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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德跟莱特,以每小时二十美元的价格,雇了一艘小摩托船。他们出港口朝西开去,经过银色沙洲、长沙洲和巴尔摩纳尔岛,然后绕邓禄普岬一圈。
出了港口五公里多以后,他们看见海滨一带有不少别墅一类的建筑。这儿地价每平方英尺就四百英磅。过了老佛岬,他们朝那艘雪白舱房与深蓝船身的大型快艇驶去。快艇有两条锚链钉在海水里。莱特低吹了一声口哨,用一种敬畏的声音说:
“伙计!真不赖啊!我要是能有一艘跟这一模一样的模型船,放在浴缸里玩玩也不错呢!”邦德在一旁解释道:“这是意大利墨西拿著名的乐德列造船厂制造的。船身下面有水翼,速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整条船就等于飞出水面在滑行。警察局长说,它在静水里每小时能走到五十海里。
当然,它在近海航行是最适当的。如果按照海口轮渡来设计,它起码可以载上一百人。显然,这艘船目前的设计只允许装载大约四十余人。剩余的空间是船主的办公地和行李舱。做艘船价值肯定不少于二、三十万英镑!”船夫插嘴说:“海边街的人们都说,这只大船过几天就要出海去捞宝了。股东们已经到齐了,他们曾经花了一整夜时间到沉船的地点去做最后的勘探。据说就在爱斯休马水道。要不,就是瓦特陵岛。那地方你们大概也知道,是哥伦布在大西洋头一个上岸的地点,离这儿大约14.9 公里。珠宝可能就藏在那边的什么地方。总之,他们是向南走。我听见他们的船开出去后朝那个方向走的声音,一直听到马达声音听不见才罢。但我认为,他们走的方向更确切地说是东南偏东。”船夫手往那边一指。“一定是要捞一大批的宝。要不,他们才不会置这么贵的一只船,还投了那么多的本钱下去。这只船每靠一次码头加一次油,就得花上五百镑呢!”
邦德漫不经心地问:“他们最后一次勘探是在哪天晚上?”“就是加满了油的那一夜。也就是三天前。六点钟天黑的时候启航。”
大快艇越来越近了。一个水手正在大快艇的最上一层,椭圆形的驾驶室外面,擦亮那黄铜的装饰。看见邦德他们将要驶近,这位水手便开门走进驾驶室,朝着一只话筒口说些什么。于是一个穿白色长裤跟方格子衬衫的高个子出现在甲板上,用双筒望远镜观察他们。然后对那水手喊着什么,那水手就从驾驶室走出来,站在通下右舷的扶梯顶上,当邦德的小摩托船就要靠近大快艇的时候,这个水手用双手做个传声筒喊过来:“请问你们有何贵干?
有没有预约”?
邦德也高声喊过去:“我是邦德,詹姆期·邦德。从纽约来。我和我的律师一起来办理有关波密拉的屋子的事。艾明戈先生在吗?”“请你等一等。”
水手由舷边消失了。一会儿,他带着一个人走了出来。这人身穿白帆布衣,网眼汗衫。根据警察局提供的资料,邦德一眼就认出了他。高个子热情地朝下喊着:
“请上船来!请上船来!”一面示意那水手下去帮忙把摩托船拉住。
邦德跟莱特出了摩托船,爬上了扶梯。
高个子伸出一只大手:“我是艾明戈。阁下是邦德先生吗?这位是……”
“这是蓝钦先生,是我从纽约请来的律师。我本籍是英国,但在美国有一点财产。”他们相互握了握手。“很对不起,打扰您了,艾明戈先生!我来是想谈一谈关于波密拉的那间屋子的事情。听说你是向布莱士先生租的,是吗?”
