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拉银匠哈桑和神王公主的故事
 




  在远古时候,巴士拉城有个很有钱的商人,死后留下一笔财产。他有两个儿子,都十分勤劳,商人死后,留下了一份丰厚的遗产,两个儿子为父亲举行完丧礼后,按照父亲的遗嘱,各分得一笔财产,两人在城中各开了一个铺子。哥哥的铺子打铜,做了铜匠,弟弟的铺子经营银器,成了银匠,人们都把这个弟弟叫巴士拉银匠哈桑。

  有一天,一个波斯人来到城里,他在街上走来走去,发现了哈桑的银器铺,随便走进去看看。

  他见哈桑的手艺高超,打出的银品非常精致,心里十分羡慕,点头称赞道:“我的上帝,你技艺如此高明。”

  哈桑拿着一本文书,正在仔细阅读,认真研究打银的技巧。他英俊漂亮的容貌引来了不少的人围观。午后,围观的人们相继离去,铺中只剩哈桑一人,那波斯人这才走上前说:“年轻人,你是个很出色的青年。你没有父亲,我没有儿子。我会一种人间最精湛的手艺,许多人向我求教,我都不肯。现在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想把这种手艺传给你,替你开辟一条幸福之路。让你丢掉这繁杂的旧行当,免得整天厮守在炉前,拉风箱、捶银片。”

  “那你什么时候教我呢?”哈桑很高兴地问。

  “明天吧。我交你把铜炼成金的技巧。”

  哈桑欣喜万分,满怀喜悦地和波斯人告别后回到家中,问候娘亲,一起进餐。他高高兴兴地把波斯人的情况讲给母亲听。

  母亲说:“孩子啊!你这是怎么了?你要当心上当受骗呀!据说波斯人都是骗子,你千万不能相信他们。什么炼金术,纯粹是胡言乱语,还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呢?”

  “母亲,我们也并不多么富裕,没有多少财物让人骗,那个波斯人仪表堂堂,是个廉洁的长者,他怎么会设陷井坑害我们呢?他显然是受上帝指派,来帮我们发财致富的。”

  他母亲见儿子不听自己的劝告,非常生气,不想再说下去。哈桑却把波斯人的话牢记在心里,兴奋得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清晨,他带着钥匙到市中,刚打开铺门,那波斯人就赶到了。哈桑起身迎接,要吻他的手。那个波斯人却表示不敢当,不让他吻,说架起坩埚,生火炉吧。

  哈桑听从波斯人的吩咐,生了火炉。波斯人问:“这有铜器吗?”

  “有个破旧的铜盘。”

  哈桑遵命把破铜盘砸成碎片。波斯人把碎铜片放进坩埚,把坩埚放在炉上,铜片熔解后,他又从缠头取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把半块钱大小的、像黄色眼药一样的东西放进坩埚,吩咐哈桑用力拉风箱,以增强火力。哈桑遵嘱,连拉风箱,不一会儿,坩埚里的黄铜果真变成金子了。哈桑一下子愣住了,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他用手掂一掂,再用挫刀挫一挫,仔细一看,果然是最纯的金子。他兴奋极了,弯腰去吻波斯人的手。

  波斯人拒绝道:“你到黄金市场把这块金子卖掉,快把钱拿回来。要记住千万不要多说话!”

  哈桑把金子交给金市经纪人代卖。经纪人摩擦着一看,见是十足的纯金,以一万元的市价开盘拍卖。商人们竟争相购买,最后卖得一万五千元。

  哈桑把钱带回家,把情况告诉母亲说:“母亲,这种手艺我学会了。”

  他母亲气得面色苍白,苦笑叹道:“唉,愿伟大的上帝拯救他吧!”

  哈桑变得面色苍白,把一个铜擂钵抱起,一口气跑到铺中,把它放在波斯人面前。

  波斯人见了问:“你拿这个擂钵干什么,孩子?”

  “用它炼更多的金子呀。”

  “一天之内到金市卖两趟金子,你发疯了吗?如果泄漏秘密,叫人猜疑起来,我们就都没命了,我要告诉你,孩子,千万不能贪心,我教你这种手艺后,你不能乱来,一年只炼一次就足够你一年的享用了。”

  “我都听你的,义父。”

  他一面回答一面收拾坩埚,放满炉炭拉起风箱生起炉。

  波斯人问道:“你要做什么?”

  “让你教我这种手艺呀。”

  波斯人哈哈大笑:“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只有万能的上帝能救你吧。你也太大意了吧,我的孩子。我看你不适于学这种手艺。你想想,一个人能在闹市或众目睽睽之下学这种手艺吗?在这里教你,被人看见了,人家会造谣说我们弄炼金术,让官家知道,我们就会被处死。年轻人,要想学这种手艺,就跟我到我家去吧。”

  哈桑一下子爬起来,把铺门锁了,准备随波斯人学手艺。走了不远,他突然想起母亲的告诫,又使他疑虑重重,迟疑再三,低头站在那里盘算,一动不动。

  波斯人见此,笑了一声:“你疯了?我好心好意教你学手艺,你还疑神疑鬼的,难道怕我害你吗?既然到我家里去你有顾虑,那就到你家好了。”

  “义父,就到我家吧。”

  “那你在前面带路吧。”

  哈桑在前,波斯人在后,一直来到哈桑家门前。哈桑先进去,把波斯人来家的事告诉母亲。他母亲赶紧把房子收拾、布置得有条不紊才离开。

  哈桑请波斯人进屋后,自己拿个盘子,匆忙出门买了食物,殷勤地摆在波斯人面前说:“义父,请你不要客气,尽管享用吧。上天会谴责不守信约的人。”

  波斯人抿嘴笑了笑,说道:“孩子,你说得好。但哪一个人能真正懂得友谊的价值呢?”

  波斯人酒足饭饱后,说:“给我弄点甜食吧,儿子。”

  哈桑依从波斯人的吩咐,急急忙忙地跑到街上买了十个锥形粑,摆在他面前,与他一块儿吃。

  他边吃边说:“愿上帝赏赐你,孩子。你为人忠心耿耿,尽职尽责,人们都喜欢与你交朋友。好吧,现在你得赶紧准备工具了。”

  哈桑一听,像田野上脱缰的小马一样,只一会儿工夫就到铺中拿回了工具,交给波斯人。

  波斯人缓慢地取出一个锥形纸袋,说:“哈桑,看在友谊的份上,你比我的儿子可爱,否则我决不会教你这种手艺的。不瞒你说,我只剩这袋仙丹了。现在我当着你的面配备药料,你要留神看着。孩子啊!你要记住,每十磅铜料,只加入半块钱重的仙丹,就可炼出十磅纯金。孩子啊,这纸袋里有三‘乌勾叶’(埃及重量单位)仙丹。等你用完了,我再给你制造吧。”

  哈桑拿起纸袋仔细一看,见仙丹比上次的更细更黄,就问:“义父,这是怎么造出来的?什么地方才有这种东西呀?”

  “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他贪婪地望着哈桑一笑,随即拿起一个铜碗砸碎,放进坩埚,撒上些许仙丹,只一会儿工夫便炼成一块纯金。哈桑看了,喜不自禁,两眼望着金子发愣。

  波斯人趁机快速掏出一包麻醉性能很强的麻醉剂,弄一块塞在锥形粑里,说:“哈桑,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你比我的生命、财产还可贵。我打算把我惟一的女儿许配给你。”

  “我是您的奴婢,谢谢您对我的关怀照顾,愿上帝保佑您。”

  “哈桑,你心放宽些,要有耐心,好事还在后头哩。”波斯人说着,把有麻醉剂的那块锥形粑递给他。

  哈桑接过去,吻了他的手,喜滋滋地吃起来。刚咽进肚里,他就一个跟斗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波斯人见计谋得逞,欢喜万分,得意洋洋地说道:“哈桑,你这个阿拉伯狗东西!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他起身束上腰带,用绳子捆住哈桑的手脚,并找来一个衣箱,取出其中的衣物,把哈桑装进去锁起来。接着又腾空一个箱子,把哈桑的财物和他所炼的金子,全都装起来,并锁起来。接着他又急忙跑到街上雇了个脚夫,把两个箱子运出城外,放在海边。他匆忙来到一只大船上,那船正停在那里等他。水手一见他,立刻上岸,把两个箱子抬上船去。

  一切都安排好后,他高声对船长和水手们说:“我成功了,我们的目的巳经达到了!”

  接着船长向水手们大喝一声:“开航!”

  就这样他们顺顺当当地离开了巴士拉城。

  回避客人的哈桑母亲,一直到晚饭时才回了家。一见屋门开着,但儿子不在家里,而且两箱子财物不翼而飞,她知道儿子遭劫,家出祸事,气得捶胸顿足,失声痛哭,她边哭边喊道:“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宝贝啊!……”

  她一直哭泣到第二天清晨。邻居去看她,问她为什么伤心。她就把儿子被波斯人欺骗的经过说了一遍。邻居都同情她、安慰她,劝她耐心地等待,说不定儿子会回来的。从此她独个寂守空房,睡不成眠,饭欲大减,伤心徘徊,整天流泪不止。最后在屋里修了一座坟墓,碑上刻着哈桑的名字和他失踪的日期。她孤苦伶仃地守着孤坟,悲伤地生活着。

  拐骗哈桑的那个波斯人,名叫白赫拉姆,是个极端仇恨穆斯林的卑鄙无耻的祆教徒。他弄死了每一个落在他手里的穆斯林。他每年拐骗并杀害一个穆斯林上祭坛献火。波斯人把哈桑骗到手并开船以后,才叫仆人把装哈桑的箱子抬出来打开,抱出他,用醋熏他,把药粉吹到他的鼻孔里去。哈桑打了几个喷嚏,吐出麻醉剂,慢慢醒过来。睁眼四望,发现自己是在一艘漂行的船中,波斯人就坐在他的旁边。他知道已中毒计,自己让狡猾的祆教徒给骗了,现在他非常后悔,后悔当初没听母亲的告诫而最终落得这般地步。

  “没有办法,只希望伟大的安拉来救命了!我们是安拉的臣民,我们都要回到安拉的面前去。求你怜悯我,支持我,给我勇气和力量吧!”

  接着他转过头望着波斯人,心平气和地对他说:“义父,这是怎么啦?你给我的许诺呢?我们俩的情谊到哪儿去了呢?”

  “狗东西!你知道你是我准备杀掉的第一千个穆斯林吗?像我这样的英雄,跟你会有什么交情呢?”

  波斯人大声叫嚷、斥骂。哈桑知道自己敌不过他,吓得不敢说话。波斯人叫仆人解掉他身上的绳子,给他一点水喝,冷笑着对他说:“指火、光、影、热发誓,我真没有想到你会落到我手里。幸蒙火的支持和援助,我才顺顺利利地达到目的。回到家里,我要拿你作贡品祭祀火,求它降福给我们。”

  “你真是没有人情味!”哈桑抗议道。

  祆教徒凶狠地一拳将哈桑打倒在地,哈桑的额头撞在船板上,当即昏迷过去,失去了知觉。好一会儿,他才泪流满面地醒过来。祆教徒叫仆人生起火来。

  哈桑不解地问:“你为什么点火呀?”

  “火是宇宙的主人,是我信仰的主宰。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来信仰它,我情愿把财产分给你一半,并把我的女儿许配给你作妻子。”

  “该死的混蛋!邪教徒!你不信仰伟大的造物主安拉,却去信仰火,你这个叛贼会受到惩罚的。”哈桑大声骂起来。

  “小狗子!你不情愿吗?你敢不跟我拜火吗?”祆教徒气势汹汹地问道,说着站起来就打,并叫仆人把哈桑摔倒在地,拿起鞭子,狠狠地打,哈桑被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

  哈桑挨了毒打,实在忍不住了,悲哀地哭着,虔诚地期盼着安拉来怜悯、搭救他。

  打了哈桑一顿后,祆教徒叫仆人把他扶起来,拿点东西给他吃。哈桑不肯吃喝。从那天以后,祆教徒就残酷地折磨他。哈桑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暗中祷告安拉,希望主来搭救他。

  三个月以后,天气骤变,起了很大的风,掀起惊涛骇浪,整个天地都暗了下来,船随时都有可能覆没。

  生死关头,船长和水手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叹道:“对着安拉起誓,这一定是祆教徒为非作歹,得罪了安拉,三个月来一直折磨那个阿拉伯青年,安拉才降下这场灾难,惩罚我们呢。”

  于是他们一起来找祆教徒算账,并杀死他的仆人和同伙。祆教徒见势头不好,自己有被杀害的危险,惊恐万分,赶快解掉了哈桑的绳索,脱下他身上破旧肮脏的衣服,给他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跟他和好,答应教他炼黄金的技术,并且送他回家。

  “孩子,我这样对你,希望你别介意。”

  “已到了这个时候,我怎么还能相信你的鬼话呢?”

  “孩子,倘若我没有罪过,也就用不着让你饶恕了。因为要考验你的耐力,我才那样折磨你。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安拉的安排。”

  哈桑获得了自由,人们都感到由衷的高兴。哈桑为他们祈祷,深深地感谢并赞美安拉。不久风暴便停了,天空也亮开了,大船转危为安继续向前。

  哈桑问:“现在你打算到哪里去?波斯人!”

  “孩子,我打算乘船到产仙丹的那座山上去,因为炼金非得要仙丹不可。”

  他边说边指火、光发誓,表示决不再伤害哈桑。

  哈桑又相信了他的胡言乱语,安心、高兴地和他一块吃饭睡觉,又航行了三个月,到达一处有着很长海岸线和各种沙土的海边停下来。

  祆教徒对哈桑说:“已经到目的地了。走吧,我们到岸上去。”他叮嘱船长在这里等候。

  哈桑跟着祆教徒登上岸,走到离海很远的地方。袄教徒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面铜鼓,一个丝制的画着符号的鼓槌,一敲,地上顿时尘土飞扬。哈桑觉得很奇怪,吓得脸色惨白,后悔不该跟他登陆。

  祆教徒望了他一眼,说:“我的孩子,你怎么了?指火、光发誓吧,这没什么可怕的。如果不是我需要用到你的姓名,我不会带你上岸来的。告诉你吧,今后的一切都会很美好。前面的尘土会成为我们的坐骑,可以轻轻松松地带我们跨过无边无际的原野呢。”

  一会儿,灰尘散开,三匹母骆驼出现。祆教徒和哈桑一人骑一匹,剩下的一匹驮着粮食,一齐向前。走了七天七夜,到了一个一望无际的地方。他们看到前边有一栋四根赤金柱子的高大圆顶建筑,就走进去休息,并吃喝充饥。

  哈桑转过头来东张西望,指着前面很高的地方问:“波斯人,那是什么地方?”

  “是宫殿。”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你再也别在我面前提这幢宫殿了。”波斯人凶狠狠地说,“我的仇人住在那里,我同他之间的纠纷,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祆教徒拿起鼓槌一敲铜鼓,母骆驼马上出现在他们面前。于是他们骑上骆驼,又继续向前奔波了七天七夜。

  到第八天的时候,祆教徒问哈桑:“你看见什么了?”

  “我见云雾布满了天空。”

  “那不是云雾,而是一座被云隔开的、非常高的大山。由于山太高,所以山顶上布满云雾。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我的梦想都在这个山顶上,所以我才把你带到这儿来,要借助你来实现我的心愿。”

  “指你的信仰起誓,你要说实话,你带我上这儿来到底要实现什么愿望?”

  哈桑感到连生还都没希望了。

  “炼金术需要的主要原料是一种药草。那种药草生长的地方必须有云雾盘绕,并且被云雾浸泡过,腐蚀过。这座山的深处,就是那种药草最适宜生长的地方。只有采到药草,我才能够把炼金的全部技术传给你。”

  “好的,先生。”哈桑绝望地说。

  想着母亲伤心的面孔,他后悔当初没听母亲的劝导。

  他们一直走到山脚下。哈桑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有一栋高大的房屋,他指着房屋问道:“那屋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是供鬼神和吃人的妖怪居住的。”祆教徒回答。

  祆教徒跳下骆驼,叫哈桑也下来,并来到他跟前,吻他的头,说:“船上的事,你不要记恨在心。你上那栋屋子里,我向你保证,这次你上山去得到的东西,我们共同享用,你可不能瞒着我。”

  “听清楚了,遵命。”

  祆教徒把袋子打开,取出一些麦子和一盘磨,用磨磨细麦子,再向麦粉里倒水和成面,做成三个面饼,然后点火,将它烤熟,随后才掏出铜鼓和鼓槌来敲,立刻就有一群骆驼闻声而来。

  他选了一匹杀掉,剥下皮,回过头对哈桑说:“听我说,孩子。你将这把刀子带在身上,钻进骆驼肚里面去,让我把你缝好,摆在地上。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只很大的兀鹰飞来,把你抓走。等大鹰把你带到山中,你就拿刀割开皮,钻出来。大鹰看见你,就会赶快逃走。那时候,你朝山下望,跟我说话,我再教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说完后他将三个面饼、一壶水连同哈桑一起缝在驼驼肚中。然后让他躺在地上,自己躲得远远的。突然一只大兀鹰飞来,抓着他飞起来,缓缓地落在山顶上。哈桑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山上,就拿刀割开骆驼皮钻出来,对山下的祆教徒说话。

  祆教徒听到哈桑的声音,兴高采烈地吩咐道:“你背过身去,一直往前走,把看到的一切,马上告诉我。”

  哈桑听着,向前走了几步,看见那里堆放着数不清的死人骨头,旁边还有许多木柴。他把自己所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给祆教徒。

  祆教徒听了,说道:“那正是我们要寻找的东西,也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你捆六捆柴丢给我。我们炼金子用。”

  哈桑遵命,收集了六捆柴,丢下山去。

  祆教徒看见柴已到手,就原形毕露,他十分得意地对哈桑说:“狗崽子!我利用你做的事已经大功告成。你是想在山中一直住下去,还是跳下山来摔死,两条路由你自己选择吧。”说完,扬长而去。

  哈桑叹息道:“没有办法了,只盼伟大的安拉来搭救吧。这个畜生又把我给骗了。”

  他坐在山上伤心地痛哭起来,边哭边自言自语道:

  “命运要叫一个健康而且头脑清楚的人离乡背井的时候,

  一定要先使他的耳朵变聋,

  使他的眼睛变瞎,

  并且叫他完全失去理智。

  等命运把自己的任务执行以后,

  才让这个人恢复理智,

  让他回忆着过去的事情并且从中吸取经验教训。

  你不要追问事情怎样变化,

  因为每一件事都具有微妙的根据。”

  哈桑站起来,绝望地环顾四周,在高山顶上徘徊,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他走到山的侧面,只见悬崖下面一片蓝色,仔细打量,原来是个水天一色、一望无边的大海。大海波涛汹涌,掀起白色的浪花。他坐下来,背诵了几节《古兰经》,诚心诚意地请求安拉伸出援救的手,帮助他摆脱绝境,或者让他快快死掉,快快得到解脱,倒也心甘情愿。他忏悔、祷告一番后,不顾一切地跳入海里。出乎意料的是,他平平安安地落在大海里,接着又被一阵风浪轻轻地推到沙滩上。

  哈桑见自己安然无恙,急忙站起来感谢、赞美安拉。他在沙滩上四处走动,想找点食物填饱肚子,忽然发现那边是他和祆教徒走过的地方。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一栋高耸入云的宫殿前面。抬头一看,原来是祆教徒告诉他说里面住着自己仇人的那栋房子。

  他念念有词道:“向安拉起誓,我一定得进去。或许进到屋子里我就能得救。”

  他走过去,见大门没关,便一步跨进大门,他发现厅堂里的长凳上坐着两个非常美丽的姑娘,她们正在低头下棋。

  一会儿,其中的一个姑娘无意间抬头看见他,喜得大声叫起来,说道:“指安拉起誓,这是一个人哪!我想他一定是那个可耻的祆教徒来欺骗我们的。”

  听了女郎的话,哈桑赶忙跪在她面前吻了地面,哭泣着,说:“小姐,指安拉起誓,救救我这个可怜的人吧。”

  “姐姐,这个年轻人确实很可怜,我要跟这个小伙子结拜为兄妹。从今天起,我要为他的生而生,为他的死而死,为他的欢乐而欢乐,为他的忧愁而忧愁。”

  妹妹说着,站起身来,拉着哈桑的手,一起走进屋去,叫他脱掉身上肮脏破旧的衣服,拿来一套宫里穿的衣服,让他穿戴起来,并拿出各种美味,放在他的面前。

  姐妹两人陪他吃喝。她们说:“你跟那个下流无耻的连猪狗般的坏魔法师在一起干什么呀?他一定待你很残忍吧?将你在他那里的遭遇详细告诉我们吧。然后我们再把我们和他之间的事情都讲给你听,使你将来跟他见面时,好提防这个家伙。”

  听了两姐妹的话,哈桑觉得她们非常亲切,就放下心来,头脑也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毫不隐瞒地把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详细地讲了一遍。

  两姐妹听了,问道:“当时你向他打听这座宫殿的情况没有?”

