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钩子




  邦德小心翼翼地驾着车。因为他旁边的这个邪恶的家伙似乎被一种隐性精神病所支配,一丝风吹草动就能将其激怒。邦德一生中遇到过很多次险恶的境遇,但现在的处境是他所能回忆起来的最危险的一次。丑八怪巡长奥斯坦似乎散发出什么异味,但要分辨出来却煞费了些时辰,原来他在自己的头发上使用了大量劣质的月桂发油。他们顺着这条路开出了数英里之后,车里的沉默才被打破。

  “谋杀和绑架,”奥斯坦轻声说道,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死亡游戏,”邦德平静地说。旁边的警察“嗤”地低声笑了笑。

  “死亡游戏很好,邦德先生,非常好。”

  “你要以这些罪名来指控我吗?”

  “我将以谋杀罪指控你,”奥斯坦笑道。“指控你和那两个年轻姑娘。你们在英格兰总爱怎么说来着?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儿,我可以随便处置你。”

  “我认为你在这么做之前,应该同你的上司商量一下。特别要请示你们的安全情报部。”

  “那帮怯懦的、爱管闲事的白痴无权管我,邦德先生。”奥斯坦轻蔑地一笑。

  “对你自己来讲你就是法律,是这样吧,巡长先生?”

  奥斯坦叹了口气,“在这个案子里我就是法律,其它的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被牵涉到一宗失踪案里,有两名英国妇女在诊所失踪了……”

  “其中一个是苏格兰女人,巡长。”

  “不管怎么说,”他举起车内一个袖珍娃娃的胳膊,其举动充满着轻蔑和嘲讽。“你是唯一的线索,是这个小小疑案关键的一环,是同时认识两个受害者的人。所以我自然要审问你,我要把这起失踪案搞个水落石出……”

  “这案子的详情我确实不太清楚。只是其中一个女人是我的女管家……”

  “那个年轻的?”巡长问问题的语气特别让人不舒服,邦德刺耳地回报他,说:“不,巡长,是年长的那个苏格兰女人。她为我服务已经多年。那个年轻些的女人是我的同事。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停止所谓的审讯,除非得到官职比你稍大那么一点点的上司的指示……”

  “你的麻烦还多着呢——非法携带武器入境;在公共场所开枪行凶致使三人死于非命,还有超速行驶,严重危及那些在高速公路上驾车的无辜人们的生命……”

  “你说话慎重点儿,事实是那三个男人企图杀死我,同时那两个姑娘刚好在我的车里。”

  奥斯坦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我们一定会弄清楚,到了萨尔茨堡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这个被称作钩子的家伙不时俯身活动一下筋骨,双臂向前伸着,就像一只大爬虫,那双小手灵巧地活动着。邦德想:这位巡长不仅老练,而且养成了一种高度的直觉。他在数秒钟内把ASP手枪和那根改装警棍从其皮套中给同时抽了出来。

  “和一个像这样武装起来的人在一起我总感觉不大舒服。”那张苹果脸鼓得像气球似的红红的,露出灿烂的笑容。

  “如果你看看我的皮夹子,你就会发现我有国际持枪执照。”邦德说,因实在憎恶巡长的言行,他的双手紧紧握了一下方向盘。

  “我们会弄清楚。”奥斯坦又叹了一口气,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到了萨尔茨堡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当他们赶到城里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奥斯坦开始傲慢地对他发号施令——在这里左转,然后右转,再右转。邦德瞥了一眼萨尔察赫河和跨越河上的桥梁。在其身后是曾被君主和大主教们作为要塞的霍恩萨尔茨堡城堡,它坐落于一块巨大的石灰岩之上,俯瞰着这座千年古城和这条美丽的河流。

  他们径直驶向新城,邦德心里盘算着要是被带到警察总部就好了。遗憾的是他发现巡长命令他驾车驶过迷宫般的街区,在绕过两幢公寓大楼后径直开进了其中一座的地下停车库。另外两部在城外被甩掉的汽车正等在那儿,两车整齐地停放在那里,中间留出给本特利车的空档。苏基坐在其中一辆车里,楠尼在另一辆。