“哦,是的,当然是。”艾明戈满脸笑容。“到卧舱来,先生们。我很抱歉,没有穿戴整齐来迎接你们二位。”他那双棕色的大手交叉着放在胸前,张着嘴,似乎对邦德他们的来访不太欢迎。“我的客人都是事先在船上或岸上用无线电与我们联络好才来的。不过,如果你们二位能够原谅我这么不礼貌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把手一让,带着他们穿过一个低低的舱口,下了几级铝板台阶,来到主舱。
这是一间整洁而宽大的船舱,红木嵌板,铺着厚厚的深红色地毯,椅子也都是深蓝皮的安乐椅。日光从威尼斯式的百叶窗板空隙里照射进来,把大舱照得非常明亮。大舱中间放了长桌,长桌的一端,乱七八糟地放着许多文件跟地图。通往寝舱的门口有个玻璃门的壁橱,橱里放着钓鱼的工具,一些枪支武器,还有一套黑色橡皮制成的潜水衣,以及潜泳工具和氧气用具,看上去很象是一间巫师房里的骷髅。
空调使船舱里非常凉爽,邦德感到,他那件汗水浸湿的衬衣渐渐变干了。“请坐,先生们!”艾明戈心不在焉地推开桌上放的航海地图和那些文件,似乎这些东西很不重要。“抽烟吗?”艾明戈把桌上那只大银盒向他们推过来:“两位喜欢喝些什么酒呢?”他走向那一只酒柜。“冰的,不大强烈的,好吗?或者来一杯殖民地酿造的甜饮料,还是杜松子酒?再不然就来一点儿啤酒?你们的摩托船没有蓬子,把你们晒昏了吧?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可以放下我们的摩托舢舨去接你们。”
邦德跟莱特都要的杜松子酒。邦德说:“很对不起没有事先与您预约,艾明戈先生!不过,我们不知道应该怎样与您打电话联系。我们今天清晨刚到拿骚,不会在此地逗留太久,必须尽快着手工作。所以我们冒昧地来到这里,想与您谈谈有关房地产的生意。”
“噢,是吗?”艾明戈拿了酒杯酒瓶回到桌边坐了下来。“这个地方主意倒不错,这个地方也的确值得留恋。我到这儿来已经有六个月了,我真想永远呆下去。
不过,”艾明戈两手一摊:“你们刚才说的有关波密拉那间屋子的事,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是这样的,艾明戈先生。”邦德说:“我听说你不久就要离开,当然也可能是别人误传。这里的人你是知道的,什么都喜欢听,喜欢传播。但他们议论的好象就是我要找的那所房子。而且,我估计那位英国房主布莱士先生如果看到价钱适中是肯出手的。我想问问你,”邦德做了个很不好意思的表情,“能不能让我们到那儿去仔细考察一下?当然要依你的方便。”
艾明戈露出他那排雪白的牙齿,笑了。他伸出双手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任何时间都行。屋里没有外人,只有我的侄女跟几个仆人。我的侄女经常外出。你可以先打电话跟她联系。我也会转告她。那地方确实不错。”
邦德站起身,莱特也跟着站起来。“好吧,非常感谢,艾明戈先生!我们不打扰您了。也许不久我们会在城里再见。那时,我一定要请你吃一顿。
不过”邦德看了一下周围,用奉承的语调说:“住在这么漂亮的一艘游艇上,您肯定都不想上岸了。这可算是大西洋上首屈一指的海上乐园!它过去是来往于威尼斯和德里雅斯特之间的吗?我好象觉得在哪儿读到过关于这么一艘快艇的报道。”
艾明戈很高兴地接受了邦德的奉承。“是的,你说得很对,在意大利湖也有这么一艘。那是做湖滨观光用的。现在,在南美也能买到这种船。这种船设计精巧,最适合在浅海使用。当水翼板转动时,整个艇身可以抬起离水面四英尺之高。”
“那么,它的容量一定不可能太大吧?”
爱虚荣是人类的天性。女人喜欢漂亮衣服,男人则喜欢夸耀他的财产。
这时的艾明戈由于自尊心被伤,带点愤愤不平的意味说:“不,不!没问题。
你们只呆了五分钟,不可能看出这船的奥妙。我们本来也很忙,你大约也听到了捞宝的事,我们正在为它而瞎忙乎。不过,我可以暂时把这让人讥笑的捞宝工作丢在一旁,陪你们二位参观一下这艘快艇的内部。别笑我是捞宝迷,我动员了将近四十人住在这艇上,包括投宝的股东跟艇上所有的艇员在内。
然而,舱内并不因住了四十人而感到拥挤不堪。你们愿意去看看吗?”艾明戈打开了另一扇舱门,做了个手势。莱特表示不同意:“邦德先生!五点钟我们要跟寇列斯先生会面,你是知道的!”