  “我向他打听过,可是他说,他厌恶这座宫殿,说这是魔鬼妖怪所居住的地方。”

  “那个邪教徒把我们看作妖魔鬼怪了?”两姐妹很生气地问。

  “是的,他是这样说的。”

  “指安拉起誓,”两姐妹说,“我们非杀死他不可。”

  “他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你们怎么能接近他、杀死他呢?”

  “他住的那座花园叫‘姆沙那代’。我一定要找到那儿杀死他不可。”妹妹说。

  “哈桑说得对,那个狗崽子确实厉害。”她姐姐说,“你还是先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告诉他吧,叫他心里有个底吧。”

  “好吧。”

  于是妹妹开始给哈桑讲述自己的情况。

  “我们都是公主,我们的父亲是神王中一个很有权威的国王,宫中奴仆成群,神兵神将成千上万,声势非常浩大。我们姊妹七个,都是一个母亲生的。但是我们的父亲鲁莽、心眼小,很狂妄,是一个怪人。他不让我们嫁人,有一天他找来宰相、朝臣,对他们说:‘告诉我吧,天地间哪可以找到既有森林河流又是人和神都不能到达的地方?’‘陛下,要找那样的地方干什么?’‘我想让七个公主搬到那里去居住。’‘陛下,圣所罗门时代那些造反的鬼神在云山上建造了一栋宫殿,很适于公主们居住。因为那栋宫殿从叛徒们被消灭后,就一直空闲着,而且很偏僻、险要,没有人能到达那里。那里四周有森林,有果树,有河流;河水比蜂蜜还甜,比雪还凉。患麻风和其他不治之症的病人,喝了那里的水,病马上就会全愈。’

  “我父亲听了,就派兵马把我们送到这来,给我们准备了各种日常用品。他想见我们的时候,就派精通魔法的部下来接我们,把我们带到他宫里,父女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大家都感到很高兴。我们陪父亲过些日子,他又派兵马送我们回到这里来。我们的五位妹妹现在到森林中打猎去了。森林里野兽很多,我们轮流着外出打猎,每次留两人在家值班,负责做饭菜。今天轮到我和我的这位姐姐值班,留在家里给她们准备饭菜。我们一直在祈祷,祈求安拉派一个男人到这里来陪我们玩,安慰我们。感谢安拉,他终于答应我们的请求,已经让你来了。既然来了,你就放心地呆在这里跟我们一起生活吧。这里非常安全,没有一点儿危险。”

  哈桑十分高兴,忘情地说:“赞美主,是他同情可怜我们,指引我们走到一起。”

  公主牵着他的手,领他走进一间宽大的房间,给他预备人间少有的高档被子、床单,让他在里面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会儿,打猎的姊妹们回来了,她俩告诉她们哈桑的情况。她们非常高兴,一起到房里去看他,祝福他。从此哈桑和她们一起欢欢喜喜地过着快乐的日子,跟她们出去打猎,亲手宰杀猎物,他感到生活充满乐趣,逐渐恢复了原有的精神面貌,身体也逐渐强壮起来。特别是在那样优越、舒适的环境中,公主们天天陪他在富丽堂皇的宫里谈心,或者随他到万紫千红争奇斗艳的花园里游玩,无微不至地关心他,安慰他,因此他的身体越来越棒。后来公主把祆教徒说她们是魔鬼、妖怪的事讲给姐妹们听。公主们听后非常生气,发誓要杀死祆教徒。

  一天,哈桑与公主们坐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下乘凉,忽然看见那个祆教徒鬼鬼祟祟地带来一个英俊、受尽折磨的穆斯林小伙子,走进山脚下的那栋圆顶屋里。一见祆教徒,哈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气不打一处来。

  他搓着手,对公主们说:“妹妹们!向安拉起誓,求你们帮我杀死那个可恶的家伙吧。你们看,他又把一个好人家的穆斯林小伙子拐骗来了。我想杀死他,一是替我自己报仇,二是从他的魔爪中救出那个青年人,让他回去和家人团聚。我们做这件好事,安拉会给我们报答的。”

  “听明白了,看在安拉和你的情面上,我们答应你。”

  公主们应诺着,佩上宝剑,戴起面罩,并给哈桑准备了一匹战马和锋利的宝剑,让他全副武装,大家一起下山。只见祆教徒杀了骆驼,剥下皮,正在威胁那个青年,要他钻进骆驼皮里去。哈桑一声不吭地走到他后面,一声怒吼,吓得他惊叫一声,神情十分慌张。

  哈桑一步一步地逼近他,骂道:“老实点,你这个可耻下流之徒!你是穆斯林的仇人,是骗子,是坏蛋;你还要拜火拜光,拿火和光发誓吗?”

  祆教徒一回头,看见哈桑,问道:“你是怎样得救的,我的孩子?是谁把你带下山来的?”

  “安拉救了我,并且叫你落在我的手中。你这个无耻的邪教徒!今天在这里让我们遇见你,任何人都无法救你的命了。你说过:‘谁违背誓约,主就会毫不留情地惩罚他。’你不守承诺,因此伟大的安拉叫你落在我手上,你再也逃脱不了我的手掌心了。”

  “向主起誓,我的孩子,在我心目中,我觉得你比我自己的灵魂和眼珠子还珍贵呢。”

  哈桑一听这话,更加气愤了,立刻抽出宝剑,一剑捅死了他。接着拿起他的口袋,从里面取出铜鼓和鼓槌,一敲,就有一群骆驼闪电般地奔到他面前。

  他解掉了那个青年的绳索,选了两匹骆驼,让一匹替他驮食,另一匹给他骑用,叮嘱道:“你快回去和家人团聚吧。”

  公主们见哈桑杀死了祆教徒,欣喜万分,十分佩服他的勇敢和义气。

  大家拥着他欢呼、祝福,说道:“哈桑,你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你将因此而消除灾祸,延长寿命,得到帝王的赞赏。”

  然后公主们拥着他回到宫中,高高兴兴地在一起吃喝、谈笑、游玩,继续过着舒适、愉快的生活。

  哈桑和公主们一起幸福地生活着,把自己的母亲忘得一干二净。正当他陶醉在幸福之中时,有一天地上忽然灰尘飞扬,布满了整个天空。

  公主们说:“哈桑,你进房子或去园里树丛中暂时躲一躲,这跟你没有关系。”

  哈桑站起身,走进屋里,关上门,一声不响地躲在房里面。一会儿,灰尘散开的地方,出现了浪潮一样多的骑兵,他们纷纷向宫殿涌来。公主们非常热情地接待他们,把他们安排在最好的房屋中。三天之后,公主们才开始打听他们的情况和使命。

  骑兵们说:“国王有旨,让我们到这里来接你们回去。”

  “父王要我们回去干什么呢?”

  “一位藩王结婚,国王叫你们回去看热闹,并参加婚礼。”

  “我们要去好久吗?”

  “一来一去再加上在国内停留的时间,大概要花两个月。”

  公主们舍不得离开哈桑,她们来到哈桑的房里,把情况告诉他,叮嘱他说:“这个地方就等于是你自己的家,我们的屋子就像你自己的屋子一样,你安安心心地住在里面,不要忧愁,不用担心,不会有人找到这个地方。你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我们去一下就回来。这是宫里各道房门的钥匙,交给你保管。凭着妹妹们的情谊起誓,你千万不可开最后一道门,这对你来说是必要的。”

  公主们叮嘱一番,辞别他,随骑兵去了。哈桑一个人呆在宫中,感到寂寞孤单,非常烦闷,宽敞的宫殿在他眼里显得越来越狭窄。他情绪十分低落,想起和公主们在一起快乐的日子,潸然泪下,以至于彻夜难眠。有时他独自出去打猎,把猎物杀了吃,可还是觉得孤单无聊,生活总不安宁。他在宫中急躁不安地转来转去,走遍了宫殿的每个角落,打开姑娘们的闺房观看,见屋中藏着各种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但由于她们不在跟前,这一切也显得黯然失色。其中他所感兴趣而且一心想着的,是她们临行前叮嘱他禁止打开的那道房门。

  他想:“妹妹们不让我打开这道房门,是不是因为里面藏着更加稀奇的宝物呢?我一定要打开这道门,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就算丧命也在所不惜。”

  他拿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去一看,屋子里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只见对面有一道用玛瑙石砌成的阶梯。他沿着阶梯一直往上走,来到了另一个天地。他看到一片广阔的田地和花园,到处是茂盛的庄稼和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成群结队地在那里奔跑飞翔,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再往远处看,就是一望无际、波涛翻滚的海洋。

  他好奇地前后左右仔细观看,最后来到一栋用金砖、银砖、宝石砖、翡翠砖做成的有四根柱子的宫殿里。里面的凳椅上嵌满了红宝石、绿翡、风信子石与其他各种名贵的珍宝。宫殿中央有个池塘,塘边耸立着赤金柱、檀木顶的亭子,镶着各种光彩夺目的鸽蛋般大小的珍珠宝石。亭里摆放着一张沉香木做成的靠椅,椅子上用赤金和彩色珠宝玉石镶成的图案花纹。池塘的旁边养着鸟雀,它们在清脆婉转地歌唱着。这栋宫殿高大幽静、富丽堂皇,哪怕不可一世的波斯罗马帝王,也住不到这样的宫殿。哈桑看了那种种情景,竟留连忘返。他贪婪地欣赏着建筑物的精巧、结构的别致、无数的金银珠宝、清脆的鸟雀声和幽雅宁静的景色。他怀着欣赏古迹的心情,对前人的智慧感到惊愕和钦佩。忽然,他看见10只飞鸟从远处飞来。他知道它们是到塘中饮水的,怕它们发现自己而逃走,就迅速躲藏起来,在暗中观察。只见那些飞鸟落在一棵大树下面,围绕在一起游玩嬉戏。其中有一只显得特别美丽可爱,露出高傲自大的神态,其余的围着伺候它,它却随意啄它们,追赶它们。后来那群鸟一起围着那只美丽的鸟,用爪子剥下羽毛,接着从每件羽衣下面走出一个妙龄少女,一个个眉开眼笑,像一轮明月一样美丽可爱。大家围坐在草地上,忘情地谈笑、嬉戏。

  哈桑躲着看得发呆,暗暗想:“上天作证,妹妹们之所以不让我打开这道大门,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姑娘的原因吧。”

  哈桑在暗中观看了许久,一点儿也不觉得饿。

  等到午后,那个坐在中间的姑娘才对伙伴们说:“公主们,天快黑了,我们也玩得差不多了,还有很远的路程呢,我们赶快回家去吧。”

  于是她们站起来,把羽衣往身上一披,瞬间就变成了飞鸟,和开始一模一样,拍着翅膀飞走了。

  哈桑失望极了,禁不住伤心地哭起来,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连方向也分不清了。后来他挣扎着离开了那个奇异的地方,慢慢回到宫中,照原样锁上了门。从那以后,他就得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整天都在不停地呻吟、哭泣。

  第三天一大早,他打开门,来到那栋奇异的宫中,坐在前一天坐的地方,看着大树下面的景物,一直等到日落,却没有看见一只鸟儿飞来。他痛哭流涕,伤感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醒过来,艰难地走回宫中。天黑下来了,他觉得世界很是狭小,一直低声抽泣,整夜不能入睡。

  一天,太阳照亮了大地,天地间充满了阳光,万物都活跃起来,可哈桑却不吃不喝,六神无主,如痴如醉地想着宫中的奇异事情发呆。他忧愁烦闷,正感到寂寞无聊的时候,大地间骤然扬起了尘土,他知道是宫殿的主人们回来了,马上起身躲起来。

  一会儿,护送公主们的兵马来到宫前,公主们纷纷走进宫来,放下宝剑,卸下武器装束。其中只有她们的小妹妹除外,她来不及卸装,一下冲进哈桑房中,却没有见到哈桑,就四处寻找,发现他在一间小房子里,疲惫不堪,骨瘦如柴,脸色惨白,一双眼睛哭得深陷下去。她看了这副情景,非常吃惊,吓得差一点晕过去。

  她关心地向哈桑寻问别后的情况和遭遇,说道:“说吧,以便我替你解除心中的苦恼,帮你摆脱困境。哥哥啊!我看你流了不少眼泪,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了?对着安拉和我们之间的情谊起誓,快告诉我你的情况和遭遇吧。我们分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别担心,请详详细细地都讲给小妹听吧。看到你这样子我心中难过极了,以至于不能正常地生活。”她说着呜呜地伤心地哭起来。

  “妹妹,说出来,我怕你会抛弃我,如果那样的话我会忧愁地死去。”

  “不,对安拉起誓,即使粉身碎骨,我也不会离开你!”

  哈桑只好将打开那道门所看到的和这段时间没有吃喝睡觉的情况告诉了小公主,讲完后又禁不住痛哭流涕。

  她听了,觉得他很可怜,为他流下了同情的眼泪,说:“哥哥,你尽管放心,不要过分地忧愁。即使冒着生命危险,我也要尽我一切力量来满足你的心愿。可是你必须保守秘密,不能向姐妹中的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情况,否则你和我的性命就难以保住。如果她们问你开门没有,你千万不能承认。只说:你们走了之后,我孤零零地一个人呆在宫中,感到十分孤单寂寞。”

  “很好,我都听你的。”

  哈桑听了公主的一番话,立刻觉得心情舒畅起来。开始他怕因开门而遭来杀身之祸,心里一直十分担心,多亏小公主怜悯他,他才感到生命有了保证,全部的忧愁恐怖才烟消云散。他感到肚子饿,向她索要食物充饥。

  小公主离开哈桑的房子,满面愁容地去见姐姐们。姐姐们问她为什么如此忧愁。她告诉她们哈桑患了病,已经整整十天没吃东西了,所以为他担心。她们问他得病的缘故。

  小公主说:“都是因为我们丢下他不管,他一个人呆在宫中孤单无聊,那段时间,他感觉比一千年还长呢。他是个孤苦零仃的外地人,被我们留在这空旷的宫殿里,没有人陪伴他,安慰他;加上他年纪轻,或许无意中想起了家中的白发老母亲,因而伤心地哭泣,过着忧愁、苦闷的日子。这种情况我们应该理解他、谅解他。我们一起去安慰他,陪伴他吧。”

  公主们听了小妹妹的讲述,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

  大家纷纷流下了同情的泪水,说道:“对天发誓,应该谅解他。”

  于是大伙一起去宫外,让兵将返回后转到哈桑房里,问候他,见他形容憔悴,面色苍白,疲惫不堪,公主们个个心里都很难过。她们望着哈桑禁不住又流下眼泪来。大伙坐下来安慰他,给他讲旅途中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见闻和参加婚礼的盛况。从那以后,公主们天天陪伴他,安慰他,叮嘱他好好养病。可是他的病势反而一天比一天加重。眼看着这种情景,公主们想不出办法来,人人伤心哭泣,其中哭得最悲痛的是那位小妹妹。

  公主们整整陪伴、侍奉了哈桑一个月,大家感到十分疲劳,想骑马外出打猎消遣,换换空气。打定主意以后,就询问小妹妹的意见,指望她跟她们一起去打猎。

  小妹妹回答说:“姐姐们,对安拉起誓,哥哥的病这样严重,需要我在身边看护、照管,所以我就不和你们同去了。等以后他的病好了,我再陪你们去吧。”

  她们听了妹妹的话,都佩服、赞赏她的情谊,说道:“你为这个异乡人尽心尽力,真是难能可贵。”

  于是她们留下妹妹,带上十天的粮食,骑马打猎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妹妹估计她们去远了,就跑到哈桑房中,对他说:“哥哥,起来吧,带我去你发现飞鸟的那个地方瞧瞧好吗?”

  “好吧,咱们这就去。”

  哈桑欣喜若狂,同小公主一起开了那道房门,沿阶梯走到上层那栋宫殿中,把他发现的地点和她们游玩的地方指给她看,并讲述当时的情景,特别对她们中身材苗条、容貌出众的那个女郎讲得更加详细。小公主听了,知道了其中的实情,惊慌失措,吓得面无血色。

  哈桑觉得奇怪,问道:“妹妹,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样难看,连神气都改变了呢?”

  “哥哥,你不知道,你讲的那个美丽姑娘,是个公主。她的父亲在神王中最有权势,管辖着广阔的地域,包括陆地和海岛,神和鬼都归他管辖,我父亲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藩王。他的财富、兵马、地盘是任何帝王都不可以拟的。他有七个能力超群的女儿,特别是大女儿,有勇有谋,比起女将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养着二万五千个勇敢无比的女将,她们武装起来,骑马冲锋上阵的时候,一个人能抵挡一千勇士。他划定一块长宽相距一年路程的地方给他的大女儿管辖。那个地方周围有大江大河环绕着,是天然的障碍,任何人和神都进不去。你见到的姑娘是神王的女儿。她们用来飞翔的羽衣,是神制造的仙衣。假如你想捉到那个姑娘,同她结为夫妻,那你就坐在这里等她吧,因为每当月初,她们都要来这儿的。你看见她们来,就赶快躲起来。你必须隐蔽严密,千万不能露出蛛丝马迹,否则我们就麻烦了。你要牢牢记住我的话,在附近找一个你能看见她们而又不易被她们发觉的地方躲起来。她们脱羽衣时,你注意看清公主的那件,把它偷走,没有羽衣,她就不能飞回去。你拿着羽衣,就等于控制了她本人。如果她说:‘谁偷了我的羽衣,还给我吧。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听你支配。’这时你可要留神,别上她的当,因为你如果把羽衣还给她,她不仅要你的命,还会毁坏我们的宫殿,杀死我们的父亲呢。她的部下见她的羽衣被偷,没有办法解救,最后只好撇下她飞走。这时候,你要好好保存那件羽衣。只要你拿着这件羽衣,她就成了你的俘虏,在你的掌握之中,没有办法飞回家去。但你千万不要让她知道羽衣在你手中。”

  听了小公主的话,哈桑转忧为喜,非常高兴,安心地跟着她回到宫里,欢快地过了一夜。第二天,他打开上层宫殿的门,坐在里面,耐心地等到天黑,小公主才给他送来饮食,为他更换衣服。从此他一天天地等待着,等到月圆,又一直等到下月初,那群鸟终于闪电般地飞来,落在宫中。一看见她们,哈桑立刻躲在一个能看见她们而她们看不到他的地方,暗中偷看。他见她们在旁边的草地上脱掉羽衣,然后蹦蹦跳跳地游玩去了。等她们渐渐走远,他就轻轻地走过去,偷走了公主的羽衣。

  她们尽情地嬉戏、游玩够了,便回草地来穿羽衣,打算回家。但是公主怎么也找不到羽衣,她大声惊叫起来,气得抽打自己的脸,撕扯身上的绸衣。其余的人听到声音跑过来围着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告诉她们羽衣丢了。她们听了,非常惊恐,大家急得捂着面颊悲哀地哭泣。当时天已经黑了,她们不能陪她等下去,只好丢下她,匆匆离去。

  公主独自留在那里。哈桑侧耳细听,只听她伤心地叹道:“拿羽衣的人哟!求求你还给我,别让安拉惩罚你吧。”

  哈桑听了,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将她带到宫中,关起来。然后去见小公主,告诉她捉到公主,并带她到宫中的前后经过。

  最后说:“现在她在房里咬着自己的手指伤心地哭泣呢。”