  刹那间有种不安的感觉使邦德警觉起来。邦德曾得到驻外官员的保证,这里的警察会非常安全地将其带到萨尔茨堡。但现在他面对的却是态度恶劣、并且很可能已经被人行贿的警察。很显然,将他们带到这幢私人公寓大楼是按照事先已经安排好的计划行事的。毫无疑问这个停车场也是这幢公寓楼的一部分。

  “放下我旁边的车窗。”奥斯坦轻声说。

  一名警察走到奥斯坦的车窗旁,另一个则站在车前。车前的警察后腰塞着一把自动手枪,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直盯着邦德。

  通过开着的车窗,奥斯坦用德语低声交代了几句。他的声音极低,而且通过他的尖嗓吐出的带有维也纳口音的德语又太快,邦德仅能听懂几个单词:“首先是女人们,”又低声说,“一人一间……24小时监视……直到我们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邦德没有听清他最后问的问题,但回答听得却非常清晰。

  “你要尽快给他打个电话。”

  海因里希·奥斯坦点了几下头,他晃动着他那特大号的脑袋,就像后车窗来回摇摆的玩具娃娃。他告诉那个身着警服的人继续值勤,佩带自动手枪的警察没有走开。

  “让我们先安静地呆上几分钟。”奥斯坦将那张涨得通红的脸转向邦德,咧嘴一笑。

  “如果你的暗示仅仅为了表明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是你职责范围内的事,那么我认为我应该被允许同我国驻维也纳大使馆取得联系。”邦德一字一句地说,就如同阅兵场上发出的命令一样。

  “很快就能解决。这里还有一些手续问题。”奥斯坦坐在那儿镇静异常,抱着双臂,仿佛他完全控制着局势。

  “手续?什么手续?”邦德冲他嚷道。“你们应该尊重起码的人权。特别要指出的是,我受我国政府委派在履行公务。我要求……”

  奥斯坦点了一下头,给佩带自动枪的警察发了个暗号。“你无权要求什么,邦德先生。你应该非常清楚这一点。你现在身在异国,你是个外国人。事实上我就代表法律,现在你在我们手中,你没有权利要求任何东西。”

  邦德看到苏基和楠尼从另外的车上被拉下来,她们彼此被完全隔离开,并且显得惊恐不安。苏基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这辆本特利车,但楠尼朝他看了一眼。虽然只是瞬间一瞥,但邦德从她充满智慧的眼神中得知她仍有武器,并且正在等待时机。一位意志坚强的女性,他想,性格倔强而且极富魅力。

  她们从邦德的视野中消失了,然后奥斯坦在邦德的肋骨上用他自己的ASP戳了一下。“把车钥匙留下,邦德先生,天亮前它得离开这儿。现在滚出来,把手举着别放下。我的拿乌齐冲锋枪的部下可是有点紧张。”

  邦德照他的命令做了。几乎无人使用的地下车库冷气袭人,阴森可怖,充斥着汽油、橡胶的味道。

  佩带自动枪的家伙带着他穿过停放的汽车来到一个狭窄的出口,通道尽头似乎是一堵砖墙。奥斯坦的手不经意地动了一下,邦德发现在他左手里有一个扁平的遥控器。掩饰房门的墙体毫无声息地向内移动,然后滑向一边,显露出电梯间的不锈钢门。停车场的什么地方传来引擎点火的震动声,随着车子的驶离而归于宁静。

  伴着一声短促的类似叹息的声音,电梯门打开了,邦德在巡长的示意下走了进去。三个人站在里面沉默无语。电梯也无声无息地向上升去。门开了,邦德又一次被命令朝前走,这是一条挂满现代版画艺术品的走廊。不一会儿他们便走进一套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的公寓房。房间内铺着土耳其地毯,陈设着由钢木、玻璃、高档布料制作的现代新潮家具。墙上悬挂着派珀、萨瑟兰、勃纳尔、格罗斯和霍克内的版画、油画等绘画作品。大开间设计,落地窗外是宽大的阳台。左手为一条拱廊,联接着厨房和餐厅。从两个低矮的拱门里延伸出两道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的白色房门在柔和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每边都设有一名警官,似乎是在站岗值勤。窗外霍恩萨尔茨堡要塞清晰可见。奥斯坦命令关上窗帘,浅蓝色的天鹅绒窗帘沿滑轨悄无声息地徐徐合在一起。

