查,我们正在询问这位小姐,可她突然用冰铲来敲我们的头,你瞧,”他指了指郝拉的头,“所以你刚来时,我们不放心,才要控制这小姐的行动。”说着,又回头看看郝拉:“是吗,郝拉?”
“你说得对,本来就这样。”
这时,我已忍不住了,大声说:“喂!你们别骗人了。”我跑到后门,用手指着门框上的洞说:“我问你,这子弹洞是打哪儿来的?”施葛西大笑:“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又看看郝拉说:“你见过子弹的样子吗?”
“啊!我可从没见过。”郝拉好象很不耐烦,边挥着手说:“不过我看过这位小姐拿着刀子对我的朋友刺来刺去的精采表演。”他瞟我一眼,“我说得对不对?
你在什么地方大概还准备着切肉的大菜刀,不过到天亮你可就糟了,可能会把你以暴力伤害罪逮捕。”
“就算要逮捕,也该逮捕你们两个才对。”我气愤地说:“反正,我们走着瞧;我的那些举动,都是为了自卫才不得已做的,还有刚才你们说没见过子弹,我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些,你们该心里有数。”英国人这时插嘴:“哈!看样子,我刚好来做个和事佬,不过我要在旅客登记簿上签名了,到底在哪儿呢?”
施葛西很快地说:“旅客登记簿已送到老板那儿了,所以不必登记,连住宿费也不必付,因为我们已停止营业了,所以今晚你可以免费住宿。”
“噢!这可真是太好了,我来得正是时候!”詹姆斯·邦德忽然朝着我说:
“小姐,你能不能帮我弄个炒蛋、熏肉和咖啡?因为我现在肚子很饿,你要是给我些材料,我也可以自己做。”
“呀!哪儿的话!”我边说边赶紧跑到厨房:“我很高兴为您服务。”
“谢谢你!”他背朝着施葛西,整个人靠着柜台,坐在椅子上,把皮箱放在身旁。
我偷眼看去,施葛西很快地走到郝拉那儿去了。两人交头接耳地商量着什么。
詹姆斯·邦德偶而侧过头去看他们,过了会便站起来,脱下外套帽子放在衣箱上。我一边烹调,一边暗地里不断地注意他们的举动。英国人的视线停在柜台墙壁的镜子上,我知道他在暗地偷看那两个家伙。这英国人约有六英尺高,身材健壮,似乎很敏捷。脸稍黑,眼睛细长,呈清澈的灰蓝色,看东西时既沉静又锐利。所以我第一眼看到他的眼神和表情便觉得很害怕。或许动起手来,他的眼神便会变得很残忍吧!不过,我现在晓得他有时也会笑,而且笑得很特别。我以前从未在别的男人脸上见过这种笑容。他穿着白衬衫,打着黑色细长的领带,却没用领带夹,鲜蓝色的西装是单排扣的,好象是毛料;他的手很灵活,很有力量,这可从他放在柜台上的手看出来。这时,我看到他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一个很大的香烟盒来。
“抽一根如何?免费赠送,因为待会可能没时间抽了。”他微笑着,嘴角微微下垂。
“哦,谢谢你,我现在不方便抽,等煮好了再抽吧!”
“哦!也对,不过你的芳名呢?看样子象加拿大人。”
“是呀!我从魁北克来的,过去我在英国呆了差不多五年。我叫做葳芙安·密雪儿,我的朋友都叫我碧芙。”
“你怎么会到在儿来的?我看那两个人象流氓似的,我已好久没见过这种混蛋了,还有特洛这个城市好象是流氓的大本营,依我看来那个瘦子好象刚从牢里出来的人。要是我估计错了,我情愿在你面前吃掉这顶帽子。另一个家伙,精神变态,而且是最恶心的那种,你怎会碰到这两个东西呢?”
我一边煮东西,一边很快地告诉他一切。我没时间多说,只能把要点讲一讲。
他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只听我讲。虽然收音机仍在播着歌舞节目,可那两人仍然暗暗盯着我和英国人,因此我不敢说得很大声。讲完后我又小声问他:“你刚才说你是警官,是真的吗?”“虽然不是真的,不过我的工作和这一行差不离。”
“是不是侦探?”
“可以说是其中的一种。”
“我也感觉出来了。”
他笑了,“怎么呢?”
“呀!我不知该怎么讲,不过你的脸一绷紧,确实让人害怕,我又看你从箱子里拿出手枪和子弹,我就觉得……”讲到这我忽然讲不下去了,所以又问他:“呀,你是官员吗?换句话说你是官差吗?”他好象想鼓励我,露出了笑容:“关于这你别担心,华盛顿有很多人知道我,要是能渡过这难关,我会逮捕他们的。”他的目光变得冷冷的,“他们太欺负你了,我来替你报仇。”
“这么说,你相信我啦?”
“当然,我每句都信,不过现在我还不知道这两人的目的,看起来他们做事好象理直气壮似的,象我这种人来了,他们也满不在乎。我问你,他们喝什么酒?有没有抽烟?”
“没有,他们既不喝酒也不抽烟。”
“这就对了,真正的职业流氓就是烟酒不沾。”
我准备好他的晚餐,端到柜台上,他似乎饿极了,拿起刀叉就吃,一边夸我的烹调技术好,做得好吃。我也跟着高兴。他使我觉得很幸福,象做梦似的。这人从天而降,我想我今晚一定要好好祈祷感谢上帝,让我碰上了他。
我象个女仆似的站在他身旁,一会儿给他搅搅咖啡,一会儿帮他在吐司上涂果酱,弄得他忍不住笑了:“你这样子待我,我很容易给宠坏的。哈!我忘了该是你抽烟的时候了,既然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就把整盒烟通通给你吧!”我从他盒里拿了根烟,他凑上来用包金的打火机给我点火。我无意中碰到他的手,全身好象触电一般。奇怪,我为什么会发抖呢?我把他吃完的碟子拿到厨房去洗:“我什么都不要,你能来这儿我就很高兴了,这真是奇迹。”我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也不知怎的泪水便夺眶而出了,我只得用手背揉揉眼睛,又怕他看到,幸好他好象没注意。
他笑着低声说:“对的,还算运气不错,我也要感谢上帝,不过危险没过之前,可不能粗心大意。对了,这两人不走我也得呆在这,看看清楚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至于我干嘛到这儿来,你想不想知道?也许再过一两天报上会登出来的。不过,我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任何有关我的事,你都要完全忘掉,你能答应我吗?
说起来挺无聊,不过照规矩该这么办,我必须照规矩行动,懂吗?也许我和你聊聊天你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我满怀感激地说:“啊!那就拜托你了。我发誓,绝不把你的事说出来,我这就向你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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