  听了哥哥的讲述,小公主马上跑进房去,见公主忧愁苦闷,正在痛哭流涕。

  她跪下去,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公主立刻瞪着眼睛骂道:“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用卑鄙下流的手段来对付我!你应该明白,我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神王,他的兵马不计其数,只有安拉才知道有多少。他手下的哲人、魔法师、祭司、魔鬼和妖精也是不可战胜的,每一个神王都敬重他,害怕他。而你们身为公主,怎么敢胡作非为呢?你怎么竟然和人类串通,泄露我们内部的秘密呢?这个男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公主,这个人忠厚老实,为人善良。”

  公主听她为哈桑辩护,知道没有脱身的余地,心里焦急万分。后来小公主端来饭菜,陪她一起吃喝,用好言安慰她,用花言巧语不厌其烦地劝说她,打动她。公主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悲哀地哭泣着,整个晚上都没合眼。

  第二天清晨,公主心想自己已落到人家手里,又挣脱不了圈套,于是开始回心转意,停止哭泣,心平气和地对小公主说:“小姐,我的命运既然掌握在安拉的手里,他存心让我别乡离井,抛亲别友,那么,我愿意接受主的分派,我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小公主把宫中最好的屋子腾出来给她住,整天陪伴着她,好声安慰她、逗她开心,使她的身心愉悦欢快,有说有笑,心安理得,忘记了离愁。

  这时,小公主才去见哈桑,对他说:“来呀!快来看看她吧。”

  哈桑匆忙赶到公主屋里,亲热地握着她的手,说道:“小姐,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把你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和小妹妹想做你的奴仆,终身侍候你。我这样做,只是要依照安拉与圣贤的规定,娶你为妻,带你回到我的故乡,和你一起住在巴格达城中,给你预备奴仆,让你过上幸福生活。我家里还有一位慈祥的老母亲,她会照顾你,疼爱你。我的家乡很美,那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人人满面春光,待人和蔼可亲。”

  哈桑苦口婆心、非常诚恳地跟公主讲了许多,并用好言来安慰她、逗趣她。可她总是一声不响,一句也不回答。这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哈桑急忙出去,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公主们打猎回来了。他十分欢喜地问候她们。公主们欢天喜地,齐声祝福他,为他的健康感到高兴。接着她们跳下马,回到各自的房中,脱掉猎装,穿上漂亮的绸衣,然后走出来,吩咐把猎物带上来。有羚羊、野牛、小兔、狮子和鬣狗等物。她们吩咐把一部分杀掉吃了,其余的养起来。哈桑扎起腰带,忙着跟她们一起宰割野兽。大家有说有笑,眉飞色舞,感到十分快乐。宰割以后,大家坐下来准备烹调,好开开心心地吃喝一顿。哈桑任劳任怨,干活特别卖力。

  公主们感激地说:“兄弟,你太客气了。你过分照顾我们,真是让我们感激不尽,而且你属于人类,比我们神类要高贵得多。这类事情,应该让我们动手才对呢。”

  哈桑听了,泪水像断了线珠子,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

  公主们奇怪地问:“你哭什么?什么事呀?你这一哭可把我们给弄糊涂了,今天我们本来都挺高兴的,你这么一哭却让我们很失望。你是不是非常怀念家乡,怀念你的母亲?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回家去。”

  “上天作证,我很不愿意离开你们。”

  “那是什么原因,才让你如此不安宁呢?”

  哈桑沉默不语,什么都不肯说。

  小公主于是趁机说:“他从空中捉到一只飞鸟,希望姐姐们为他打扮那只鸟儿。”

  公主们全神贯注地盯着哈桑,说道:“我们都在你眼前,你需要什么,我们为你做。你先得告诉我们情况,别隐瞒什么。”

  “既然这样,你就告诉她们吧。”哈桑对小公主说。

  “是这样的,姐姐们。上次我们奉旨回去参加婚礼,把他单独留在宫中,他觉得非常孤单寂寞,惶恐不安,生怕别人闯进宫来害他。姐姐们都知道,人类很轻浮,遇事不多加思考,所以,当他寂寞无聊的时候,就不顾一切,稀里糊涂地开了那道房门,一直往上走,闯到上层的那栋宫殿中去消愁解闷,寻找寄托。他在宫里东张西望,不记得回来,有时感觉害怕,害怕人闯进去,因而心神不定。有一天,他呆在宫里,忽然看到飞来十只鸟儿,落在大树下面的草地上。其中有一只个子比较高大,羽毛漂亮无比,形态非常高傲自大。其余的被它追赶,都不敢反抗。一会儿,它们伸爪脱掉身上的羽衣,顿时变成十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欢快地在一起游玩、嬉戏。直到傍晚,她们才转回来披上羽衣,变成鸟儿,展翅飞走。他十分喜爱那只大鸟,念念不忘,为之神魂颠倒,后悔当时没偷了她的羽衣。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呆在宫中,焦急等待着她们,希望能再见到她们。从月圆,到月初,好不容易它们才照例轻快地飞来,脱掉羽衣,高高兴兴地游玩、嬉戏。他乘她们玩得高兴时,悄悄地偷走了那只大鸟的羽衣,因为他知道没有羽衣,她就无法飞翔了。他躲起来,以免被她们发现,而遭到杀身之祸。他耐心地等着,一直等到其余的鸟都飞走了,这才跑去捉住她,把她带到宫里来。”

  “她在什么地方?”姐姐们异口同声问。

  “他让她住在那间最漂亮的屋子里了。”

  “带我们去看一看她好吗?”她们对哈桑说。

  哈桑一下子爬起来,把她们带到公主住的那间屋子,开了门,让她们进屋去看。

  她们抬头一看,见公主那苗条美丽的身材,感到十分惊讶羡慕,急忙跪下去行礼,非常恭敬地问候她,齐声说:“这真是好极了!公主你如果了解这个人,那么你肯定会一辈子爱他呢。你不要误会,公主,他并不想乱来,而是非常诚恳地向你求婚。听说你的羽衣被他烧毁了,目的是不让你离开他,否则我们会还给你呢。”

  接着她们中的一人得到公主的同意,为她和哈桑主持婚礼,作为她们的证婚人,促成了这场美满婚姻。妹妹们作为主人,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酒席,欢欢喜喜地为他俩举行婚礼。

  新婚之后,哈桑和公主恩恩爱爱,甜甜蜜蜜,跟其他公主们一起过着快乐美满的生活。她们每天轮换着给他俩准备新鲜可口的饮食,并送来珍贵的礼物,陪他俩聊天、游玩。哈桑感到无比欣慰,公主也恰然自得,在宫中尽情地享受着生活的乐趣,忘记了家里人。

  有一天夜里,哈桑梦见他母亲形容消瘦,面色惨白,显出一副苍老、苦闷的样子,而他自己却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母子相比,如有天壤之别。他母亲看着这种情景,对他说:“儿啊!你能丢下我一个人享乐,过幸福生活吗?你赶快来看看我吧,我好想你呀。从你走了之后,我几乎天天想念你,无时无刻不在为你担忧,难道你一直要我思念到死吗?你走后,我在屋里给你修了一座坟,表示永生永世都不忘记你。儿啊!我在有生之年还能活着见到你吗?我们母子还能像过去那样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吗?”

  哈桑从梦中惊醒,忍不住失声痛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流,苦闷到了极点,他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入睡。

  第二天清晨,公主们照例到他房里去问候他,和他欢聚,他却不理不睬。

  她们问公主,公主答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问一问他吧。”姐妹对公主说。

  公主走到他面前问道:“亲爱的!到底有什么心事呀?”

  他长吁短叹一阵,断断续续地跟公主叙述梦境。公主听了,把事情的真相转告给姐妹们。

  她们听了,都很同情、怜悯他,说:“我们不阻止你去看望你母亲,而且我们应尽量帮助你去看望她。以后你也应该常来看望我们,不要跟我们断绝来往,即使每年来看我们一次也好的。”

  “听明白了,我听从你们的吩咐。”哈桑爽快地同意她们的建议。

  公主们立刻行动起来,给夫妇俩预备粮食和许多少见的名贵首饰,无数的财宝。一切准备妥当,哈桑把鼓取出来,敲了一下,许多骆驼就从四面八方闻声赶来。她们选了一批骆驼,让哈桑夫妇各骑一匹,剩下的二十五匹驮金子,五十匹驮银子,依依不舍地送行,又跋山涉水走了三个月的路程,这才互相告别。临别的时候,哈桑的义妹小公主格外悲伤,抱着他不放,哭得死去活来。

  过了一会,她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叮嘱说:“到家中和你母亲见了面,生活安定以后,可别忘了每隔半年来看我们一次。要是你觉得有什么不称心或者受到别人的欺负,只要敲一下祆教徒的铜鼓,就会有骆驼赶到你面前,你可以骑骆驼来找我们。你不要自己为难自己啊。”

  哈桑向她发誓,决心听从她的嘱咐,并恳求她们停下来,转回宫去。她们带着离别的忧愁依依不舍地向他告别。其中最伤感的是他的义妹小公主。她回到宫中之后,神魂不定,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整日整夜地伤心哭泣。

  哈桑带着妻子,赶着骆驼,不分白天黑夜,继续跋涉。经过平原、沙漠,越过山谷,穿过弯弯曲曲的小路,一路平安地来到自己家门前。他搬下驮子,放走骆驼,然后走到门前,刚要敲门,猛然听见他母亲哀伤、凄惨的哭泣声。他十分感动,心肠一软,不禁流下伤心的眼泪。

  他急匆匆地敲门,他母亲在里面应声问道:“谁敲门呀?”

  “是我,母亲快开门吧。”哈桑大声叫道。

  他母亲打开门一看,认出是哈桑,由于高兴过度,一下子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哈桑赶忙把她救醒,母子俩抱头痛哭一场,然后起身搬运行李、驮子。一切布置妥当,母子才安闲地坐下来谈心。

  他母亲问:“儿啊!你跟那个波斯人在一起过得好吗?情况怎么样?”

  “娘!他不是波斯人,而是一个拜火的邪教徒。”

  接着哈桑把祆教徒带他出去的经过,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他母亲听了,感到十分惊讶、可怕,诚心诚意地感谢、赞美安拉,一会儿,她站起身去看驮子,问里面装的什么东西。经哈桑一解释,她更加高兴了。后来她走到儿媳妇跟前,与她交谈,用好言来安慰她。

  望着她轻盈、苗条的体态和充满笑容的美丽容貌发呆,她感到十分欢喜、欣慰,唠唠叨叨地说:“哈桑我儿,赞美、感谢安拉,是他保佑你,让你平安回来啊,还带回这么漂亮的媳妇。”

  她说着急忙跑到街上,买了十套最华丽的衣服和高档的被子床单带回来给儿媳妇使用,让她过得舒服安逸。

  后来她对哈桑说:“儿啊,我们现在有这么多钱财,不能再在这个小城市里住下去了。因为我们原来是穷苦百姓,过惯了清贫生活,如今一下子富裕起来,人们会怀疑我们是在做炼金术呢。我们应该搬到安全的巴格达去,在国王的保护下安居乐业。既然安拉解救你,让你发了财,我们就该好好做人。你可以在巴格达城中开个铺子,安安心心地做买卖,赚些钱养活一家人。”

  哈桑觉得母亲的话很有道理,完全赞同,马上出去活动,卖了房屋,叫来骆驼,驮着财物,带着母亲和妻子出发。一家人走到底格里斯河边,然后雇船装上财物,由水道直接向巴格达进发。一路上顺顺当当,航行十天就到了巴格达。

  哈桑在一家旅店中租了一间仓房,把财物藏在里面,并在旅店中住了一夜。

  第二天他穿戴得十分得体,立刻就有一个商人来找他,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我要一所宽敞、漂亮的房子。”

  那位商人带着他去看要出售的房屋。他看中了一所原来属于达官贵人家的房子。房子非常高大、豪华,他就以十万金币的价格买下,搬进去住了下来,并买了各种生活用品、奴仆,把房屋收拾、布置得整整齐齐。从此哈桑母亲和妻子共享天伦之乐,过着非常舒适、安逸的幸福生活。

  时间过得飞快。哈桑搬到巴格达以后,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年。在这期间,他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纳肃尔,小儿子叫曼肃尔。哈桑经常想起云山宫中的妹妹们。她们的关心、体贴,齐心协力的支持,才使他能够如愿,因此他十分想念她们。他去街上,买了最名贵的礼物,打算送给她们。

  他母亲问他买这些礼物干什么,他回答说:“我打算去拜访那些对我很好、在生活上给予我很多帮助的妹妹们,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赶回来的。”

  “孩子,你不去不行吗?”

  “娘,我出去一段时间就回来。现在我叮嘱你一些事情吧。我妻子的羽衣装在一个箱子里,埋在贮藏室的地底下,你好好地看管着,别让她知道,否则她就会取出来,带着两个儿子远走高飞,如果那样的话,就会要了我的命。娘,我再叮嘱你一次,你千万别让她知道。你要明白,她父亲是神王的首领,有很多兵将,钱财无数。她父亲视她为掌上明珠,她在神界中很有威望,为人也很高贵,因此麻烦母亲要好好照顾,从严管束,别让她随便到街上去,也别让她在窗前乱望,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万一有什么难以预料不到的灾难发生在她身上,这会让我为她而死去的。”

  “我一定牢记你的嘱托。儿啊!你这样叮嘱我,难道我疯了不成,还要违反你?儿啊!你安心去吧。等你平安回来。如果安拉愿意,你的妻子会把一切告诉你的。”

  事不凑巧,哈桑母子之间的私房话,全叫他老婆听见了,而母子二人却一点都不知道。

  哈桑放心地来到城外,拿出铜鼓一敲,一批骆驼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叫20匹骆驼驮着伊拉克的特产,和母亲、妻子告别。临行前,他又嘱咐母亲一遍,这才安心地离开。

  他一路不停地向前跋涉,经过平原、荒野,越过山谷,通过弯弯曲曲的小路,连续走了十天。好在一路平安,到第十一天,终于到达目的地。他把礼物带进宫殿。公主们见了他以后,欣喜万分,一个个手舞足蹈。大家亲切地问候他,高兴地收下礼物,非常热情地接待他,并问他母亲和妻子的情况。哈桑告诉她们家里的情况:妻子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已满两岁,小的刚满一岁。公主们把他作为贵客热情地招待,和她们一起说笑、游玩,有时大家簇拥着去森林里打猎。

  哈桑走了之后,他妻子跟他母亲在一起平平安安地生活了两天,第三天就开始向婆婆抱怨:“难道我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连澡堂都不让进吗?”她说着伤心地哭起来。

  婆婆同情她,说:“儿啊!我们是外地人,你丈夫又不在家里;要是他在家,他会带你去澡堂的。我一个老婆子,不认识什么人,还是让我给你烧些热水,你就在家中的澡堂里随便洗洗吧。”

  “娘,你这种话就算是对仆人们说,她们也不会满意的。娘,男人爱吃醋,这是可以理解的。他们以为女人只要上街,就会做出什么丢人的丑事。娘,你老人家知道,女人不全是一样的。一个女人倘若存心想做坏事,那是谁也无法阻止的。不让进澡堂和其他任何手段都不管用,她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实现她的目的。”

  她呜呜地哭着,骂起自己来,怨自己命苦。她婆婆听了,心疼她,同情她,晓得她的脾气是说了就要算数的,于是连忙站起来,准备好洗澡需要的东西,然后急忙带她去澡堂,满足她的心愿。

  她们婆媳两人来到澡堂,妇女们的视线一下子全集中在公主的身上。大家惊叹着主的伟大,都全神贯注地欣赏着眼前的美丽女子。从旁边经过的妇女们,也一个接一个争着进去看,挤得澡堂都没有插足的余地了。于是你传我,我传他,一下子哈桑夫人的名声就传开了,人们都在惊讶地谈论她,赞美她。

  也是活该出事。当天王宫中一个叫奥娃黛的宫女也上澡堂去。她见澡堂中全是妇女,挤得水泄不通,就拼命挤到哈桑夫人面前打听情况,仔细观看,望着她那美丽无比的身影直发呆,只知道赞美主的伟大、神奇。于是她顾不上去洗澡,却用惊奇的眼光,呆呆地坐在那里大饱眼福。只见哈桑夫人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地洗完澡,穿上衣服,戴上首饰,显得更加美丽、可爱。她慢慢地走到铺毯子的座位上斜靠着休息,妇女们都围过来看热闹。她休息一会儿之后,抬头看了妇女们一眼,然后站起身来,从容不迫地随婆婆走出澡堂。

  奥娃黛也站起来,紧跟在后面偷看她的行踪,一直走到一栋大屋子门前,看到她们走了进去,记清了她的住处,又急忙赶回王宫,一直跑到祖白玉黛王后面前,跪下。

  还没等她开口,王后就开始说话了,她问:“你在澡堂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娘娘,我看见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我这一辈子从没见过像她那样美丽的女子。因此我被她深深地吸引,弄得犹豫不决,只知道望着她发呆,连澡都没洗就赶回来了。”

  “是怎么回事?”

  “娘娘,我在澡堂里发现一个绝代美人,她身边还带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像她那样俊俏容貌的女人,她的漂亮是绝无仅有的,世上没有谁能跟她相比。娘娘,对您的恩惠起誓,要是主上看见了,准会杀掉她的妻子,把她夺来做妻子的,因为她实在是太美了,世间再也不会有比她更美丽的女子了。我向别人打听她家的情况,据说她丈夫是一位名叫哈桑的巴士拉商人。我从澡堂出来后,偷偷地跟在她后面,一直走到她家门前,一看,原来是那幢面向河流和街道各开了一道大门的旧相府。娘娘,如果有人将这件事告知主上,我怕他忍不住会违背教律,做出谋夫霸妻的事来。”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难道这个女人真正美得足以使主上违背教律,甚至为她而背叛宗教吗?我非要亲眼看看这个女人不可。如果她并不像你所夸耀的那样美丽,我一定叫人割掉你的头。你这个小贱货!主上宫里有三百六十个妃子和宫女,难道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她吗?”

  “娘娘,对天发誓,不但整个巴格达城,甚至所有的阿拉伯国家都不可能找到像她那样美丽的女人了,而且我相信人世间也没有任何人能跟她相比。”

  祖白玉黛王后喊了一声,马师伦应声来到王后面前。王后吩咐说:“马师伦,我命令你马上去那所有两道大门的旧相府,让住在里面的一老一少两个妇女和她的两个孩子到宫里来一趟。快去快回,不要延误。”

  “是,我马上就去。”马师伦说完急急忙忙走出王宫,径直来到旧相府门前敲门。

  哈桑的母亲应声问道:“谁敲门呀?”

  “是国王的奴仆马师伦。”

  她开了门,马师伦走进屋里,问候她。她一边应答着一边问他来做什么。

  马师伦说:“王后请您老人家带上儿媳妇和两个孙子到宫里去一趟,因为很多人都赞美您的儿媳妇长得漂亮,王后想亲眼瞧瞧她。”

  “马师伦,我们是外地人,我儿子又出门在外。他出门前再三叮嘱我们婆媳不要出去见外人,以免惹事生非,因此我们不能随便出去,免得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一旦我儿子知道,从小的方面讲,我们婆媳吃不消,从大的方面讲,会危及我儿子的生命呢。马师伦,求你通融通融,饶了我们吧!别叫我们去了。”

  “老人家,如果这件事对你们有什么害处的话,我是不会强迫的,只不过是王后要亲眼看看您的媳妇儿罢了。如果主愿意的话,你们去了之后,我会同样负责送你们回来的。你们不要违抗命令而自找麻烦呀。”

  哈桑的母亲不敢违抗命令,进房去准备一会,然后带着儿媳妇和两个孙子跟马师伦进宫,一直来到祖白玉黛王后面前,跪下去向她行礼,然后为她祝福。

  王后见哈桑夫人脸上戴着黑纱,就对她说:“你揭下面纱,让我看看你的容貌好吗?”

  哈桑夫人第二次跪下去行礼,然后取下面纱,露出一张美丽绝顶的面孔。整个宫殿一下子被她脸上的光华照得光彩夺目。王后见了,走上前去仔细观看,被她的美丽深深吸引,感到万分惊讶、羡慕。王后身边的人,也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王后让她和自己坐在一起,吩咐仆人赶快布置,并拿最华丽的衣服和最珍贵的装饰品给她穿戴打扮。

  “夫人,你太美丽了。我看你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令人惊羡不已的。”

  “娘娘,要是我在你面前穿起一件羽衣,你见了会觉得更稀奇珍贵呢;其他人见了,也一定会齐声赞美的。”

  “那你那件羽衣呢?”