邦德回答道:“寇列斯先生是个顶随和的人。我们晚几分钟,他不会介意的。
如果艾明戈先生真的有空,我倒是很想看看这艘大游艇,开开眼界。
艾明戈先生,我们真的不会妨碍你的事吗?”
艾明戈说:“来吧,蓝钦先生!我想花不了你五分钟的时间。寇列斯先生也是我的好朋友。他能理解。”他打开门。
邦德早就预料到他的激将法会起作用。这下莱特的仪器可有事干了。邦德两手一伸,说:“艾明戈先生,请您给我们带路。”艾明戈非常友好地走在前面。
不论怎样摩登的船,其构造总是大同小异。艾明戈对通往舱口的每一条通道、发动机房的右舷、一排排的舱房一一做了介绍。舱房门都紧紧闭着。
艾明戈说这些舱房都有人住着。艇上设有宽大的公共浴室和厨房。厨房里有两个意大利人,穿着白色厨服,似乎很高兴看到客人。在宽大的引擎间里,大副和他的助手热心地向邦德和莱特解释着那双座柴油机的马力是如何的强大,水翼板的压力作用是根据什么个原理。完全如同参观任何一条其它的船一样。
在艇尾的狭窄空间里,放着一架双座水上飞机。飞机漆的颜色也是白色与深蓝,跟快艇艇身一样。机翼是可以折叠的,机头引擎映着阳光闪闪发亮。
旁边放着一艘摩托舢舨,可以乘坐二十个人,也可以用电动起重机放下海或吊上来。邦德估计了快艇的排水量以及它由水面至甲板的干舷高度以后,谨慎地问道:“底舱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有更多的舱房?”
“不,底舱都是用做贮存室。油舱当然也在下面。养这样一艘艇,花费不少钱。
我们得装好几吨油。它的压舱问题也很重要。船行驶时候,艇首向上翘着,舱里燃油都往艇后流聚,所以我们不得不用横隔式的油舱来平衡。”
艾明戈非常内行地同他们谈着,带着他们从艇尾上来,转到右舷舷廊。当他们走过无线电室的时候,邦德问:“你说你有跟海岸联络的无线电台,可以对外发报么?你这艇上所用的无线电,我想一定是马可尼式的长短波收发机了。我能看看吗?
我对无线电很感兴趣。”艾明戈客气地说:“如果你不介意,以后有机会再细看吧。
我的无线电人员随时在收听气象报告。这会儿是最重要的时候。”“没关系。”
他们走进了驾驶室。艾明戈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下操作系统,然后领他们回到甲板上。“这就是欧兰特号,”艾明戈说,“世界上最快的游艇!它真的能飞,我不骗你们。我希望你们以后有空再来,乘它兜上一圈。至于现在嘛,”艾明戈流露出一种暗示性的微笑,继续说:“我们实在太忙了。”
邦德问道:“海底捞宝是非常令人激动的。你是否认为你能交上好运,获得很大的希望?”
“我们当然希望如此。”艾明戈苦笑了一下。“我很想能跟你们多谈一些关于这一方面的事。但是,”他摆摆手作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很抱歉!
这就象人们所说的,我得封上我的嘴巴。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非常理解。
你当然得为那些投资的股东们作想。不过,要是我也是你的股东之一,那该多好呀!可是,我知道你肯定没有多余的名额了,对吗?”
“是的!我们的全部股份都被分派满额了。如果有你参加,我们真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艾明戈伸出一只手。“好了,我看见蓝钦先生一直在看表。
我们可别让寇列斯先生等得太久了。今天,能与你们二位相识,真是不胜荣幸,邦德先生!还有你,蓝钦先生!”