  “这个可爱的小地方对一个巡长来说相当可以了。”邦德说。

  “哈,我的朋友,我希望它是我的。遗憾的是我仅今天晚上借用一下。”

  邦德点点头,试图表明这是显而易见的,他只是对这套房间的设计式样和雅致的布置表示赞赏。他将脸转向巡长,开始较快地说:“现在,先生,我非常感谢你对我所讲的一切。但你必须明白,我们的大使馆和我所供职的部门已经对我的安全发出指示,而且我也从你们自己的人那里得到过保证。你说我无权要求任何东西,这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我有权要求做任何事情。”

  钩子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然后大声笑道:“如果你活着,邦德先生,如果你还活着你将会得到你所要求的权利,而且我要是也还活着的话,我将有责任同你进行合作。不幸的是我们现在都是死人。”

  邦德双眉深锁,他开始不得不佩服奥斯坦所耍的阴谋手腕了。

  “问题实际上是怎么处置你,”巡长继续说,“因为你已经是个死人,而我仅仅是躲起来就行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隐伏不动静待着?”

  “是有些过时,但也只能这么说。”

  奥斯坦笑着上下打量着他,“我马上就要生活在这个世界里,那是鬼魂的理想之乡,对吗?”

  “倒是挺迷人的,不过哪里将是我的鬼魂出没的地方呢?”

  正常人应有的表情在这位警察脸上消失了。肌肉变得象岩石一样坚硬,目光呆滞。甚至他的那张苹果脸也失去了光泽,变成了菜色。

  “坟墓,邦德先生。你将生活在阴冷的坟墓里和鬼魂为伴。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除此之外你别无去处。尽管你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它仍将是你的最后归宿。”他的小手轻轻向上一扬,以便能瞥见手腕上的表针。他转身尖声命令端着乌齐冲锋枪的家伙打开电视机。“随时都会有最新消息播出。有关我的死讯可能已经播出了。你的大概也将播出——虽然它很可能在凌晨播出。请坐下来好好欣赏吧。我想你会为我这个如此天衣无缝的即兴作品叫好的,因为我只有很有限的时间来安排这一切。”

  邦德深深地陷入沙发里,他的一半思绪在寻找对付奥斯坦和他的帮凶的机会,另一半在思索这个警察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以及其动因。

  电视屏幕上播放着广告。一名姿色撩人的澳大利亚姑娘正以景色如画的群山为背景向全世界宣传一种防晒油的特殊价值。一个年轻小伙子驾机迎面飞来,他一面从无座舱盖的轻型飞机向外爬,一面大声说着景色多么迷人,不过如果你使用某种牌子的照相机来抢拍的话景色会更加迷人。

  伴随着开始曲,新闻节目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然后出现的是一位表情严肃、皮肤略黑的女主持人。头条新闻为发生在12号高速公路上的一起枪击事件——一辆载有游客的汽车被击中起火爆炸。画面显示了被警察和救护车包围着的那辆银色的雷诺车的残骸。镜头切回到直播室,女主持人心情沉重地出现在屏幕上。令人恐怖的场面在这个地段又一次重复再现了——五名警察在由萨尔茨堡行至枪击现场时因车祸异常死亡。当时一辆警车失去控制撞到另一辆车的侧面,两部车冲出公路在林地上起火燃烧。

  屏幕上出现了两部车的残骸,接着海因里希·奥斯坦身着制服的黑白照片出现在画面上,新闻主持人说,奥地利从此永远失去了一位尽职尽责、忠于职守的警官。当时巡长乘第二辆车,在警车起火爆炸后以身殉职。

  之后邦德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和他的本特利车的牌照。主持人说他是一名英国外交官,很可能正同两位不明身份的年轻女士在进行一次私人旅行。他因被警方怀疑同高速公路上的枪击事件有牵连而受到通缉。使馆的声明说他曾打电话寻求帮助,但他们担心他很可能是因心理压力过大而胡作非为。“这几天他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中,”一位态度温和的大使馆发言人告诉电视记者。所以情报局和外交部已经决定拒绝给予其任何帮助。当然这是标准的外交辞令。汽车、外交官、年轻女人消失得毫无踪迹,并且现在人们都在为他们的生命安全担忧。警方将在天明后重新开始搜捕行动,但汽车极易从任何一条山间公路上驶出道路。我们担心会出现最坏的结果。