  “我婆婆把它收藏起来了,你替我向她要来吧。”哈桑夫人指了指婆婆。

  “老伯母,你回家去把她的羽衣给我取来,对我的生命起誓,让我们看看之后,我一定让你再收回去。”

  “娘娘,她在撒谎。您想想看哪个女人能有羽衣呢?这是不可能的,只有鸟儿才会有羽衣的。”

  “娘娘,我的的确确有件羽衣,婆婆把它装在箱中,埋在我家的贮藏室里。”

  王后解下自己脖子上价值连城的项链,叫仆人送给老太婆,说道:“老伯母,这条项链给你做抵押。我发誓,你只要把羽衣拿出来给我看一眼,我就让你拿回去。”

  老太婆说她从来没有见过羽衣,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并且赌咒发誓。

  王后非常生气,大骂老太婆一顿,强行从她身上拿下钥匙,递给马师伦,吩咐说:“你拿这串钥匙到她们家去,把贮藏室打开,找出埋在里面的箱子,用力砸破它,把箱子里面的一件羽衣赶快给我取来。”

  “是!我马上就去。”马师伦说着,叫老太婆跟他一块儿去。

  老太婆站起来,边走边哭,后悔当初不该带儿媳妇上澡堂去洗澡。这时她才明白先前媳妇坚持要上澡堂去,是她早已预谋好的一条诡计。

  回到家里,老太婆无可奈何地开了贮藏室门。马师伦四处挖掘,终于找到箱子,砸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件羽衣。他把它包在一个包祇里,带回宫去,献给王后。王后打开包袱仔细欣赏羽衣,爱不释手。

  她一边把羽衣递给哈桑夫人,一边羡慕地问道:“这就是你的羽衣吗?”

  “娘娘,不错,这是我的羽衣。”

  哈桑夫人接过羽衣,满心欢喜仔细检查一遍,见一根羽毛也没脱落,完好如初,不禁欢欣鼓舞。于是她把两个儿子往怀里一搂,披上羽衣,立刻变成一只飞鸟,轻盈地跳起舞来。王后和在场的人呆呆地看着她跳舞,觉得十分惊奇。

  只听得她说道:“我跳得还不错吧,太太们?”

  “你的舞姿很美,你的每个动作都绝妙无比。”

  人们齐声赞美。

  “太太们,你们将要看到比这个还要精彩的呢。”

  她说着伸开翅膀,带着两个孩子,翩翩起飞,停在屋顶上向宫里看。人们争先恐后地抬头观看,赞不绝口。

  “天啊!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稀奇的美女。!”

  她正准备远走高飞,忽然想起远在外地的哈桑,悲伤地叹道:

  “离家拜访朋友的亲人哟!

  你以为我在享受荣华富贵,

  生活一直都很平静吗?

  你收起我的羽衣,不让我飞走,

  以为我会从此屈服,不会向主诉苦吗?

  你曾经再三嘱咐,叫母亲藏好我的羽衣,

  让我受到很大的压抑。

  我听见你们母子细声细语的私房话,

  我把话牢牢地记在心头,

  期待着有一个机会能让我脱身。

  其实我坚持要上澡堂,

  那只不过是一个脱身的计谋,

  人们为我的美貌而神志不清。

  王后娘娘走近我,

  左看看右看看,仔细观看一会,

  对我的容貌惊叹不已,赞不绝口。

  我抓住机会向她呼救:

  ‘娘娘啊,

  我还有一件天下最美丽的羽衣,

  当我穿上它的时候,

  可以让你赏心悦目,

  你见了一定更觉得美丽无比。’

  她急忙问我:

  ‘那件羽衣在什么地方?’

  我回答说:

  ‘在屋中贮藏室的地底下。’

  马师伦领命而去,

  急忙把羽衣带到宫里;

  那件羽衣确实不同凡响,它射出耀眼的光芒,

  它给整个宫廷增添了光彩。

  我欣喜地接过羽衣,

  打开仔细观看,

  发现衣领和纽扣还完好无损!

  于是,我抱着两个孩子,

  我将披上羽衣,

  飞上高高的屋顶。

  婆婆啊!

  你儿子从外地回来后,

  请你转告他,

  如果他确实真心爱我愿意跟我在一起,

  就叫他离开家去寻找我吧。”

  她说罢,祖白玉黛王后对她说:“可爱的美人儿呀!赞美主,他一定欣赏你的伶牙俐齿和充满笑容的面孔。难道你不想飞下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让我们更好地欣赏你的美丽吗?”

  “哎!一切都过去了,要从头来过,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

  她接着对满脸愁容的婆婆说:“娘啊!上天知道我太寂寞了。你儿子回来后,他如果觉得离别滋味很苦,想要和我见面的话,就叫他到瓦格岛来找我吧。”

  她说完,带着两个儿子,展翅朝老家飞去。哈桑的母亲眼睁睁地看着儿媳妇带着孙子远走高飞,惊慌失措,痛哭流涕,不停地用手抽打自己的脸,气得昏倒在地,不省人事。过了好大一会,她才慢慢苏醒。

  王后感到十分内疚,说道:“老太太,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你事先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是不会强迫你的。到现在我才知道她是一只神鸟,如果早知底细,我绝不会叫她穿羽衣的,更不会让她把孩子带走。老太太,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吧!”

  “娘娘,这不怪你。”老太婆说。

  她无可奈何地走出王宫,跌跌绊绊地回到家中,打着自己的脸,哭得死去活来。此时,她是多么想念儿子和孙子,勉强支撑着在屋里挖了三座坟墓。从此以后她每天伏在坟头上,伤心地哭泣,一直过着孤苦无依的凄凉生活。

  哈桑此时天天跟公主们在一起吃喝玩乐,有时还要一起外出打猎。就这样愉快地过了整整三个月,她们才给他准备好五袋金子、五袋银子和一袋粮食,并亲自送他回家,陪他走了一段又一段的路。哈桑流着泪水,依依不舍地向她们告别,请她们回宫去。这时,七姐妹才恋恋不舍地和他告别。

  哈桑不顾劳苦,一路上昼夜不停地赶路,到巴格达后,搬下骆驼上的财物,遣走骆驼,走进家门,走到母亲跟前,正打算问候她时,才发现她已经不成人样了。当哈桑打听妻子和孩子的情况时,他的母亲更加伤心,哭得昏死过去,失去知觉。哈桑大吃一惊,立刻起身去寻找,可是找遍了整个屋子,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儿。他跑到贮藏室,见门已经被打开,箱子给挖了出来,羽衣也不见了。这时候,他才知道妻子已经偷走羽衣,带着儿子飞走了。他急忙跑到母亲面前,看她清醒了一些,问妻子的下落。

  母亲泣不成声地说:“儿啊!这是他们的坟墓,愿主拯救你。”

  哈桑狂叫一声,栽倒在地,当即昏迷过去,失去知觉,他母亲看见他倒在地上,更加忧愁和痛苦,以至于不想再活下去。直至午后,哈桑才慢慢清醒过来,他越想越心痛,伤心地哭泣,不停地打自己的脸,撕扯自己的衣服,烦躁不安地在屋中踱来踱去,想不出任何办法来。

  他悲伤地叹道:

  “古人曾经用许多语言描写过离别的痛苦,

  他们认为一个人随时都会遇到痛苦,

  眼前我的处境跟他们有什么两样呢?

  我既听不见妻子和孩子的声音,

  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可想而知,我是多么痛苦啊!”

  他说罢,神色坚定地拔出宝剑,走到母亲跟前说:“娘!如果你不把真实情况全部告诉我,今天我先一剑杀死你,然后再杀死自己。”

  “儿啊!别冲动,我全都告诉你。你把宝剑放回去,静下心来,听我告诉你家里的变故吧。”

  听了母亲的话,哈桑插上宝剑,挨着母亲坐下。她这才把事情的前后经过,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最后说:“儿啊!如果不是她哭着哀求要上澡堂,如果我不是怕你从外地归来后,她说闲话惹你生气,我是决不会带她去澡堂的。再说如果祖白玉黛王后不发怒,不强行夺走钥匙,那我宁死也不会交出羽衣的。儿啊!你应该明白,国王的权力是高于一切的,谁也不能跟他对抗。他们拿到羽衣,交给你妻子,她仔细翻了又翻,生怕有什么地方给损坏了,直到发现羽衣完好无损,这才高兴地脱下王后给她的衣服和装饰品,把儿子搂在怀里,摇身变成一只飞鸟,在宫中走过来走过去。当时很多人都围着她观看,对她的美丽赞叹不已。可是一会儿,她就飞上屋顶,对我说:‘等你儿子回来,请告诉他,他如果觉得离别的滋味很苦,想和我见面,就让他到瓦格岛去找我吧。’这是你妻子最后要我传给你的话。”

  听了母亲的讲述,哈桑狂叫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夜里他稍微清醒了一些,就打着自己的脸,像蛇一样,在地上打滚扭动。他母亲也一直坐在他的身旁,伤心地痛哭。

  直到夜深人静,他才慢慢苏醒过来,禁不住痛哭流涕,悲伤地自言自语道:

  “我的妻儿们呀!请你们暂时停住脚,

  看一看被抛弃的痛苦啊!

  也许你们会觉得我值得同情,

  离别的痛苦已经将我折磨得不成人样。

  如果你们再看不到我,

  一定会认不出我了。

  为了真正的爱情,

  我情愿献出宝贵的生命。

  如果不是还有奄奄一息的呻吟,

  人们或许早已把我当尸体掩埋了。

  请你们相信:

  离别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在情人们的眼里,

  活人离散的痛苦足以超过死时分别的十倍。”

  他说罢,站起身来,叹息着、哭泣着,整天不吃不喝,就这样整整过了五天。他母亲非常担心,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费尽心思地给他宽心,安慰他。可是他不停地痛哭,不停地流泪,直到感觉筋疲力竭,才倒身睡着。在梦中,他看见自己的妻子也流着眼泪,显出忧愁烦恼的神情。

  他从梦中惊醒,大声叫道:

  “亲爱的人儿哟!你的身影时刻伴随着我的记忆,

  你已经占据了我的整个心灵。

  如果不是想在梦里跟你见见面,

  我决不会去睡觉。

  如果不是希望有朝一日和你相聚,

  我决不愿再在这世上生存下来。”

  哈桑越想越伤心,从此他天天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月。

  有一天,他猛然想起云山中的公主们,心里想,为什么不去向她们求救呢?于是他决定立即出发,去找云山的公主们。他准备了许多伊拉克的特产,叫来五十只骆驼驮着,并叮嘱了母亲一些事,然后直接向云山出发,去向妹妹们求授,希望她们能帮他寻找妻子和孩子。他不辞辛劳,一路跋涉,一直到云山的宫殿中,献上礼物后才歇口气。

  公主们看见他,非常高兴,热情地招待他,惊奇地问:“兄弟,分别才不过两月,你就匆匆赶来,这是为什么呢?”

  他哭泣着把妻子趁他不在时,带着孩子飞走的这件事告诉她们。

  公主们听了,心中十分难过,追问他妻子走时讲了什么。

  他回答说:“姊妹们,当时她对我母亲说:‘等你儿子回来,请你告诉他,如果他觉得离别的滋味太苦,想要和我见面的话,就让他到瓦格岛来找我。’”

  听了哈桑的话,公主们大吃一惊,相互用手势比划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接着大伙都低头看着地面,沉默了好一阵,这才叹口气说:“没有一点办法,只希望伟大的主来拯救你了!兄弟,如果你能伸手摸到天,那么你就能找到妻子了。”

  哈桑伤心地哭泣,眼泪像雨水一样滚淌而下,把衣服都湿透了。公主们觉得他很可怜,都为他流下了同情的泪水。大家安慰他,为他祈祷。

  他的妹妹小公主热情地安慰他说:“哥哥,你安下心来,耐心地等一等吧。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意志坚定,一定会达到目的的。忍耐是通向成功的金钥匙,古人说得好:

  ‘丢下命运的重重束缚,

  让它自由自在地到处奔波吧。

  夜晚你敞开胸膛,

  安静地埋头大睡,

  不要想前思后,

  顾虑重重。

  因为片刻间或一觉醒来,

  安拉就会把你的命运改变。’”

  听了小妹妹的劝说,哈桑心情稍微舒畅些。

  小公主每天陪伴他,安慰他,为他宽心,追问他妻子飞走的原因,并自责地对他说:“哥哥,我本来想让你烧掉那件羽衣的,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忘记告诉你了。”

  她一直陪着他,用尽心思使他开心。可是日子一久,哈桑越来越觉得不安。小妹妹看着他整天忧愁苦闷、心绪不宁的样子,心里更加难过,愁眉苦脸地去见姐姐们,在她们面前哭哭啼啼,跪在她们面前,恳求她们帮助哈桑,帮他寻找妻子和孩子,想办法让他到瓦格岛上去。小妹妹经常在姐姐们面前失声痛哭,要她们帮助哈桑。

  姐姐们深为感动,也陪着她流泪,对她说:“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尽力帮助他,让他和妻子见面的。”

  哈桑在云山宫中生活了一年,每天伤心哭泣,眼泪从来没有干过。公主们有个叫古都士的叔父,是他父亲的同胞兄弟,为人很好,特别疼爱大公主,每年都要到云山来看望她,为她解决各种疑难问题。大公主曾经对他谈过祆教徒折磨哈桑和哈桑报仇杀掉祆教徒的情况。

  他很高兴,给了大公主一包香粉,对她说:“侄女啊,要是你有什么发愁或不顺心的事,或者需要什么东西,只要把香粉撒在炉中,然后喊一声,我听到声音就会立刻赶来,帮助你们排忧解难。”

  大公主看到哈桑如此悲伤,就想向叔父求助。

  一天,她对妹妹们说:“叔叔巳有一年时间没来看我们了,你们快拿石头点燃火,把香粉盒给我取来,我要请叔父到我们宫殿里来。”

  公主们非常高兴,立刻点着火,把香粉盒递给大姐。大公主接过去打开香粉盒,用手抓起一点香粉,往火炉中一撒,大声呼喊她的叔父古都士。香粉还没有烧尽,很远的地方突然尘土飞扬。一会儿灰尘分开的地方,出现了一位老人,欢呼着骑在大象背上奔来,挥手向公主们致意,转眼间就来到公主们面前,可想而知,这位老人就是古都士了,他从大象身上跳下来。公主们围上去拥抱他,欢迎他。古都士在侄女们的簇拥下走进宫里,坐下来和她们谈心。

  他说:“我在家里跟你们的婶娘正在闲聊,突然闻到香粉气味,就立刻骑象赶来。侄女们,你们有什么急事吗?”

  “叔叔,我们已有整整一年没见面了;按照约定,我们分别的期限是不应该超过一年的,所以我们很想念您哪。”

  “我最近很忙,本打算明天来看望你们的。”

  公主们感谢叔父的关心,为他祝福,围着他谈心。

  大公主说:“叔叔,我们曾经跟您说过一个名叫哈桑的青年,他被祆教徒骗到这里,后来他终于为自己报了仇,杀死了那个祆教徒,经过种种磨难最终捉住了神王的女儿,并娶她为妻。”

  “很好,那后来怎么样了?”

  “神王的女儿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一年前,她趁哈桑不在家的时候,带着儿子逃回娘家去了。临走时她吩咐哈桑母亲,要她转告哈桑,如果他觉得离别的滋味太苦,想要和她见面,叫他上瓦格岛去找。”

  古都士听罢,摇摇头,默默不语。他伸手擦了擦地面,然后抬头东张西望,不停地摇头。哈桑躲在后面偷看他的神情,心里万分焦急。

  公主们再也忍耐不住,一齐催他:“叔叔,快把我们急死了,你快告诉我们该如何办。”

  他再一次摇摇头,说:“孩子们,这个人不知天高地厚,自找苦吃,他是不可能到瓦格岛上去的。”

  公主们朝后面喊了一声,哈桑跑出来,走到古都士长老面前问候他,吻他的手。长老心里很高兴,让他和自己坐在一起。

  这时,公主们说:“叔叔,你把不能上瓦格岛的原因给哈桑解释解释吧。”

  “可怜的孩子,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你即使跟飞神一起,也不可能到达瓦格岛的。瓦格岛与这里相隔七道幽深的峡谷、七个大海、七座高山,你怎么能上去呢?况且又没人给你带路,你快些打消这个念头,不要枉费心机了。”

  听完长老的话后,哈桑伤心地哭泣,哭得昏死过去,公主们也很伤心。他的妹妹小公主不停地打着自己的脸,把自已的衣服都撕破了,哭得特别伤心。

  长老看到哈桑和侄女们由于爱情、友谊而引起的悲惨场面,深受感动,觉得很可怜,说道:“好吧,你们不要哭了。”

  接着他对哈桑说:“你放心吧,孩子,如果主愿意的话,我帮你这个忙好了。孩子别哭!振作一些,跟我来吧。”

  哈桑激动万分,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振作精神,欢欢喜喜地向公主们告别。他和古都士一起骑上大象,飞快地连续跋涉了三昼夜,来到一座雄伟的大山前面。这座山的石头都是蓝色的,山上有个神秘的山洞,洞门是用铁制成的。长老拉着哈桑从象背上下来,走到山洞门口,抬手轻轻一敲,铁门慢慢打开,从洞里走出一个秃头黑奴,模样十分奇特,像一个魔鬼似的。黑奴右手握剑,左手持盾,一见长老,连忙扔下剑和盾,赶忙上前跪下,亲热地向老人行礼。长老拉着哈桑,一起走进山洞里。黑奴跟在他们后面,立刻关上洞门。哈桑放眼一看,山洞十分宽大,里面有一条很深的长廊。他们沿长廊大约走了一里路,便来到宽敞的地方,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两道黄铜门。

  长老打开一道铜门,走了进去,对哈桑说:“你就在这儿等我,千万不要去开门,我一会儿就出来。”

  长老去了一会儿,牵来一匹鞍辔齐全、日行千里的骏马。接着,长老又打开第二道铜门,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便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他一边走一边嘱咐哈桑:“孩子,这有一封非常重要的信,你把它带在身边,骑上这匹千里马,它会把你带到与此地非常相像的另一个山洞前。到了那儿,你下马来,并把缰绳摆在鞍头上,让它到山洞里去。你必须在山洞门前耐心地等候五天,千万不能心急。第六天的时候,会有一个身穿黑袍的老人出来见你。他的白须一直垂到肚脐。你跪在他面前,吻他的手,扯着他的黑袍,悲痛欲绝地哭泣,求他同情你,帮你摆脱困境。过一会儿,他问你需要什么,你就把这封信毕恭毕敬地递给他,他会把信拿进洞去。然后你在山洞门前等候五天,一定要耐心,等到第六天,如果他本人出来见你,那就有希望见到你的妻子了。如果他的侍从出来见你,这说明大事不好,那个侍从是专门出来杀死你的。孩子,你应该明白,你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如果你珍惜生命,还是别去冒这个险。如果你真的不怕死,那就让事实来说明一切吧。如果你想去见公主们,我叫大象来,它会带你去见她们,你可以与她们一块儿生活,也可以让她们送你回家去跟家人团聚,仁慈的主会再给你安排一个非常美丽的妻子的。”

  “长老,如果找不到妻子和儿子,我也不想活下去了。老天作证,不找到妻子,我是决不回家的,必须勇往直前坚持到底,摆在我面前的路只有两条:或者找到妻子,或者为她牺牲。”

  哈桑说罢,失声痛哭起来。

  古都士长老见此情景,知道他己决心已定,不会更改,但是还是劝告他说:“孩子,你要清楚,瓦格岛是七个岛的总称,岛上驻扎着娘子军,各种怪物,应有尽有,去那个地方的人,至今还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天哪!你还是回家去吧。你知道吗?你所寻找的是最有权势的神王的女儿,是大名鼎鼎的美丽公主,找到她怎会是件容易的事呢?孩子,你听从我的劝告吧,伟大的主不久会恩赐你一个更漂亮的妻子的。”

  “长老,上天作证,即使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我一定要上瓦格岛去寻找妻子;上天一定会让我找到妻子的。”

  “看来你已经非去不可了!”