相互寒喧一番后,邦德与莱特爬下梯子,回到在舷旁等候的摩托船上。
艾明戈最后还挥挥手和他们再见,然后才消失在通往驾驶室的舱门口。
邦德跟莱特远离船夫坐在小摩托船的船尾。莱特摇了摇头低声说:“肯定不会是那条船。没有原子弹放射线的迹象。引擎间跟无线电室虽然有些微弱的反应,没有超过正常的限度。一切都正常。你看过艇内,觉得怎样?它的构造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跟你的看法一样,一切都很正常。艾明戈完全就像是个捞宝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也是捞宝人的样子。艇上的船员并不多,不过,我们看到的那几个人,如果不是真正的普通船员,那就一定是最出色的演员,他们表演得那么逼真。但是还是有几点让我怀疑。第一点,我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到底舱去的通道。也许入口在地板上,被地毯盖住了。如果他们把原子弹放在底舱的贮存室里,你怎么侦察得出来呢?而且,即使我不懂造船业,我也知道底舱所占的空间不少。最好是通过海关向加油码头查询,看欧兰特号能装多少油量。第二点,我们并没有看见那些所谓投资的股东。我们上船时,大约三点,就是午睡,也该起来了。就是还没有起床,也不至于一共十九个股东人人都懒在床上呀?他们到底躲在船舱里干什么呢?第三点,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艾明戈不抽烟,艇上也闻不到香烟的味道。将近四十个男人在艇上,怎么可能人人都不吸烟?如果有那么一两个人不抽烟,还有可能,四十个人都不抽烟,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巧合。我想这一点很可疑。第四点,你看到了艇上的迪卡导航设备跟声纳装置吗?这些都是很贵重的装置。当然,大游艇上装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艾明戈带我们参观他的驾驶室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很骄傲地向我们炫耀这两件东西的。可是,他没有。总之,表面的东西我们都看得很清楚了,有鬼的就是藏在舱里、不让我们看的东西。
他所讲的什么油啦,横隔啦,我是疑团一大堆。你认为呢?”
“和你有同感。游艇上至少有一半地方我们没看过。他也确实找到个好借口,不愿意我们参观他们的很多捞宝秘密。你记得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停在直布罗陀的一些商船,其实就是意大利蛙人基地,对不对?那些商船,在船舷的吃水线以下装有暗门,蛙人由暗门出入,而平时就躲在舱底不露面。我猜,艾明戈是不是也有那种东西呢?”
邦德抬起眼睛看莱特:“对了,我记得有一艘叫做奥特拉的船,一直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情报单位的悬案之一。”他顿了一顿。“欧兰特抛下的锚,长达四十米!
他们会不会把原子弹藏在船底下的沙床上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你的盖氏计算器能测出来吗?”
“那就不行了。不过,我还有一个水下用的计算器。天黑后,我们可以再下水去看看。但是,邦德……”莱特皱了一下眉头,“我们是不是把注意力只注意到船而没有注意人呢?显然艾明戈是个海盗式人物,又是个好色之徒。那些股东跟船员又如何呢?”
“你说得对,我们回去可以先用急电请总部调查一下这些人的背景,晚上就会有消息来。”邦德接着又固执地说。“不过,我还是盯住这艘游艇。
它的速度那么快,又有飞机,还有四十个身份不明的人在艇上。在这一带水域,没有什么人或小组比他们更值得怀疑了。外表看起来似乎一切正常,但在里面肯定有名堂。就算是我赌错了,还是应该冒一次险。你得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这些所谓股东,不迟不早,就在飞机失踪的那一天在这里集合。也就在当天晚上,欧兰特号就出海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返回。我们不妨假定,欧兰特就是出去跟飞机在某一地区会合,收到了飞机送来的原子弹,然后带回来,暂时埋存在游艇下面的海底。
如果这一假设成立,你能想象出这幅图画吗?”
“好吧,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吧!”莱特耸耸肩。“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去发电讯的时候,我去加油码头查一查。然后我打电话给那游艇姑娘梦露,看她能不能让我们去参观一下那波密拉的屋子。接下来我们再去卡西罗赌场,会一会艾明戈的同党。最后……”邦德固执地看了莱特一眼,“我准备到警察总局借个潜水能手做我的向导,带着你的水下盖氏计算器,到欧兰特周围去试试。”
“好吧,看在我们老朋友的情面上,我都依你。不过,你得当心,别踩着了海胆或是其它什么东西。”
回到旅社,当地总督府派来的通信员在等着邦德。这人恭敬地行了个礼,递过来一只皇室专用的信封。邦德签了张收条给他。打开信封一看,是英国殖民部发来的电报,由总督亲收转交邦德。电文译文是:“准备十一点另七分通报,查了当时的记录还没看到你的消息。各地也无雷弹行动的消息。你那里情况怎样?”电末署有局长核准发电的字样。邦德把电报给莱特,莱特看了一遍说:“瞧!我不就这个意思吗?我们是被假情报骗了。无事瞎奔波!
好吧!我在警察总局等你。晚上我们在哪里吃晚饭?喝一点马丁尼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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