  钩子先生开始笑出声来。“你看所有这一切是多么的简单,邦德先生。当他们明天的什么时候在一条深谷中找到你那辆被摔碎的车子时,搜捕行动就会结束。当然车里将会有三具尸体。”

  巡长计划中的所有细节现在都已经变为现实了。

  “我想我的那具尸体上不会有脑袋吧?”邦德平静地问。

  “那当然,”钩子怒气冲冲地说。“好像你完全清楚我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我知道你还想方设法杀掉了你的五个同事……”

  他的那双小手舞动着:“不,不对!我不会打我同事的主意,邦德先生。我找的是乞丐,流浪汉,社会渣滓。是的,我们要清除一些社会渣滓……”

  “还要搭上两部警车吧?”

  “那两辆警车都是原物。车库里的是冒牌货。我一直拥有两部白色的大众牌汽车,同时还有两套警徽和牌照。这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这个时刻突然到来了。”

  “就在昨天?”

  “当时我发现了绑架你朋友的真正原因——和报酬。是的,就在昨天。我有同那些人取得联络的方法和渠道。当得知支付赎金的要求后,我经过调查并提出了……”

  “猎取人头。”

  “太对啦。看来你的消息还挺灵通。那个提供巨款的人给我的印象是你对此次行动全然不知,是全然不知吗?”

  “对一个后起步者来说,巡长,似乎你组织得还不错,”邦德说。

  “哈!组织得不错!”巡长发亮的面颊得意得笑开了花。“我这辈子花费了大量精力来准备随机应变——行动的方案、联系渠道、各种证件、忠诚的部下和交通工具。”

  很显然这个人对自己有充分的自信,当然他会有这种感觉,邦德被监禁在萨尔茨堡的一幢高层建筑里,这是他自己的领地。他有充足的理由兴高采烈。

  “我总是能够把握真正发财的机会,并且在经历了一些像敲诈或绑架之类的大案而劫后余生。那些小打小闹的案犯不能提供和满足我过真正富足生活所需的金钱。像我刚才所讲的,如果我遇到一宗敲诈案,或者一宗绑架案,或别的什么大案子,要是能做一次私下交易,那我就不会为我的下半辈子发愁了。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能从你身上满足我的发财欲望,邦德先生。”他眉飞色舞地说着,就如同一个专玩恶作剧的孩子。“在这段时间里我确信我的人都已经得到了适当的物质刺激,现在他们会死心塌地的为我卖命。当然,他们不是真正的警察。他们属于我的行动队,他们将会为了我而赴汤蹈火……”

  “还不如说是为了金钱,”邦德冷冷地说。“他们甚至也会为了金钱而干掉你。”

  钩子短促地一笑,说:“恐怕你早上得早起点才能对付一个像我这样精明的老家伙,邦德先生。我想他们会试图要我的命,但我怀疑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毫不怀疑的是他们将帮我把你干掉。”他站了起来,“请原谅,我要去打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

  邦德举起他的一只手,“巡长!再帮我一个忙!那两位年轻姑娘在这里吗?”

  “当然在。”

  “她们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相遇纯属意外。她们并没有被卷进来,所以我恳求你放她们走。”

  “这不可能,”当钩子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邦德,然后就朝一条走廊大步走去。

  那个端着乌齐冲锋枪的家伙在枪筒后朝邦德笑着,然后用蹩脚的英语说:“他很聪明,你不这么认为吗?他总是给我们许愿,说终有一天会有办法使我们大家成为富翁。现在他说机会来了,不久我们就会沐浴在阳光下享受荣华富贵了。”恐怕不是这样,奥斯坦在拿到赏金逃走之前会看到他的四个帮凶葬身谷底——如果他能拿到钱的话。他用德语问他们是怎样迅速地策划这一阴谋的。

  当时钩子先生的人马正在莫扎特诊所调查绑架案,那里通讯联络相当频繁。突然巡长消失了大约一个多钟头。他兴高采烈地回来后便将全体人员带到这套公寓房间里,并解释了案件的最新进展。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要抓住一个叫邦德的家伙。这场戏就这样简单地上演了。一旦他们抓住他,这起绑架案也就算结案了——只是有一笔额外的奖金。这套公寓的主人要看到姑娘们被送回诊所,并会为邦德的脑袋付一大笔钱。