  “是的,我非去不可。恳求你帮助我,替我多多祈祷,也许不久主会让我跟妻子团聚。”

  哈桑说罢,泪流满面,凄然自语道:

  “我的妻儿啊!

  你们是我心中的支柱与追求,

  我的心灵已被你们占据,

  再也不能容纳其他人。

  你们安扎在我的心灵里,

  你们为何要悄然离去,

  使我感到生命如此凄凉。

  我不会放弃追求的希望,

  因为我非常眷念你们,

  离开你们,我无法生存下去。

  自从你们走后,

  我对生活毫无兴趣,

  心如刀割一样难受。

  难道你们忍心看着我孤独地生活,

  凄凉地望着空中的繁星吗?

  为了你们,

  我不知流了多少泪水,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未眠。

  自从你们走后,

  我开始害怕黑夜,

  因为它给我带来漫长的苦楚和煎熬。

  那山盟海誓的爱情,

  叫我心碎。

  微风呀!

  当我的生命即将枯竭,

  你掠过他们的身影时,

  请替我向他们问候,

  并略述我为他们所忍受的痛苦,

  因为他们还不明白我的心情。”

  哈桑说完,竟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苏醒过来,古都士长老又接着劝阻他:“孩子,你家里还有年迈的老母,别叫她遭受丧子而绝望地痛苦呀。”

  “老人家,我发誓,除非带着妻子我才能回家去,否则,死在异乡我也不后悔。”

  古都土长老看哈桑如此坚决只好把信交给他,叮嘱他按吩咐行事:“凭着安拉的保佑,你上马吧,我替你祈祷。”

  哈桑跨上千里马,一抖缰绳,马飞速向前直奔,不辞辛苦地奔跑了十天,前面出现了一片漆黑无边的阴影,横贯东西。他走到阴影下面时,快马一声长嘶,眨眼间,便有数不尽的骡马如潮水般涌现出来,它们围着哈桑的快马,一起向前奔跑。哈桑惊恐万分,但不多久便奔到古都士长老所说的那个洞前。他下得马来,把缰绳摆在鞍头上,让它进洞。哈桑自己则依照长老的叮嘱,焦急不安地在洞外踱来踱去,整整五昼夜,他一直没睡觉。想着妻离子散的不幸和背井离乡的艰辛遭遇,他不禁又悲伤落泪。

  第六天,一个身穿黑袍,胡须很长,名叫勒威斯的老人慢慢地从山洞中走了出来。哈桑一见,根据古都士长老的描述,知道他是要等的人,连忙倒身长跪下去,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然后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老人问道:“孩子,你有什么事吗?”

  哈桑掏出信递给老人,老人接过去,默默地走回洞中。哈桑按照古都士长老的嘱咐,仍旧呆在山洞门口等候。他忐忑不安,一方面是离愁的苦楚,另一方面是未来的前程,忍不住伤心痛哭,好不容易才又熬过五天。第六天清晨,勒威斯才蹒跚出来,他不言不语,只做了个手势。哈桑走过去,老人拉着他,一齐向洞中走去。他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希望,不禁欣喜若狂。

  两人走了大约半天的工夫,来到一道月儿般的门前。老人启开铜门,带他走过玛瑙石砌成的走廊,一直向前走到一幢大理石砌成的宽敞的宫殿里。宫殿前的庭园中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小鸟在枝头欢快地歌唱。宫殿下层的四个大厅中都有喷水池,池的四个角落都放着金狮子,狮子口中不断喷出珍珠般闪光的泉水。大厅中有四把交椅,上面各坐着一位长老,他们的身旁放着许多典籍。厅中金香炉不断冒出腾腾细烟,馨香绕鼻。长老们正专心致志地指导门徒们攻读典籍。他们进去时,四位长老立即起身,以表尊敬,并让门徒们退去,请勒威斯就坐,向他打听有关哈桑的情况。

  勒威斯对哈桑说:“把你的一切从始至终,简略地给长老们讲一讲吧。”

  哈桑激动得失声痛哭,哭过后便把自己的不幸遭遇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长老们听后都惊叫起来,不约而同地问道:“你是被祆教徒缝在骆驼皮中,被兀鹰叨到云山中的那个年轻人吗?”

  “是的,那就是我。”

  长老们惊奇异常,一齐转向勒威斯问道:“老人家,那个作恶多端的祆教徒把他骗上山后,他是怎样下来的?在山中他有没有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勒威斯:“孩子,你怎么下山?看见了什么?都告诉长老们吧。”

  哈桑诉说了自己的遭遇。

  长老们听了,都觉得惊诧、同情,他们对勒威斯说:“老人家,上天保佑,这个孩子太可怜了,你得帮助他找到妻儿才好。”

  “哎,这件事实在太危险了,比这个小伙子决心更大的人,我从未见过。但你们都清楚,上瓦格岛比上天还难,到那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那里防守甚严,机关重重。连我都发誓不踩踏他们的地面。我自己尚且如此,那么这个小伙子呢?他怎能上那,甚至还要去找神王的女儿呢?这个任务谁能帮他完成呢?”

  “老人家,这个小伙子不顾性命的安危前来找你,带来令兄古都士的亲笔信,就凭这一点,你也应该帮助他。”

  哈桑跪在勒威斯的面前,拉住他的衣襟下摆苦苦地哀求道:“看在主的份上,老人家,求你带我去找我的妻子吧,我太爱她了,即使此去不可能活着回来,我也心甘情愿。”

  长老们见此情景,一个个都为哈桑的真情感动得泪流满面,齐声恳求:“老人家,你行行好,看在古都士的面上,把这桩功德承担下来吧。”

  “这个小伙子如此痴心,真是可怜得很,我们还是尽量帮助他吧!”勒威斯终于开口了。

  勒威斯的应允使哈桑大喜过望,疯狂地吻他的手,同时也吻长老们的手,以示感激之情,并恳求他们促使他的愿望早日成真。

  勒威斯取出笔墨,写了一封信,折起来封好,递给哈桑,并送给他一个特制皮袋,里面是乳香粉和打火石,嘱咐道:“孩子,你把它带在身边,只要一遇到危险,就立刻焚一点香粉,大声呼唤我,我会立即应声前来帮助你的。”

  接着他使人唤来一个飞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名黛赫涅叔。”

  “过来!”

  黛赫涅叔遵命来到勒威斯跟前,勒威斯把自己的嘴贴近他耳朵上密语一番,黛赫涅叔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继而他又吩咐哈桑:“孩子!过来吧,坐在黛赫涅叔的宽肩上,他会带你飞上天,接着你会听见天神赞颂,这时,千万别开口,否则你和他都会完蛋。”

  “我保证不管怎样,也决不开口。”

  “他带你此去飞行一天,第二天黎明,将到达一处洁白如雪的地方,到那里后你一个人向前走十天,你将会看到一座城门。然后你进城去找国王。见面时,你要先问候他,然后吻他的手,再把信呈上去。从那以后他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

  “明白了,遵命。”

  长老们都替哈桑向安拉祈祷,并细细叮嘱黛赫涅叔一番。哈桑这才依依不舍地含泪告别,坐到飞神肩上,直升云端,持续飞行了一昼夜,只听见到处都是一片天神赞颂之声,但哈桑牢记勒威斯的嘱咐,始终紧闭嘴唇。第二天黎明时,他们到达一处洁白如雪的地方。黛赫涅叔让他下来,然后从容地归去。

  到了这儿,哈桑知道只有他自己才能帮自己,便壮大胆鼓足劲,遵循勒威斯长老的吩咐,日夜兼程跋涉了十天,终于到达一座城门前。他走进去,向人打听王宫所在地和当地的一些情况。他了解到,这是柯夫尔国,国王叫胡稣涅,国内兵强马壮。他请求拜见国王,得到了许可。哈桑来到国王面前,只见国王非常威武。

  哈桑跪下去,吻了地面,便听见国王问道:“你为什么要见我?”

  哈桑掏出信,吻一吻,毕恭毕敬地递给国王。

  国王接过去,匆匆阅读了一遍,然后点点头,吩咐侍从:“带这青年上后宫去吧。”

  侍从遵命,带着哈桑来到后宫,被视为上宾,受到热情款待,侍从们端来各种山珍海味,并殷勤侍奉。侍从们还陪哈桑谈心,打听他的来意,问明他的情况,并安慰他。哈桑把自己的境况和遭遇全都告诉侍从,在后宫中呆了三天。第四天,侍从奉命带他进宫拜见国王胡稣涅。

  国王对他说:“哈桑,你到我们这里来,是为了进入瓦格岛,那里正如勒威斯长老所提那样,特别危险。孩子,我想在这几天内尽快送你上路。但这条路危险重重,很不好走,途中还要经过干燥的沙漠,非常恐怖。但请你放心好了,希望还是有的,我一定帮你想办法,若是安拉愿意的话,我或许能使你到达目的地。孩子,你要知道,尚多武的淑谊勒睦人派出一支强大精锐的部队想要侵入瓦格岛,都没成功。但看在勒威斯长老的情面上,我绝不能叫你白跑这么远,我一定要帮你解决问题。再过不久,就有船只从瓦格岛开来。等船到这里时,我会派人送你上船去,把你托付给水手们,他们一定会保护你的,并带你上瓦格岛去。船上若有人想打听你的一些情况,盘问你的身份,你告诉他们说你是柯夫尔国王胡稣涅的女婿就可以了。船在瓦格岛靠岸时,你按照船长的吩咐,走上岸去,那里摆着许多长凳。你任意选择其中的一条,然后躲在下面,不要说话。天黑时,岛上有一支娘子军会赶来分别坐在长凳上。那时候你一定要把那个坐在你那张凳子上面的女兵拉住,恳求她帮助你。孩子,你要知道,如果她肯帮你,问题就好办得多了,你也就能找到你的妻子和儿子,否则,你只有悲哀、绝望,生命也就十分危险了。孩子你要知道,你这是在拿生命做赌注,结果只有两个:成功,或是掉脑袋。我也清楚,如果不是安拉十分保佑,你是绝对不可能到这里来的。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了,我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哈桑听了国王的一席话,再一次痛哭起来,他哭泣着说:

  “我别无选择,

  只有鼓足勇气继续往下走;

  如果有一丁点胆怯,

  我都有可能失去生命。

  此时的我就好像在森林中和狮子搏斗,

  只要有安拉保佑和足够的时间,

  我必然会夺得最后的胜利。”

  说罢,跪在国王面前,问道:“尊敬的陛下,船只还要多久才能到这里?”

  “还得再等一个月。船到这里之后,他们还要在这销售货物,大约要逗留两个月,然后启航归去,所以你还要在这里等三个月的时间,才能上路。”

  国王说完,叫哈桑回后宫去休息,并吩咐侍从按帝王享受的级别款待他,供他享受。他在后宫中安心等了一个月,从瓦格岛开来的船只果然如期开到。国王带他上船去观看,只见里面的人像蚂蚁一样多。船停在海中,有小船来往搬运货物。哈桑回到宫中耐心地等他们卖完货物。

  距驶往瓦格岛只有三天的日期了,国王唤哈桑进宫,给他准备行装,还赏赐给他许多财物,然后令侍从唤来船长,吩咐道:“你把这个青年带到你船上,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到瓦格岛时,把他送上岸,不必带他回来。”

  “遵命!”船长点头答道。

  临行前国王反复叮嘱哈桑:“你的一切不可告诉船里的任何人,千万不能叫别人知道你的情况,以免发生其他意外。”

  “听明白了,谢谢陛下。”哈桑回答道,连呼万岁,并替他祈祷安拉保佑。

  国王回谢,祝他一帆风顺到达瓦格岛,然后把他交给船长。船长带他到海边,把他装在一个装货物的大木箱里,搬进小船。趁人们忙着搬运货物,没人注意,又把他偷偷弄到大船上。

  船在海中顺利航行了10天。第11天,船顺利靠岸,船长带着哈桑登上陆地。他看见岸边上摆放着许多条长凳,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按照国王的吩咐,躲到一凳子下。

  黄昏时分,无数女兵身披铝铠甲,手持宝剑,潮水般涌到海边,仔细监视运来的货物,然后一个个坐在凳子上休息。哈桑抓住机会,伸手拉住身边女兵的铠甲,哭泣着。

  女兵吓了一大跳,忙问:“谁?干什么的?趁没人看见你,赶快站出来,否则我要杀死你。”

  哈桑忙钻出来,站在女兵面前,抓住她的手不放,并苦苦哀求道:“我的恩人呀!在安拉的庇护下,恳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妻离子散、背井离乡前来寻找妻儿的一个外地人吧。你做好事,安拉会保佑你、赏赐你的。如果你不肯救我的话,那么就求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女兵听了哈桑的哀求,并没有杀他,也没告发他。哈桑的苦苦哀告被附近的一个搬运货物的商人听见了,十分同情他,知道他不辞辛苦冒险而来,其中必有原因,因而大发慈悲,便走过去,对他说:“年轻人,你安心躲在凳下,等到明天晚上,看老天怎样安排吧,但愿仁慈的主让你交好运。”

  商人说罢,匆匆忙忙地走了。哈桑只得又钻到凳下,躲藏起来,生怕被人发现。

  女兵们此时正燃着用沉香、龙涎香拌油制成的大蜡烛守夜,直至第二天清晨,她们才匆匆而去。商人们则活跃起来,从日出到日落不停地搬运货物。哈桑躲在凳下,思量着迷茫的前途,不由得暗自悲哀哭泣。

  这时候,昨晚那个商人突然出现了,他给哈桑带来一身铠甲、一柄宝剑、一条金腰带和一杆长枪,随即悄悄地走了。哈桑仔细思索,体会到商人给他带来这些东西的目的是要他武装起来,再想其他,于是他从凳下钻了出来,穿起铠甲,结上腰带,佩好宝剑,手握长枪,恐慌不安地端坐在凳上,时刻祈祷安拉,希望在绝望中得到安拉的庇护。

  突然远方的火把、灯笼和烛光,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哈桑万分恐惧,接着娘子军赶到海边。他藏起来,然后抓住机会混在她们的队伍中,装作她们的一个成员,同她们一块儿守夜,直至三更。她们动身回营时,哈桑也趁机随她们来到营地,混入其中的一个帐篷里,抬头一看,发现帐篷的主人,正是前夜他求援的那个女兵。只见她进入帐篷后,卸下武装。

  哈桑仔细一看,见她是个麻脸老太婆,白头发、蓝眼睛、腮巴皱、鼻子翘、眉毛稀、牙齿缺,流着鼻涕和口水,相貌奇丑无比,形象十分可怕。

  老太婆回头看见哈桑,十分惊奇,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乘的是什么船?你遇到了危险吗?”

  哈桑跪在老太婆面前,哭泣着说:

  “命运安排我们彼此分离,

  但我相信我们最终还会相聚的。

  总有一天我日思夜想的人儿出现在我面前,

  到那时,

  一切痛苦与不幸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的爱情却从此永不衰老。

  我的爱的人儿哟!

  自从你离开我之后,我没有一天能睡好觉。

  仁慈的安拉怜悯我,

  为我们规定了重逢的日期。”

  哈桑说完,拉着老太婆的衣角不放,哭得更伤心了。哈桑痛苦的哀告求援使老太婆触景生情,大发慈悲心肠,于是答应尽力帮助他。

  哈桑顿时心花怒放,感到十分高兴。那天正是月末,老太婆召来传令官,吩咐道:“传令下去,队伍今天清早全部开出去,任何人都不准留在营中,如有违令,军法处置。”

  “明白了,遵命。”官员应允着,退出帐篷,传达军令去了。

  哈桑这才明白老太婆原来就是娘子军的首领,她权力很大,能发号施令,又非常聪明,哈桑高兴极了。

  老太婆名叫舍瓦西,人称黛瓦西。她的命令传下以后,已是黎明时分,娘子军全都开拨出去,营中只剩下老太婆和哈桑两人,于是她对哈桑说:“过来,孩子!”

  哈桑遵命走到她面前。

  她问道:“你不辞辛苦到这里来干什么?是什么驱使你不顾生命安危而冒险来到此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毫不保留地告诉我吧,你别担心,我既然答应帮助你,就必定实践诺言。可怜的孩子,如果你把全部真情告诉我,哪怕赴汤蹈火,我也要帮你达到目的。你既然到我营中,这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我决不会让瓦格岛上的任何人伤害你。”

  哈桑听了老太婆的这番话,很受感到,含泪把自己的遭遇从头至尾详详细细地讲述一遍。

  老太婆听了连连摇头,说:“赞美安拉,要不是他保佑你,让你到这儿来找到我,你早就命归黄泉。如果换了别人,脑袋早落地了,更谈不上帮你解决问题了。你纯洁的动机、忠诚的爱情和对妻子诚挚无私的关怀使你到达目的地。如果你不是倾心爱她,那你绝不会冒险到这里来。赞美安拉,他保佑你平安无恙。我应该帮你实现愿望。若是安拉愿意继续保佑你,我将竭尽全力帮助你,使你能在近期内实现愿望,但是你应该明白,你的妻子住的是瓦格岛的第七个岛,距我们这里还有七个月的路程。要上那,必须先经过飞禽地带,那里各种鸟儿鸣叫,翅膀不停扑打,发出的声音十分嘈杂,以致行路人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在那里必须跋涉十一昼夜,然后进入走兽带,那里有狼狮虎豹等凶猛野兽,它们狂呼怒吼,喧嚣之声震耳欲聋,至使行人什么也听不见。在这个地区须跋涉二十昼夜,再到一处鬼神区。由于鬼神尖声乱喊,不断发出火、光、烟、热,它们还不停地制造喧哗、混乱,以震聋行人的耳朵,熏瞎行人的眼睛,阻挡行人的去路。在那里无论谁都不能朝后看,否则便自取灭亡。因此行人只好匍匐在快马上,整整坚持三天,这样才能闯过去,然后到达瓦格岛第七岛附近的那条长河面前。你可知道,孩子,我们这里的军队全是娘子军,统一由瓦格岛第七岛上的一个女王指挥。从这上第七岛去,有六个月的路程。那条长河的对面还有一座高山,那就是瓦格山。之所以取此名,是因为山上有棵千年大树,它的枝叶像人头。每当太阳快要出来时,树上的树叶一齐叫喊:‘瓦格!瓦格!创造万物的主宰!’听见它们的叫声,我们便知道是黎明了。同样,太阳下山时,它们也齐声叫:‘瓦格!瓦格!创造万物的主宰。’听见它们的叫声,我们便知道是晚上快要到了。在整个岛上,任何男人都不能跟我们呆在一起,更不可能和我们接触,甚至也不能踩我们这块地面。女王管辖着岛中的全部居民,其中神鬼妖魔应有尽有,数也数不尽。孩子,如果你觉得害怕,我现在还可以送你到海边,派许多船只护送你回去;如果你认为住在这里很好,我不但不阻止你,而且会把你当贵宾一样对待;如果你一定要去,只要安拉愿意保佑,我一定尽力替你解决问题。”

  “老人家,我不想离开你,我愿意跟着你,直至找到我的妻儿。”

  “这事很有希望,你放心好了。如果安拉愿意保佑,你的愿望很快就可以实现。我一定尽力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

  哈桑祝福她,向她行礼。想着老太婆的好意关怀和事情的结局以及远离家乡的艰难和辛酸,忍不住又叹息流泪。接着,老太婆下令鸣鼓,召集人马,发兵前往瓦格第七岛。哈桑跟随老太婆一起起程,一路上他左思右想,深感前途未卜,因而心里忐忑不安,魂不守舍,幸亏老太婆不停地劝导安慰他。

  他们日夜不停地跋涉,一直来到飞禽地带的第一岛。听到异常的嘈杂声,哈桑眼前天翻地覆,顿时觉得神志不清,眼花耳聋,直吓得心惊胆战,浑身哆嗦,心想:“才到飞禽地带便吓成这个样子,要是到了走兽地带,那还不被吓死!”

  老太婆舍瓦西看到他这种情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孩子,才到第一岛你就这么紧张,那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鼓起勇气来吧!”

  哈桑虔诚地祈祷,恳求安拉保佑,帮助他顺利到达目的地。然后跟着娘子军勇往直前,通过飞禽带。进入鬼神区时,情况特别危急,周围的一切显得非常恐怖。哈桑又支持不住了,他甚至后悔当初随她们这样来冒险,然而他更不敢回头,只得继续虔心诚意地祈祷,恳求安拉保佑,在老太婆的鼓励下,努力地向前迈进。终于通过了那个地方,来到河边,在那座高耸入云的山下,扎起帐篷。老太婆特地为他准备了一张镶珠嵌金的金玉云石交椅,让他舒舒服服地休息,并命令部队振作精神都从他面前走过,让他检阅,然后又命令队伍围绕着他安营扎寨,就地休息,并欢欣鼓舞地大吃大喝。因为回到了家乡,大家都可以安心过夜、高枕无忧了。

  第二天哈桑蒙着面纱,只露出那双深凹的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然后,舍瓦西下令娘子军列队慢步从哈桑帐前经过,因为她认为哈桑的妻子也许就在军中,这样好让他能够慢慢识别。因此每过一队,舍瓦西都问哈桑他的妻子是否在其中,然而他的回答都是否定的。最后,队伍中出现一个姑娘,步履轻柔,被十个女伴和三十个女仆拥簇着,从人丛中轻摇玉手,袅袅娜娜地走过来。

  哈桑一见,心几乎都跳到嘴里来了,连忙说道:“她在同伴中如此庄重、傲慢,这跟我在云山公主们宫中瞧见的那个公主几乎一模一样。”

  “那么她就是你的妻子了?”舍瓦西高兴地问道。

  “不,对你的生命起誓,老人家,这绝不是我的妻子。这岛上所有的女子,没有一个像我的妻子那样苗条、美丽的。”

  “你把她的相貌、特征说说看,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儿。瓦格岛上的姑娘我全都认识,因为我是娘子军的统帅。你详详细细地全都告诉我,如果我认识她,那我就好想办法帮你找她了。”

  哈桑将妻子相貌详细描述了一番,舍瓦西开始是静静地听,然后默默地把她的目光移向地面,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

  好一会儿,才悲伤地抬起头说:“赞美伟大的安拉!太不幸了,我把你害了,哈桑!现在我真希望不认识你,那该多好啊!根据你刚才所描述的,我知道那个姑娘是谁了,她就是神王的长女,权力很大,整个瓦格第七岛全都在她的统治之下。现在你还是另作打算吧。如果你是在睡梦中,那你就睁开眼睛,是清醒的时候了,我也帮不上你了。无论如何你也不可能去接近她,即使安拉保佑你跟她见面,那也决不可能把她带走。哈桑,你和她之间的距离就像天和地之间的距离一样遥远,远得无法估计。你还是快点回去吧,我的孩子,别把你自身连同我一同扔进火坑里。你已经毫无希望了,你从哪儿来,快回哪儿去吧,我帮你回去,别让我们白白地送死吧。”

  舍瓦西说罢,泪流满面,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哈桑听了老太婆这一段忠言,顿时晕倒在地,不省人事。老太婆连忙不停地在他脸上洒水,好一阵子他才慢慢苏醒过来。可是哈桑醒来后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不禁十分忧愁、悲伤以至于绝望,他越哭越伤心,泪水湿透了衣襟。

  想到自己已无失而复得的机会,就凄然地对舍瓦西说:“老人家,我历尽千难万险,突破重重艰难险阻才来到你这里,我怎么能再空着手回去呢?您老是娘子军的统帅,我相信您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帮助我实现愿望,求求你帮帮我吧!”

  “上天作证,孩子,你从我手下这些姑娘中任意选择一个,我一定把她许配给你做妻子,如果你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落到神王手中,那我也没有办法挽救你了。天哪!可怜的孩子,听我的话,除公主外,随便挑选一个算了吧,在近期内我一定让你平平安安地带她回家去,不要拖累我,也不要再叫我替你担心,因为你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天哪!可怜的孩子,你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处境,再也没有谁能帮助你了。”

  哈桑失望地瘫坐在地上,嚎陶痛哭,绝望地叹道:

  “我恳求埋怨我的人,

  不要过分地责备我,

  妻子离家远走,我的泪水像泉水一样滚滚直流,

  泪水淹没了我的脸庞。

  然而我对妻子的思念与日俱增,

  亲爱的妻子你可怜悯我?

  我们曾经对主发过誓,

  而如今你却忘了诺言,

  抛下孤苦零丁的我,

  无情地归去。

  分手时分,

  你带着孩子悄悄隐没,

  留下我独自沉醉在痛苦的逆境中,

  让我永远都看不见希望的曙光。

  我这颗深爱着你的心与你永不分离,

  我眼泪为你而流干,

  求你可怜可怜我,

  带着两个儿子出来看看我吧。”

  哈桑越说越伤心,竟又一次昏死过去。舍瓦西流着泪,不停地在他脸上喷洒凉水,使他苏醒过来,然后对他说:“可怜的孩子,你还是回家去吧。无论怎样,也不能带你进城去,因为女王一旦知道是我带你进入她的国中——一个男人从未涉足过的岛上,她一定会怨恨我,立即杀死我们娘子军不可。孩子,你回去吧,我愿赏我所有的金银财宝,足够供你一辈子用,而且够你娶尽天下美女。听我的话,快回去吧,别把生命当做儿戏。我这是尽最大的可能劝告你了。”

  哈桑匍匐在地上,拉住舍瓦西的腿,泪流满面地说道:“老人家,我的主人,我的心肝呀!我历尽千辛万苦奔波到这里来,眼看着离妻子的家已经不远了,正期待着与她重逢,可还没见到她,我怎么能就这样回去呢?也许安拉还会保佑我和她相聚的。老人家,求求你啦!”

  舍瓦西再一次被他的真情所感动,安慰他说:“可怜的孩子,你放心吧,别悲伤了。看在上天的份上,我决心冒着生命的危险再帮帮你,尽管你的愿望没有希望实现,但我愿意牺牲我的老命帮你。”

  哈桑一下子又乐开了,他高高兴兴地陪老太婆一起谈心,直到傍晚。这时,姑娘们解散了,她们有的进城上王宫,有的在帐篷里守夜。老太婆悄悄地把他带进城去,腾出一间小屋子,让他藏在里面,自己亲自伺候他,生怕被人看见后报告女王,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老太婆向哈桑介绍他从未见过的岳父——神王,叫他有思想准备。

  哈桑一听,哭泣着向她倾诉:“老人家,如果这次不能和妻子团聚,那我也不想活了,我情愿一死了之,正是因为我太爱她了,才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寻找的,我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舍瓦西被哈桑坚贞不屈、勇敢顽强的意志所感动,因而更加同情他,于是也振作精神,绞尽脑汁地替他想办法,以便让他和妻子早日团聚。可是他那名叫胡达的妻子是瓦格第七岛的女王,她是瓦格岛神王的长女,她还有六个妹妹,与她父亲生活在一起。老太婆看到哈桑这么想见他的妻子,迫不得已鼓起勇气,进宫拜见女王。她原是女王姊妹们的奶妈,对她们有抚育之恩,她们姐妹七个和国王一向都很敬重她。因此老太婆进宫时,女王胡达亲自到宫廷门口迎接,亲切地拥抱她,并请她坐在自己身边,关切地询问她旅途的情况。

  舍瓦西回答道:“陛下,托上天的福,这次旅途非常顺利。并且我还给陛下带来一件非常独特的礼物,我准备将他献给陛下,希望陛下能大发慈悲帮助他。”

  “是什么东西?”女王非常感兴趣。

  于是老太婆开始讲述哈桑的情况和遭遇,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自己颤抖得像暴风中的细竹。

  她终于支持不住,一下子栽倒在地,伏在女王的脚下,说道:“陛下,前不久我在海边时遇到那个名叫哈桑的年轻人,他哭泣着向我求援,当时他躲在凳下,用力拉我的衣服,我才发现他,于是悄悄地把他给带进城来。由于他全副武装,跟娘子军一模一样,所以谁也不知道这件事的详情。我也曾经跟他谈过陛下的威严和无上的权力,可是他毫不畏惧。我尽最大的可能威胁他、吓唬他,他却悲伤地流泪,以至于昏死过去。他说:‘如果找不到妻子,我宁可死在这里,也绝不空手而归。’他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历尽千辛万苦才到瓦格岛的。陛下,他为人坚强、勇敢,像他那样的年轻人,我平生还第一次见到呢。”

  女王听完老太婆的陈述,清楚了哈桑的情况,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大发雷霆、怒目圆睁,凶狠地骂道:“你这个老糊涂!如此大胆,竟敢带男人到瓦格岛来见我?难道你不知道将受怎样惩罚吗?对国王的头颅发誓,如果不是看在你抚育我们姐妹的恩情上,我一定马上把你和他杀死,以警戒后人,免得以后有人像你这样胆大妄为。现在我命令你马上带他来见我,不得有片刻延误。”

  舍瓦西惊惶失措,急急忙忙走出王宫,茫然四顾,竟然辨不清方向。她不由怨恨交加,长叹道:“真是倒霉!怎么偏偏遇到这小子。”

  她跑到哈桑躲避的那个小屋里,大声喝道:“小伙子!快随我来吧,女王喊你哪,你的死期到了!”

  哈桑听了大吃一惊,忙随老太婆上王宫去,心里默默地祈祷安拉,他不停地祈祷:“主啊!可怜我,保佑我吧,千万别叫我再受挫折!”

  一路上,老太婆边走边教他应付女王的对策。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王宫,来到那高傲的女王面前。哈桑悄悄抬头一看,女王头戴面纱,高高地坐在宝座上,便急忙跪下去,向她行礼,为她祝福求寿,祈祷安拉万岁。女王暗示老太婆,叫她唤哈桑靠近她,和她细谈。

  老太婆遵命,把哈桑拉到女王面前说:“陛下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看到这情况,哈桑便镇静下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陛下的话,我叫哈桑,巴士拉人。我妻的姓名我可不知道,我们一共有两个孩子,大的叫纳肃尔,小的叫曼肃尔。”

  “她从什么地方带走你儿子的?”

  “从巴格达哈里发国王的王宫里。”

  “临走时她说了些什么话?”

  “当时她对我母亲说:你儿子回来后,如果他觉得分别的滋味太苦,想要和我见面,就让他上瓦格岛来找我。”

  “如果她狠心抛弃你,那么她不会对你母亲这样说。”女王听罢点点头,“假如她不愿跟你再相见,她肯定不会告诉你她的住址并且还让你去找她。”

  “女王陛下,我的情况和遭遇这位老人家全都告诉您了。我向伟大的安拉和善良的陛下呼吁,恳求陛下积善行德,可怜可怜我这个异乡人,帮我寻找妻子和儿子,让我们一家四口团聚吧,请你千万不要惩罚我。”

  说完,大声痛哭,自语道:

  “虽然我的愿望还没实现,

  但任何艰险阻不了我寻找妻子的决心。

  我未曾尝过夫妻团聚的幸福,

  但我真心地向你致谢,虔诚地为你祈祷,

  是伟大善良的你将帮助我找到最后幸福。”

  女王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点点头,抬起头对他说:“我同情你的不幸遭遇,因而决心帮助你,我将让你审视城中和岛上的所有妇女。如果你发现你的妻子,我会让你带她回去;如果她们中没有你的妻子,那我可要把你吊死在舍瓦西的门上。”

  “我接受陛下提出的全部条件。我已毫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保佑了。”哈桑似乎看到了希望。

  于是,女王下令,召集城中所有的妇女,并吩咐舍瓦西立刻到城中各地去,催促所有的妇女马上进宫。人到齐后,女王让侍从每次带一百人从哈桑面前慢慢走过,让他仔细观看。可是城中所有的妇女都让他看过了,仍不见他的妻子。

  女王问道:“里面有你的妻子吗?”

  “对陛下的生命起誓,我妻子绝不在她们这些人中。”

  女王十分生气,转过头吩咐舍瓦西:“你上后宫去,把宫中的姑娘全部叫来给他看看。”

  老太婆遵命带来宫娥侍女,让哈桑一一看过,可是他仍没有找到他的妻子。

  他对女王说:“对陛下尊贵的生命发誓,她还是不在里面。”

  女王大发雷霆,唤来侍从,命令道:“先把他摔倒在地,然后砍掉他的头,以免以后还有人敢冒险混到我们岛上来,剌探我们的秘密!”

  侍从遵命,立刻摔倒哈桑,撩起他的衣襟,蒙住他的眼睛,把宝剑放在哈桑的脖子上,只等女王一声令下,就人头落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舍瓦西连忙奔到女王面前,向她行礼,然后把她的衣尾拉来顶在头上,不断地苦苦哀求:“陛下,看在我抚育你的份上,求你暂时不要杀他。陛下也知道,他是个非常可怜的异乡人,他冒着无数次的生命危险,受尽世人所不能想像的苦难,是安拉的保佑,他才到达这里的。他知道陛下善良仁慈,所以投奔到这儿来,以求得陛下的庇护。如果陛下这么轻易地杀死他,消息传出去,一定会有损陛下的声誉。一句话,现在他在陛下的控制和刀剑之下,逃走是不可能的。我恳求陛下暂时不要杀他,等到他发现妻子确实不在瓦格岛时,陛下什么时候要杀他,我就什么时候把他带来。我抚育陛下多年,相信陛下一定会以慈悲为怀,所以我才敢答应他的请求,并向他保证陛下能帮助他实现愿望。这是陛下素来为人慈善的缘故,否则我是绝不敢带他上这儿来的。当时我想:‘让女王也看一看他,听一听他那美妙动人的故事吧。’更何况,他既已来到我们这里,在我们这里食宿,我们也应有责任保护他,帮助他。而且是我曾经答应带他拜见陛下,恳求援助的。陛下,离别是最难忍耐的苦差,尤其是妻离子散,那简直比受死刑还要难受,请陛下明察秋毫。如今城中和宫里的所有妇女,除陛下外,他都已看过,老奴恳求陛下取掉面纱,让他也看一看吧。”

  “难道他是我的丈夫吗?我曾替他生过两个孩子吗?那我就给他看看吧!”

  女王觉得十分好笑,于是就取下了面纱。

  哈桑一见,失声狂叫,立刻晕倒在地,昏迷不醒,他的叫声,几乎响遍了整个宫殿。老太婆赶忙救醒他,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说:“陛下,她一定是我的妻子,不然她的模样怎会和我的妻子一模一样。”

  “该死的老太婆哟!”女王十分生气,“这个混蛋这样痴痴地盯着我,难道他疯了吗!”

  “陛下,请原谅他。古人都这么说:‘害相思病的人是无药可治的。’这种人跟疯子没什么两样。”

  哈桑心如刀绞,哭泣着说道:

  “看见她的幻影,

  我无限牵挂与怀念,

  只得把热泪洒遍她生存的土地。

  拿生死离别这么残酷的事来考验我的人哟!

  求你发发慈悲,

  让她回到我的身边吧。”

  接着哈桑又急切地对女王说:“上天作证,陛下即使不是我的妻子,但是陛下的容貌跟她一模一样。”

  女王听了,心知肚明地微微一笑,转向舍瓦西:“你把他带回去,让他在原来的地方住下,好生伺候。他的事我还要仔细斟酌一下。如果他是个有勇气、重感情的正人君子,那我会尽力协助他,帮他实现愿望的,更何况他巳经到我们这里来,吃过我们的饮食,这一路万水千山,困难重重,他历尽千辛万苦,吃尽人间苦头,跋涉奔波了那么长的时间,我们怎能对他置之不理呢。你立刻带他到你家里,叫手下人好好服侍他,然后快来见我,若是安拉愿意,我有好事吩咐给你呢。”

  舍瓦西领命而去,满心欢喜地把哈桑又带回自己家中,把他交给侍从,叮嘱她们好生侍候哈桑,随时供给各种必需品,什么都不可缺少,然后匆匆回到王宫,听候女王的差遣。女王命她立刻整装,带领一千英勇无比的骑兵到王宫前听令。她立刻穿起铠甲,佩好宝剑,并调遣一千骑兵。

  女王吩咐她带领人马上京城去拜见她的七妹瑟诺玉,并嘱咐道:“你转告我妹妹,说我十分想念两个小外甥,叫她拿我带去的铠甲给他俩穿上,然后你带他兄弟俩来见我,但千万不要提及哈桑的事。你告诉她,如果她有空,我请她本人也到我这儿来玩玩。如果她想来看我,那你先带孩子,连夜赶回来,不必与她同路。你一定要留神,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上天保证,如果我妹妹真是哈桑的妻子,两个外甥也的确是他的儿子,那我绝不阻止他们夫妻团聚,我也不反对哈桑带走他的妻子。”

  舍瓦西信以为真,以为女王大发慈悲,却不明白女王心中另有打算。她暗自谋划,假使她妹妹不是哈桑的妻子,她的两个外甥的相貌也跟他不相像,她就下令杀死他。

  她接着对老太婆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瑟诺玉妹妹一定就是哈桑的妻子。因为我妹妹本来就是他所描述的那个形象嘛,那些诸如苗条、美丽、可爱的特征只是我们姊妹,尤其是小妹妹身上才具备的,这一切只有安拉最清楚。”

  舍瓦西接受了命令,吻了吻女王的手,然后告退,回到自己家中。她把女王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哈桑,哈桑听了,欣喜若狂,站起身来,恭敬地向她行礼。他想他一定很快就可以和妻子见面了。

  老太婆也高兴地说:“孩子,这回你可以高兴了,不必再忧愁苦闷了!”于是舍瓦西携带武器,率领一千人马,浩浩荡荡向京城进发。

  她们持续跋涉了三天,赶到京城。舍瓦西拜见了瑟诺玉公主,亲切问候她,并转达了女王胡达对她的问候,然后讲述女王对她母子的思念和为小妹不去看大姐而引起的埋怨心理。

  瑟诺玉公主说:“我好长时间没去看姐姐,这的确很不礼貌,我现在就去看她。”于是下令在城外张起帐篷,调集人马,并准备了名贵礼物,准备即日起程。

  这时候,国王从宫中看见城外的帐篷,便问手下是怎么回事。

  左右的人报告说:“报告陛下,那是瑟诺玉公主张起的帐篷,因为她准备去拜望胡达公主!”

  国王听了报告,立刻吩咐手下从国库中取出许多金银财宝和粮食给小公主,做为她拜望姐姐的礼物,并加派人马护送他们。

  国王的女儿共有七姐妹,其中除了最小的瑟诺玉之外,其余的六个都是同胞姐妹。最大的叫胡达,老二叫隋巴哈,老三叫祖哈,老四叫顿尔,老五叫古鲁彼,老六叫白娜图,最小的就是瑟诺玉。瑟诺玉是另外一个王后所生,年纪最小,她就是哈桑的妻子。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舍瓦西走到瑟诺玉面前,跪在地上向她行礼。

  公主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胡达女王还要我告诉你,请你给两个少爷穿上她给他们带来的铠甲,由我带着他们这些人先走,赶回去报告我们公主驾临的消息。”

  瑟诺玉一听老太婆的话,脸色大变,低头凝视地面许久。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摇了摇头,说道:“刚才你一提到我的儿子,我顿时觉得心惊胆战,因为自从把他二人带回宫中后,我一直小心谨慎,从不轻易让别人见他俩的面,我怎么肯让你带他俩去呢?”

  “公主,话怎么能这样讲呢?难道你对大公主不信任吗?你别胡思乱想啦。你要违背女王的意愿,这很不好,她一定会责怪你的。当然,我的小姐,你的两个儿子年纪还小,为他们的安全着想是完全必要的,对心爱的人儿自然更应该加倍保护。但是,小姐呀,你应该明白,我也是非常疼爱你们母子的。你们姊妹都是我一手抚育成人的,那时候你还没有儿子呢。现在请你把那俩孩子交给我吧,我一定拿自己的老命去保护他们,我要破开自己的胸膜,把他们装在我的心房里,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对于怎样保护他们,请你不用操心,也不必多嘱咐,有我在就有他们在。你放心,让我带他们先去见他们的大姨妈吧,我最多也不过在你之前一两天到达罢了。”

  舍瓦西软硬兼施,纠缠不休。公主怕惹姐姐生气,又不知将发生什么意外,左右为难,最后迫不得已,只好顺从姐姐的旨意,同意舍瓦西带孩子先走一步。于是她把两个儿子叫了出来,替他俩洗了澡,穿上胡达带来的铠甲,精心打扮一番,然后交给老太婆。

  舍瓦西带着孩子立即告辞,按照女王胡达的嘱咐,选择一条羊肠小道,小心翼翼地护送着两个孩子,昼夜跋涉,第二天深夜就赶回了胡达的宫殿。

  女王看见两个外甥,非常高兴,紧紧地将他们搂着不放,把他俩亲热地放在左右腿上。

  过了一会儿,她吩咐老太婆说:“去带哈桑来见我吧。自从他上了我们岛之后,让他住在你的屋子里,一直没杀他,已经仁至义尽。尽管他千辛万苦,通过许多死亡的威胁,可是直到今天他还是不能摆脱杀身之祸,必得葬身瓦格岛的下场。”

  “女王,等我带他来,你能让他跟两个孩子见面吗?万一孩子不是他的儿子,你会杀死他吗?”