  “巡长同总部保持热线联系,”那个家伙对他说道。“他试图找到你的藏身之处。他发现你时,我们已在车内待命了。当电台告诉我们你等在8号高速公路旁边时我们已在前往的路上了。那里有一部车遭枪击起火爆炸。这都是巡长的主意。我们在市内贫民区抓了五个无业游民,并将他们带到停车地点。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我们随车带有警服;那几个无业游民喝得大醉,使他们完全失去知觉不是难事。然后我们就去接你。”他不清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但他确信他的头儿会拿到赏金。这时钩子大步走回房间。

  “都安排好了,”他笑着说。“恐怕我得委屈你一下,邦德先生,我要将你像其他人一样锁在其中一个房间内。时间不会太长,仅一两个钟头,我要接待一位重要客人。当我的客人走后我们将有一小段旅程,到山里去。那时猎取人头行动也就近乎完成了。”

  邦德点点头,暗自认为猎取人头行动并非接近完成。总会有办法的。现在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以使他们摆脱钩子的魔掌。丑八怪巡长用那把ASP作了个手势,命令邦德走向右边的走廊。邦德朝拱门走了一步,然后站住了。

  “我有两个问题,这是最后的请求,如果你能够……”

  “姑娘们也得跟着走,”奥斯坦轻声说。“我不能留下目击者。”

  “如若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这点我非常明白。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的问题仅是想使自己的神经放松一下。首先,在雷诺车里的那些男人是谁?很显然他们参加了这次异乎寻常的猎取人头行动,我想知道他们的身份。”

  “科西嘉联盟,依我的理解。”奥斯坦显得十分慌乱和焦急,好似他的客人会随时闯进来。

  “我的女管家和莫尼彭尼小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她们被绑架了。”

  “这我知道,但是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钩子愤怒地咆哮道:“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啰唆细节问题。她们被绑架了。你没必要知道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他轻轻推了邦德一下,命令他径直进入走廊。在右手第三个门前,钩子停住了,他拿钥匙打开房门,几乎是将邦德推入房中。他听到钥匙转动和门锁‘砰’地闭合的声音。

  邦德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明亮的卧室里。房间内陈设着很摩登的装有帐杆的双人床、高雅贵重的绘画、一把扶手椅、一个梳妆台、一组壁柜。单开窗户上挂着厚厚的淡黄色窗帘。

  他迅速行动起来,首先查看了落地长窗。从此窗可以望见外面狭窄的阳台——几乎可以肯定是主阳台的一部分。窗上的玻璃厚得坚不可摧,要弄开它的保险锁也要费些功夫。打房门的主意也是不可行的。要不出声地打开门上的无簧锁可不是件容易事,而藏在他身上的工具又太小。在紧要关头他也只有打窗户的主意,但接下去怎么办呢?房间距地面至少有6层楼高,他手无寸铁且缺少攀缘所需的工具。

  他检查了一遍壁柜和梳妆台,所有抽屉和橱柜都是空的。当他正忙着做这一切时,门铃声从套间的客厅里传来。客人到了——他想这一定是塔米尔·雷哈尼派来的密使;当然也是“幽灵”属下有实权的人物。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只好对窗子下手了。

  说来也怪,身为一名警察,奥斯坦并没有把他的皮带拿走。在皮革厚厚的夹层内藏着不宜被人发觉的既长且薄的万能工具,制作得如同一把小巧的瑞士军用刀具。它由坚硬的不锈钢制成,内有全套的微型工具——螺丝刀、橇锁工具,甚至还藏有一个袖珍电池和连接器,它们可以用于连接3个小爆炸装置,大小厚薄就如同一块指甲盖。所有这些都置于一个盒子中。

  全套工具都是由布思罗伊德上校的精明能干的助手安·赖利在特殊装备处设计的,她在摄政公园总部里可是个尽人皆知的“小机灵”。当邦德开始着手拆卸紧紧固定在窗框中的安全锁时,他为她的足智多谋默默祈祷。除了窗子拉手上的锁外,还有两道锁。将第一道锁卸下大约要用10分钟。照这个速度进行,至少还要再花费20分钟——可能时间还要长——邦德觉得他没有这么多时间随意支配。