  “该死的老混蛋!”女王怒气冲冲地说,“你跟那个异乡人之间的勾结,要到什么时候呢?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呢?那个胆敢混进我们宝地、窥探我们秘密、了解我们情况?难道他这样深入内地,看了我们的面目,玷辱了我们的身体,还想平平安安地回去?然后在人群中散布谣言,让各地的商人把我们的情况带到天下各地作笑柄吗?到时候人们都议论说:‘有一个青年人冒着生命危险,先后突破飞禽、野兽、鬼神地带,上瓦格岛去了一次,然后又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这是对我们的莫大侮辱,我是万万不可容忍的。对创造宇宙万物的主发誓,只要这两个小孩子不是他的儿子,我非亲手杀死他不可!”

  女王说完,一声大喝,把舍瓦西吓倒了。然后,她命二十个侍卫和二十个仆人跟随舍瓦西,吩咐道:“你们跟着这个老糊涂一块儿去,把她家里那个年轻人赶快带来。”

  舍瓦西吓得脸色苍白,哆嗦着带着女王的侍卫和仆人,连走带爬,十分狼狈地回到自己家中。哈桑以为愿望就要实现,忙起身相迎,向他行礼,并亲切地向她表示问候。

  她却不回答,痛哭道:“去吧,女王找你哪。我不是劝你别上这,赶快回家去吗?你偏偏不听我的劝告,要上这个鬼地方。我情愿给你足够的财物,要你赶快回去,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结果把我的命也给搭上了。好了!你自作自受,死期就快到了。快去吧!那个凶恶、残酷的女王在准备杀你哪!”

  哈桑一听,如雷轰顶,惊慌失措,绝望到了极点,暗自祈祷:“大慈大悲的主呀!善良的安拉,求你保佑我,救救我吧。”

  面蜡黄色,悲观绝望的哈桑被老太婆、侍卫和仆人们连推带拉,押进宫去。走到女王宫里,看见他的两个儿子纳肃尔和曼肃尔正在跟女王一起玩耍。他仔细端详,确认无疑,不由得欢喜过度,狂叫一声“我的儿呀”,便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两个孩子看见哈桑,被一种生来俱有的父子之爱驱使着,直奔哈桑面前,喊着爸爸大哭起来。

  老太婆和在场的人,眼看这种叫人心酸的情景,忍不住纷纷落下同情的泪水,说道:“赞美伟大的安拉,他叫你们父子终于见面了。”

  一会儿,哈桑便苏醒过来,把两个儿子搂在怀里,呜呜地嚎陶大哭。此情此景令人心碎。女王仔细琢磨,确定这两个外甥便是哈桑的儿子,她妹妹瑟诺玉也就是他的妻子,不禁怒火中烧,瞪着哈桑暴跳如雷,一下子又把哈桑给吓倒,昏死过去。

  过了很长时间,哈桑渐渐苏醒过来,睁眼一看,见自己已被扔出宫廷。当时舍瓦西左右为难,深感自身难保,尤其在女王盛怒之下,更不敢替他求情。哈桑被拖出宫廷,走投无路。他好不容易爬起来,却又茫然不知去向。没有一个人来安慰他,给他出个主意或收留他。因为他不认识任何人,别人也不敢再帮助他。世界在他眼里变得无比狭小,死亡之神在向他招手。因为他既不知道回家的路,又没人帮助,不可能动身回家,更不可能逾越飞禽、走兽、鬼神盘踞的地方,他想着那两个可爱的儿子,绝望到了极点,此时,他十分后悔,恨自己当初不听劝告,执意到这个地方来寻死。

  绝望中,他悲伤地叹道:

  “要想让我忘记他们,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为我心爱的人儿,

  我的眼泪都快要哭干了。

  自从失去了他们,

  我的生活变得枯燥无味,

  我日思夜想的人儿哟,

  你们掘一条怨恨的大河,

  在我和你们之间设下一道鸿沟。

  我不知道这道鸿沟,

  何时才能填平?

  为了你们我彻夜难眠,

  你们却毫不顾忌这些,

  忍心抛下我远走高飞。

  当我失去一切幸福的时候,

  你们却误认为我已忘记一切。

  你们积善行德,

  是妙手回春的圣医。

  我这颗受伤的心灵,

  只有你们才能帮我治愈。

  你们是否想了解一下妻离子散后我的情况?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吧:

  ‘我对承诺和誓言一向锲而不舍,

  不畏艰难险阻前来寻找你们,

  只希望你们可怜我的苦心。

  你们就是我的灵魂,我的心,

  失去了你们,

  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离别给我带来无限创伤,

  不知妻子是否还活在人间?

  但愿她能回到我身边,

  来轻抚我受伤的心灵。’”

  哈桑哭成了泪人,来到郊外。正当彷徨犹豫、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一条小河,便不由自主向河边走去。

  瑟诺玉公主把一切准备妥当,在舍瓦西带走孩子后的第二天,便准备动身前去看望姐姐胡达女王。可是第二天正要起程的时候,国王的侍卫突然奉命来见她,他跪在瑟诺玉面前,说道:“启禀公主,国王向你问候,并请你立刻去面见他。”

  瑟诺玉公主急匆匆地随侍卫前去,来到国王面前,国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面带忧色地说道:“女儿啊,昨夜我做了一个梦,请人圆了一下梦,兆头很不好,因此我非常担心,我害怕你这次旅行会发生意外。”

  “父王在梦中看见了什么呀?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呢?”

  “在梦中我走进了一个宝库,那里面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可是整个宝库中的金银珠宝我都不中意,惟有其中的七颗宝石引人注目,是我看到过的最名贵的宝物。于是我从七颗宝石中精心挑选了一颗,它是其中最小、最漂亮,也是最鲜艳夺目的一颗。因为我实在太喜爱它了,所以我把它放在手掌上,走出宝库,高兴地仔细观玩。可是突然飞来一只模样十分怪异的鸟,它不是我们自己的雀鸟,它迅猛地扑下来,啄走我掌中的宝石,随即展翅高飞。我感到非常悲伤,随即从梦中惊醒。今天早上我把这个梦境说给圆梦的人听,让他们为我解释。他们都说:‘陛下这七位千金小姐,其中最小的一位将要被人夺走。’儿呀,你就是我最小的女儿,在我心目中,你远远比你的姐姐们受宠,地位也高出她们许多。现在,你将上你大姐那去,我真担心此去会有什么不测。你还是别去了吧,呆在后宫好好休息。”

  听了国王这一番讲述,瑟诺玉的心顿时噗噗地跳个不停,她心里牵挂着两个儿子,为他们的安全担心,低头默然不语。

  过了会儿,她才抬起头来,望着国王,说道:“父王,大姐胡达既然这么盛情地邀请我,她一定在等着我呢,我们已经整整四年没有见面了。如果我这次不去,她一定会生气的。我还是去看看她吧,最多逗留一个月,很快就回来。父王,我们这块宝地远隔重山,固若金汤,更何况与外界之间有着白山、黑地、卡夫尔岛、鸟堡和飞禽、走兽、鬼神等地带的险阻,谁有这么大的本领能闯过那些关口、要塞,而到我们瓦格岛来呢?外人即使上我们这来,也一定会中途淹死在海里的,没有人敢上我们这里来。父王,你尽管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必为我的旅行担惊受怕。”

  瑟诺玉好言好语宽慰国王,好不容易才说服他,征得他的同意。国王还是不放心,于是派了一千人马,护送公主,命他们驻扎在河边,等着接公主一起回京城。同时叮嘱公主,叫她在姐姐那里只住一两天,然后立刻告辞回家。

  她回道:“知道了。”于是动身起程。

  国王亲自走出宫外为她送行,临别时又不厌其烦地嘱咐。

  公主在一千人马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持续奔波了三昼夜,到达河边,公主命军队张起帐篷,在此等候,然后自己随身携带宰相和几个婢仆渡河,来到女王胡达的城中。稍事整理,便进入王宫,拜见女王,却见两个儿子正在姐姐面前,喊着爸爸哭泣。

  她忍不住也伤心地哭起来,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泪流满面地说:“你们看见爸爸了吗?这不是我们离家的那个时候了。如果他还活在世上,我一定带你们去找他。只怪我一心想着回岛,一手摧毁了自己的家庭,害了两个孩子,也害了自己哪!”

  她姐姐不理睬她,却破口骂道:“你这是哪里来的两个儿子?你竟敢背着父亲嫁人?私自通奸?你要是跟人私自通奸,就该重重地处罚你,杀一儆百;如果你背着我们结婚,那为什么你要带着儿子弃夫逃走?为什么你叫他们父子离散?你以为藏着孩子我们就不知道了吗?告诉你,安拉是未卜先知的,他已经把你的秘闻全告诉给我们了。”

  胡达不由分说地咒骂一顿,然后吩咐侍从一齐动手按倒她,绑上她的胳膊,戴上铁镣,痛打一顿,直打得她头破血流,接着又捆住她的头发把她悬吊起来,禁闭在水牢里,然后立即写信报告国王。信是这样写的:

  父王陛下亲鉴:

  不久前,在我们岛上发现一个巴格达的青年男子。据瑟诺玉妹妹称,这个男子是她过去的丈夫,婚后他们曾生育两个儿子,但她一直隐匿这些情况,不让父王和我们知道这个秘密。现在,我已拘禁这个男子,他自称名叫哈桑,承认曾娶妹妹为妻,后来,妹妹中途携带孩子弃他而逃。临行前还对他母亲说:‘如果你儿子回来,觉得离别的滋味太苦,想要和我见面,就让他上瓦格岛来找我。’

  我拘禁哈桑之后,命令舍瓦西火速赶往京城,邀妹妹前来,现在她巳来到我这里了。我让舍瓦西先带妹妹那两个儿子前来见我,她按时完成了使命。我传见哈桑,两个孩子和他见面,彼此认识,他果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那么妹妹毫无疑问就是他的妻子了。女儿以为哈桑招供全部属实,无可非议,而这一切丑闻责任全在妹妹一人身上。我不希望我们皇家威信在全国人民面前受损,因此我对妹妹的行为,感到非常痛心,我现已将她禁闭起来,加重体罚,现向父王报告这切情况,敬请父王作出公正的处置。这事与皇家名誉有极大关系而且有损父王的威信,若不及时制止,则难免成为千古笑柄。父王的一切指示,女儿一定惟命是从。特此致信父王,迫切候命。

  胡达把信交给使者,命令他火速送往京城。国王收到急信,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回信。

  信的内容如下:

  胡达:

  来信收到,详情尽知,关于瑟诺玉的事情,全部交给你处理。如果事件完全像你信中所说的那样,则不必向我请示,判处极刑。

  胡达读完父王的回信,马上吩咐侍从把瑟诺玉带来。仆人领命而去,立刻把血迹斑斑、戴着脚镣手铐的瑟诺玉带到王宫。她凄惨地站在姐姐面前,想到连日来所遭受到的侮辱和不幸,不禁回想起昔日的尊严与显耀,忍不住嚎啕痛哭起来。

  她姐姐却没有一点同情心,反而声色俱厉地咒骂她。她吩咐侍从准备一张梯子,然后拿绳索把她牢固地绑在木梯上,并解开她的长发,紧紧拥在木梯上。女王穷凶极恶地虐待她,丝毫不顾及姐妹之情。瑟诺玉身受凌辱,备受摧残,悲伤地坤吟着求救,可是现在已没有人同情她,更没有人能援救她。

  她向女王苦苦哀求道:“姐姐哟!你不要这么狠心,你不可怜我,但也要可怜可怜这两个孩子吧!”

  妹妹的哀求反而使胡达越发凶恶残酷,更为严厉地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上天都不怜悯你,还有谁会来可怜你,同情你?丢尽了我们的脸,我为什么要同情你?”

  “算了,你不要搬安拉来咒骂我,我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对天发誓,我没有偷情养汉,我是名正言顺嫁人的。我的话是真是假,安拉自然知道。你竟然对自己的妹妹这样残忍,我恨死你了!你根本没有真凭实据,你凭什么诬蔑我?如果我正如你所说的,安拉自然会惩罚我,用不着你这样。”

  瑟诺玉不堪忍受,据理反驳。

  “你还敢跟我顶嘴?”

  胡达从王位上跳起来,把瑟诺玉直打得死去活来,昏死过去,又拿水浇醒她。

  瑟诺玉挨了重打,身体又绑得过紧,极端的侮辱使她疲惫不堪,折磨得不成人样,奄奄一息地说道:

  “如果我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违背道德伦理,

  我愿真心忏悔,

  小心翼翼地向你们赔罪,接受你们的惩罚。”

  胡达听了她的哀叹,更加恼怒异常,又开口骂道:“你还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你以为你还能摆脱这不可饶恕的罪行吗?我非叫你回到你的丈夫面前,来证实你的罪行不可。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犯了如此大罪,却居然引以为荣,真是无可救药了。”

  于是她吩咐侍从拿来鞭子,卷起衣袖,甩开手臂不停地鞭打她,从头打到脚,直打得她遍体鳞伤,昏死过去。

  舍瓦西眼看女王如此狠毒地鞭打妹妹,心中难过极了,不忍再看下去,于是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女王回头看见,大吼一声,命令侍从们:“你们快去,把她追回来!”

  侍从们听到命令,都跑出去,把舍瓦西捉回宫。女王吩咐他们按倒她,痛打一顿,然后把她拖出去扔在宫门外。

  再说哈桑痛苦地在河岸上踌躇、徘徊。他回想起自己背井离乡所经受的痛苦,忧郁、苦恼、绝望一齐涌上心头,以至于连昼夜都分辨不出了。过了几天,他突然在河岸边发现两个孩子,他们身边摆着一根铜拐杖和一顶画着怪符的皮帽子,帽子上还系着带子。两个孩子正在争吵斗殴,彼此已经打得头破血流。

  哈桑忙走上去,只听得其中一个孩子说:“拐杖该归我继承。”

  另一个说:“不,应该由我使用。”

  哈桑拉开了两人,问道:“你们为什么事情而争吵呢?”

  “叔叔,你给我们做个公证人吧。这一定是安拉派你来给我们判断是非曲直的。”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请你们告诉我吧,我给你们裁判裁判。”

  “我们是同胞兄弟,先父是世上最伟大的预言者,住在一个山洞中。他逝世后,留下这根拐杖和这顶帽子。我们两人都想继承遗物,因而互不相让,争执不下。安拉保佑,请你给我们裁决一下,解除我们的纷争吧。”

  “拐杖和帽子有什么好争抢的?都值不了多少钱,我给你看看,拐杖最多值六块钱,帽子最多值三块钱罢了。”

  “这可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你不知道它们的奇妙。”

  “它们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特点呢?”

  “它们可不是一般的拐杖和帽子,具有着神奇的功能呢。这拐杖的价值相当于瓦格岛全部的收入,这帽子的价值也决不低于拐杖。”

  “孩子,苍天在上,把它们的秘密告诉给我吧。”哈桑很感兴趣地说。

  “叔叔,它们的功能很大,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先父活了一百三十五岁,埋头钻研这两件东西,并不断改进它们,它们身上绘有各种天体运行图,写着各种怪符和咒语,以致它们最后具备了隐身的秘密和特殊的用途,人们可以毫不费力地支配它们。完成这项伟大的工作以后,他老人家因病与世长辞了。具体说来那顶帽子的功能是,只要谁把它戴在头上,便可随便活动,因为它能让人看不见。那根拐杖呢,如果谁拥有它,谁便可以纵行鬼神世间,并且对鬼神呼来唤去,威风八面。持杖人只要举杖一敲地面,所有的帝王都将避而远之,人、神都臣服他,任他使唤。”

  闻听了拐杖、帽子的功能,哈桑非常向往,他望向地面,心里想:“上天帮助我,让我拥有拐杖和帽子,我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想法。若是安拉愿意帮我,我比这两个孩子更应该得到它们。我得想办法从他们手中弄到这神奇的拐杖和帽子,并借此从那个残暴凶狠的女魔王手中救出我的妻子,然后带着妻子逃离开这块外来人不可能生还的鬼地方吧。安拉有意让我到这来碰上这两个孩子,也许是他本就想让我从他们手中获得拐杖和帽子呢,”

  想到这他扬起脸,说道:“你们要我主持公证,那让我先给你们做个比赛吧。胜方要拐杖,败方只能要帽子,这样公平合理,也无所争执。”

  “好吧!叔叔,我们听你的,请通过比赛以后,再判断我们谁该继承什么吧。”

  “你们一定听我的话吗?一定服从我的判决吗?”

  “当然,我们都听你吩咐。”

  “那么,这个比赛是,我捡个石头,用力扔出去,然后你们去取,看你们谁先捡回石头,谁就继承拐杖,落后的,继承帽子。怎么样?”

  “行,我们都听你的吩咐,就按这个办法做吧。”

  于是,哈桑拿了一块石头,让他们看清楚,然后使劲把它扔向很远的地方。两个孩子惟恐落后,急急忙忙向那个方向跑去。哈桑看到孩子已经跑远,急忙把帽子戴在头上,拿起拐杖,握在手里,然后离开那个地方,在不远处试验一下拐杖和帽子的神奇功能。

  那边弟弟已超过了哥哥取得了石头并抢先地返回了出发地,却不见了公证人,他吼叫着问他哥哥:“替我们做公证人的那个叔叔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莫非他升天了,也有可能钻进地里去了?”

  哥哥回答着,于是两人四处查找。因为哈桑戴着帽子,兄弟俩看不见他,他便冷冷地看着他两人咒骂争吵,彼此埋怨对方。

  两人寻找无功,只好叹道:“拐杖、帽子都丢了,我们谁也不能继承了,父亲临终前警戒我们,再三叮嘱我们要谨慎,可我们都把父亲的遗言给忘了。”

  待他兄弟两人悲观失望,后悔莫及地离去后,哈桑这才从容进城。他头戴帽子,手持拐杖,因此没有人能看见他。他直接来到舍瓦西家中,走近她身边,轻轻晃动她身前摆着玻璃器具和瓷器的木柜,木柜上的器皿便一下子全都落到了地上。老太婆看周围没人,禁不住大吃一惊,跳了起来。

  她打了自己耳光一下,一面收拾器具,一面自忖道:“凭安拉起誓,这一定是胡达女王派鬼神来捣乱了。希望安拉保佑,消除她的恼恨吧。主啊!她自己的亲妹妹是国王最喜爱的人,却受到这样惨无人道的对待。换成我这样的手下人,如果惹怒了她,将会受到更加残酷的对待。真是太可怕了!”

  末了,她大声说道:“凭创造万物的伟大的安拉起誓,凭刻在圣所罗门戒指上的文字起誓,魔鬼啊!你是谁派来的,请赶快告诉我,回答我吧!”

  “老人家别误会,我不是魔鬼,我是背井离乡孤苦伶仃的哈桑。”

  他边说边取下头上的那顶帽子,原形马上出现在老太婆面前。

  她抬头一看,连忙一把拉住他,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焦急对说道:“你疯啦!这个时候还跑到这来,快躲起来吧。你的妻子是那个女魔头的妹妹,是国王最宠爱的女儿,都逃脱不了她的非人对待,遭受她的残酷折磨,要是你落在她手里,那一定不堪设想,受到不敢想像的虐待啊!”