  他不停地工作着,手指被擦伤并起泡出血。他知道如果选择炸开房门上的无责锁无疑将是徒劳的。他们在他到达走廊前就能把他抓住。

  他时不时地停下来,侧耳仔细倾听由这个套间的主客厅中传来的任何响动。没有一丝声息,他最后打开了第二道锁。就剩下窗子拉手上的锁了,当他正要开始拆卸时窗外突然出现了刺眼的强光。有人打开了所有阳台上的灯,并且有一盏灯就在这间卧室窗外的墙上。

  他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响动。房间的墙很可能是隔音的,窗户上的玻璃又是如此厚实,不可能有一丝声响渗进来。几秒钟后他的眼睛适应了窗外的灯光,他又能继续对付最主要的那道锁。5分钟过去了,他还没有卸掉一颗螺丝。他停下来靠在墙上,并决定在别住拉手的安全锁的机械装置上试一下。

  他试用了3种不同的工具才找到合适的工具。当门闩缩进去时,发出一声尖细的‘卡嗒’声。瞥了一眼他的劳力士牌手表,他算出整个工作用时45分钟。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他脑子里依然没有成形的行动计划。

  邦德轻轻地抬起拉手,将玻璃窗向内拉开。没有声响,窗外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做了几次深呼吸,以便使他的脑子清醒些。他站在窗前,屏息静听从右手拐角处主阳台上可能传出的任何声音。

  整个套间死一般的沉寂。

  邦德感到疑惑。对钩子来讲,现在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很明显,一个竞争者早就在观察、等待动手的时机,以便小心谨慎地除掉对手。钩子出人意料地出现了,他是一张变牌,一张牌值难定的百搭——这个局外人突然之间解决了“幽灵”的问题。他必须迅速行动以保证他得到奖金。

  邦德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出了窗子,紧紧贴在墙上。仍然没有一点动静。高居于萨尔茨堡之上,他警惕地注视着从墙角到宽阳台的每一部分。阳台上装有照明灯,摆设着盛满鲜花的巨大花蓝和白色的庭园家具。当邦德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震惊得呼吸都加快了。灯火辉煌,新城老城被映照得光彩烟烟,如同一幅色彩斑斓的布景。阳台上的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和那些尸体一样。

  钩子的四个帮凶陈尸于白色的铁制休闲椅之间并被摆成一排,每个人的脑袋都被砍了下来并且不翼而飞,家具和墙上溅满血迹,鲜血流进地砖渗入阳台厚厚的水泥层中。

  通往大客厅的巨大落地窗上有几盆鲜红的天竺葵吊在嵌入墙中的挂钩上。其中一盆花被拿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由一根绳索拧成的一个结实的圆环。一个屠夫用的又长又尖的挂钩穿过绳圈,在它的大钩尖上吊着钩子肥胖的尸体。

  邦德将目光最后移到这幅令人作呕的场景。巡长的手脚被捆在一起,钩尖从他的喉咙扎进去。钩尖太长了,以至穿透口腔从左眼捅了出来。有人是煞费苦心地设法让这个笨重肥大的家伙遭受如此缓慢和长时间的折磨的。如果过去纳粹党徒的故事是真实的,那么无论是谁干的这一切,都想让巡长海因里希·奥斯坦的死被看作是劝善惩恶。

  悬挂着的尸体仍然滴着鲜血,在深夜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着。尸体晃动的同时钩子的脖子非常明显地被拉长了。他的脸因恐怖和痛苦而完全扭曲了。

  邦德的胃里一阵阵作呕,他强忍着朝窗口踱去。这时从夜幕里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它同挂钩上绳圈吱吱嘎嘎的响声交融在一起。大街的另一边一队正在排练的音乐家开始了演奏。自然演奏的是莫扎特的乐曲;虽然他对莫扎特知之甚少,但邦德听出他们演奏的是莫扎特第20号钢琴协奏曲的忧郁的开场曲。这时街道远处又传来小号手吹奏的爵士乐,很可能是一名街头艺人。这是一种古怪的混合旋律,钢琴协奏曲夹杂着1930年的一首老歌‘大蓝屋’。邦德感到很惊讶,这是否仅仅只是一种巧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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