  接着老太婆把他妻子的遭遇和受到的非人折磨以及她自己的遭遇一一地告诉了他,然后说道:“女魔王把你扔出宫以后,后悔莫及,不多久就派人跟踪追捕,并且重赏追捕之人,她发誓一定要抓到你,杀死你和你的妻子呢。”

  老太婆痛哭失声,并露出伤痕给哈桑看。

  哈桑听罢也伤感而泣,说道:“老人家,我怎样才能脱离这个鬼地方,不受那个暴君的管治,怎样才能让我的妻子毫发无损地跟我离开呢?

  “可怜的孩子,现在能够救了你自己,那已经了不得了,除此之外,还奢求什么呢!”

  “我非把妻子和儿子都救出来不可。”

  “你怎什么去救他们,我的孩子?现在你还是快躲藏起来,等待安拉安排这一切吧。”

  这时候,哈桑把拐杖和帽子都拿出来给她瞧。

  老太婆一见这两件东西,非常高兴,忘乎所以地喊道:“赞美起死回生、功德无量的安拉!凭安拉起誓,孩子,如果没这东西,你和你的妻子肯定没救,可现在,我的孩子,太好了,你和你的妻子都有希望了。因为这拐杖和帽子的主人我认识,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一位预言者,他曾经教给我法术,他活了一百三十五岁。他终年致力于研究并改进这两件宝物,直至完全成功才与世长辞。临终前,我曾听他对他的两个儿子说:‘我的孩子,这两件宝物不会被你们所用,将来会有个异乡人设计从你们手中夺走它们。他如何夺走宝物,你们是无法预料的。’两个孩子说:‘亲爱的父亲,他将如何夺取,告诉我们吧?’老人说:‘这个连我也无法预料。我的孩子!’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你,这一定是安拉帮助你的,快告诉我,你是如何得到的?”

  哈桑于是把当时的情况一一地向她讲述一遍。

  老太婆听了,欣喜万分,说道:“孩子,我告诉你,那个女魔头居然鞭挞我,驱逐我,我再也不跟她在一起了,我已下决心去山洞里隐居,跟同道的人一起安度余生。你呢,我的孩子,你戴上帽子,拿起拐杖,用拐杖敲击一下地面,并轻轻一喊,所有鬼神都任你驱使,任你使唤。你想要怎样,尽管吩咐他们就是了。现在你快去王宫找你的妻子吧!”

  哈桑向舍瓦西依依辞别,然后戴上帽子,拿起拐杖,向王宫奔去,悄悄来到禁闭室。他的妻子被绑在木梯上,一点也不能动弹,伤口还渗着血,只剩下一口气,近于死亡边缘,毫无生机的双眼,呆望着梯下嬉戏的两个孩子,此情此景异常凄惨,令人心碎。哈桑眼看妻子身受酷刑,如此凄惨,十分痛心,一下子晕了过去,昏迷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苏醒过来。他流着眼泪,取下帽子,现出本来面目。两个儿子一见他,都喊着“爸爸”哭了起来。他惟恐惊动看守禁闭室的侍从,匆忙戴上帽子,隐匿起来。

  这时他的妻子被惊醒,见两个孩子喊着爸爸哭泣,却没有看见丈夫的身影,不由得十分纳闷,内心剧痛,悲伤地问道:“孩子,你们为什么叫爸爸?你们的爸爸在哪儿?”

  这时她想到自身的处境与遭遇,又禁不住失声痛哭,眼泪浸湿了自己的腮颊,湿润了一大块地面。因为她的手脚都牢固地绑在木梯上,没有办法驱赶围绕着的蚊蝇。在没有丝毫希望的环境中她一直伤心地哭泣,回忆着往事,看着孩子,百般懊悔。

  哈桑又走到儿子面前,取下帽子。儿子一见又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们的母亲这下又听到了喊声,禁不住伤心哭泣,叹道:“命运果真如此,这是没有办法的。”

  继而她又想:“这真是件怪事!他们为什么这时候这么想念爸爸,连声呼喊爸爸呢?真是奇怪!”

  闻听此言,哈桑瞬时激情迸发,毅然取下帽子,出现在妻子面前。妻子一见,忍不住大吃一惊,立刻狂叫一声,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她惊喜地问道:“我的君郎,你是如何到这儿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由地里钻出来的?这不是在梦里相会吧?”

  她说着,眼里已充满了泪水,哈桑也相对而泣。

  继而她说:“安拉为我们生前所有的一切现在全都实现了,可是眼下还不是悲伤、埋怨的时候。凭安拉起誓,你从哪来,就快回哪去吧,别让人看见,万一传到我姐姐耳中,她一定会把我们一块儿杀死!”

  “亲爱的!我经受艰难险阻,克服重重困难到这来,为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救出你们,为你们报仇,然后离开这鬼地方。”

  听了哈桑满口豪情的讲话,她微微一笑,满含苦涩,继而哈哈大笑,不停地摇头:“我的人哟!这简直难于上青天!除了安拉,谁也没有办法拯救我,你以为像你讲的那样容易啊!你自己可以逃脱就算万幸了,赶快走吧,别再搭上你的性命了。她拥有无数女兵,大量鬼神,一向无敌于天下,你就别企图带着我走了。更何况这地方具有层层关卡、处处危机、恐怖等常人无法想像的困难,非凡的鬼神都无能闯过去,你如何才能带我们母子一块回去呢?你快走吧,别再给我增加担忧和痛苦了吧。别再指望从这把我救走,谁也没有能耐把我从这个鬼地方救出去的。”

  “凭我的生命起誓,我的眼珠、我的心肝啊,如果不跟你生离此地,我独自一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

  “我的人儿哟!你应想想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类人?你有这个能力吗?可能你不知道。你即使拥有统治万人的超凡本领,也不能轻松脱离这个地方的。好自为之吧,不要再企图救我。这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别的事情呢。你一定要注意!”

  “我的宝贝,我上这儿来,就是要凭借这根拐杖和这顶帽子脱离苦海。”

  接着他叙述碰见那两个孩子和获得宝物的经过。

  正在这时候,胡达女王突然悄悄走进禁闭室,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哈桑眼疾手快,赶忙戴上帽子,隐匿起来。

  女王喝斥道:“不要脸的,谁跟你在讲话?”

  “除了我的两个孩子,我还能跟谁讲话呢?明知故问!”

  女魔王闻言大怒,拿起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哈桑隐在一旁,心如刀割了,却又不敢现身。女魔王直打得她昏迷不醒,这才叫侍卫拖走她,换到另一个禁闭的地方。侍卫领命,把她拖到另一个禁闭室,扔在地下。哈桑跟踪而去,待侍卫离去,立即取下帽子,出现在妻子面前。

  她看见了他,于是悲伤地说:“这一切你都看见了吧,也许是我对不起你,不该不辞而别。凭安拉起誓,我的人儿啊,你原谅我吧。你要知道,妻子一旦离开了丈夫,就会懂得丈夫的可贵。我一时冲动,犯了错误,我向伟大的安拉忏悔,请求宽恕。今后如果安拉帮助我们重新在一起的话,那我决不会不守妇道而又骄蛮任性。”

  “你没什么错,其实我才不对。”哈桑望着妻子身受重刑却自责不已,十分心疼地说道:“因为我出远门,才把你孤零零地扔在家里,使你孤独、寂寞,你当然想回家。我的心肝,我的眼珠啊,我非常高兴地告诉你,感谢安拉恩赐,现在我有能力搭救你了。今后你是希望我送你到你父亲那儿,跟他永远在一起,以尽孝心呢,还是愿意立刻随我带着两个儿子回家,夫妻俩过着恩恩爱爱,甜蜜无比的生活?”

  “我的人儿,现在只有安拉才能拯救我,你别自不量力,赶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想办法逃回家去吧,因为你作为外来人是不了解这个地方的危险的,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固执,否则,你将会亲眼看见这件事的悲惨结局。”

  说完,她忍不住失声痛哭,两个儿子也陪着她伤心地哭泣。侍从闻声进来察看,只见瑟诺玉公主和她的儿子拥抱着哭泣。大家都十分同情她,纷纷洒下泪水。他们都埋怨胡达女王做人过分残忍,大逆不道。

  哈桑坚持忍耐着,直到三更半夜,人们都睡熟了,他才结紧腰带,摘下帽子,走到妻子面前,卸掉她的枷锁,吻她的头,喃喃说道:“多么长的相思,多么难得的见面啊!莫非我们是在梦中相会?”

  两人拥抱着痛哭,好一会儿,两人才平静下来。于是,他抱着大儿子,妻子抱着小儿子,四人在漆黑一团的深夜里,悄悄溜出戒备森严的禁闭室,直奔王宫大门前,可是夜晚宫门牢固地锁着,丝毫没有办法开启。

  哈桑禁不住叹息:“到了这一步,仍然不能够出去。只能靠伟大的安拉拯救我们了。我们永远属于安拉,我们最终都要归宿到安拉那儿去。万能的主呀!一切我都周密地计算过,却忘了这一关,这如何是好呢?一到天亮,我们又会重新被逮住。”

  他拼命地澌扯着衣眼,伤心欲绝,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他妻子面对着眼前,也毫无办法。

  她对着丈夫泣不成声,说道:“凭安拉起誓,我们已山穷水尽,无路可走,让我们成全自己,摆脱人间的一切苦难吧。否则,被他们发现,我们更惨。”

  就在哈桑夫妇心灰意冷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凭安拉起誓,哈桑与瑟诺玉公主呀!你们夫妻要答应听我吩咐,我才会给你们开门。”

  他们听到说话的声音,急忙默不作声,打算悄悄回到禁闭室去。

  接着,那声音又响起来:“你们怎么啦?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话?”

  他们认真辩听,终于明白说话的是舍瓦西,心中的担忧和疑虑顿时烟消云散,说道:“老婆婆,任你吩咐我们什么,我们一定照办,你先给我们开门吧,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地方。”

  “凭安拉起誓,如果要我开门,你们必须先发誓,一定带我跟你们一起走,我已想清楚了,要和你们一起脱离这非人的鬼地方,你们千万别把我这个孤老婆子扔在这受苦,因为你们的事她轻视我,最后抛弃我。我最可爱的女儿呀!我的本领你早就知道,求你们带我一起走吧!”

  因为知道说话的是舍瓦西,哈桑夫妇都已镇静下来,听完了她的话立刻对她发誓。老太婆这才启开大门,放他们出来。哈桑夫妇走出宫门,走近一看,见老太婆正骑在一个希腊式的瓦缸上。据她介绍,这瓦缸是红色的,环上系着一条皮绳,它滚动起来的速度,比最优秀的骏马还快。

  她走下瓦缸,靠近他们,说道:“别害怕,跟我来。我有四十套魔力无边的法术,只要拿其中最小一套,就可以立刻把这座城市变成汪洋大海,把里面的女人都变成鱼虾,这对于我来说毫不困难,几分钟就可以做到的。可是因为慑于你父亲那个老王的威力,同时为了要保护你其他的姐姐,还有城中无数的老百姓,我才不想干这种缺德事。但是我也得显一显魔力给你们看,凭着安拉的保佑和帮助,一会儿你们就可以看见我那神奇的法术了。”

  哈桑夫妇闻言大喜,信心一下子又回来了,并增加了许多,他们三人一同来到城郊。

  哈桑拿起手中的拐杖,鼓起勇气一敲地面,同时说道:“怪符的仆人们,赶快出来吧!”

  他刚一说完,地面突然崩裂出一条鸿沟,钻出七个巨大的魔鬼。他们的脚插在地底下,头伸进云雾中。他们一起跪在哈桑夫妇面前,吻了三次地面,声如洪钟,一齐说道:“尊敬的主人,听到您的召唤我们赶紧来了,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一定照办,哪怕移山填海。”

  他们毕恭毕敬地回答,使本来就欢喜的哈桑,越发气盛胆壮,问道:“你们有些什么能力?叫什么名字?属于什么种族和类别?全部呈报上来。”

  他们跪下双腿,又一次吻了地面,然后异口同声地答道:“我们是七个神王,每人各自统率着鬼神中的七个种族,合计起来,共管辖着七七四十九个种族。除了神鬼在我们统治之中,其他栖息在陆上的走兽、山中的妖魔、空中的飞禽、水中的鱼虾等诸如此类也都在我们的统辖范围之内,任我们支配。凡是掌握这根拐杖的人,就是我们的主人,我们全都无条件受他统治,听他吩咐,绝不敢违背他的命令。现在拐杖在你手中,我们便是你的奴仆,你想怎么样,尽管吩咐吧。”

  听了他们的回答,哈桑夫妇和舍瓦西都欢欣鼓舞,忧虑荡然无存。于是哈桑说:“把你们的手下都叫出来,让我们看看吧。”

  “我们的主人啊,唤他们一齐出来,奴仆担心会吓坏你们。因为他们数不胜数,加上他们形形色色,彼此各不相同,有的有头无身,有的有手无脚,有的像猛兽,有的像怪物。如果你一定要看,那我们先让你看看像猛兽的那部分吧。尊敬的主人啊,现在你需要我们为你做哪些事?”

  “我命令你们把我们这一家和这位善良仁慈的老人立刻背往巴格达去。”

  听完哈桑吩咐,七个神王都低着头不说话。

  哈桑奇怪地问道:“难道你们不服从我吗?”

  “尊敬的主人啊,圣苏里曼曾下令禁止我们背负人类。从那时起,我们从没背过一个人,我们也从不让人骑在我们身上,无奈,我们只能给你们准备神马,护送你们回去。”

  “骑马去巴格达得花多长时间?”

  “这段漫长的路程骑马得需要六年。”

  “我到这来时,历尽艰难险阻却也没走一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哈桑非常奇怪。

  “这是因为那些虔诚的信徒得到安拉的启示,他们见你可怜无助,不然的话不但你到不了这个地方,更不用说别的什么啦。那位给你象骑的古都士长老,他在三天内帮你走了整整三年的路程,还有吩咐飞神黛赫涅叔侍候你的那位勒威斯长老,他在一昼夜里也叫你走了整整三年的路程,因为勒威斯是白尔赫亚的后人,闻知安拉的大名,你这一次全凭安拉的帮助才到这里。此外,从巴格达到云山得花一年的时间。所以说从巴格达到这,相当于骑马走七年的路程。”

  哈桑听完解释,感到十分惊奇,不由得喃喃自语:“赞美转危为安的安拉,赞美缩短时空距离的安拉,赞美克服强暴的安拉,是伟大的他给我希望,帮我渡过难关,让我到这儿来和妻儿团聚的。现在我还真模糊了,我究竟是清醒的呢,还是在睡梦中?难道我醉酒了吗?”

  然后,他仔细打量那七个神王,焦急地问道:“骑上你们的神马,多久可以回到巴格达?”

  “兴许用不了一年,但是我们需要经过无数干旱枯燥的山谷盆地和了无人烟的戈壁荒原,而且必须历尽万种艰难,冒着种种危险才能到达巴格达。即使这佯,我们还不能担保你们不受本地人和国王的侵害。万一他们占了上风,你们重新被擒,那我们也会从此遭殃,他们会骂我们吃里扒外,私自带异乡人混入国王的禁地,冒犯国王,那我们也吃罪不起。如果只有你一个人跟我们一起回巴格达,那就比较容易应付了。但是,尊敬的主人,安拉既然让你到这儿来,他也可以让你带着妻儿重回故土去。不久后的将来,他一定安排你——尊敬的主人同您的夫人会合的。你拿出勇气来吧,一切全靠安拉,主人不要担心,一路上由我们照顾你。”

  “愿安拉赏赐你们!”哈桑十分感激,“请赶快给我准备神马吧。”

  “知道了,这就去。”他们回答说。

  七个神王一顿足,地面霎时重新裂开,他们钻了进去。一会儿,他们再次出现,牵来三匹鞍辔齐全的神马,每个鞍上都配有一个鞍袋,鞍袋的一边是水囊,一边盛满干粮。

  哈桑夫妻两人各带一个儿子,骑上神马,舍瓦西也跳下瓦缸,跨上第三匹神马,从此他们在神王的暗中保护下,走向返乡的路上,整整走了一夜。黎明时分,他们离开大道,岔向偏僻小道,面向崇山峻岭,口中自是念念不忘祈祷安拉,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前迈进。途中,哈桑发现不远处耸立着一座圆柱状的高山,像高塔一样直插云端。他大声朗诵了几节《古兰经》,祈求安拉保佑此地不要受妖魔侵扰。那高山逐渐接近,并且也看清那高山的真容,发现那所谓的高山,其实是个精灵。它的头像大建筑的圆屋顶,嘴像山洞,牙床像石辙,犬牙像长钧,白齿像巨石,鼻孔像铜壶,耳朵像盾牌,手像钢叉,脚像石柱,顶天立地,庞然立在路中,正好挡住了哈桑他们的去路。

  哈桑十分害怕急忙从马上下来,跪在精灵面前,却听精灵开口说道:“哈桑啊,你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此地的统领,这是瓦格第一岛。我是信仰安拉的,我听了你们的谈话便知道你们的身份。看到你们,我已经打算放弃邪魔生活,找一处与世隔绝没有人神足迹的僻静地方,安静地膜拜安拉,了此余生,别无它求。现在,我要暗护你们,做你们的向导,引导你们走出这个危险地区。我只有夜里才出现,你请放心,我和你们一样,是信奉安拉的虔诚信徒啊。”

  哈桑听了,知道他是此地的守护神,看他的友好口气,知道对方毫无恶意,因而放下心来,笑着对他说:“愿安拉赏赐你,凭着安拉的保佑,请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于是守护神在前引路,大家放心地说说笑笑赶路。途中哈桑告诉妻子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神马带着他们,像闪电似的跑得飞快,一会儿便到了黎明,他们从鞍袋中取出饮食填饱肚子,稍事休息,然后继续前进。守护神在前引路,尽找那些人迹罕至的偏僻小路,一路上爬山越岭,横穿山谷盆地,艰难地跋涉了一个月。到了第三十一天,前面突然荡起灰尘,遮天蔽地,其中又发出许多声响。哈桑吓得六神无主,面无人色。

  这时候,舍瓦西也大惊失色,掉过头来对他说:“啊哟!安拉保佑不得了,瓦格岛的追兵已经把我们包围,我们就要被重新逮回去了。”

  “老人家,这怎么办呢?”

  “你快举起拐杖,呼叫那七个神王吧。”

  哈桑依计行事,举杖敲击地面,于是地面裂开,七个神王同时来到他面前,毕恭毕敬地跪在他面前问候他,说道:“主人不必担心,我们能对付。”

  哈桑听了此话,士气大增,高兴地说道:“神王们,现在是你们一展身手的时候了,安拉一定会帮助你们打胜仗的。”

  “你带着夫人、少爷和这位老人家到山上去休息,让我们对付他们吧。我们相信你们有理,他们无理取闹,猖狂至极,安拉会协助我们打败他们的。”

  哈桑夫妇依计带着儿子和老太婆一齐跳下神马,迅速驱赶它们,奔到山中隐匿起来。这时候,女王胡达已带领人马,指挥将领,一左一右,凶猛地向这边杀了过来。接着两军相遇,一场混战开始了,在火光浓烟中,两军将士杀声震天,难分胜负,战斗越打越激烈,神兵始终喷出火焰猛攻。战至天黑,两军才鸣金收兵,各自安营扎寨。安顿好将士,七个神王上山拜见哈桑,跪在他面前,吻了吻地面。哈桑详细询问了他们跟胡达女王交战的情况,并替他们祈祷胜利。

  神王们说:“不必担忧他们,最多只能同我们交战三天,今天我们占了一点上风,生擒敌人二千,杀死的不计其数。主人你放心吧,胜利属于我们。”

  哈桑听了十分高兴。

  神王报告情况之后,立刻告辞下山,回到营中,燃起火,把兵器放在枕头下,只等天亮。天刚亮,他们就跨上战马率领部下,潮水般冲向敌军,将士们奋勇向前,拼死攻敌,并辅以火攻,不停地搏击、追杀,直杀得敌人落荒而逃,抱头鼠窜,最后连一点招架的力气也没有了,一败涂地,尸体堆满了田野,血流成了河,还将胡达女王和主要将领生擒了。其余的敌军士兵逃得无影无踪。这场大战整整进行了一整天,以神王大胜宣告结束。

  第二天清晨,七个神王拜见哈桑,并给他准备了一张嵌珠宝的金玉宝石交椅,给瑟诺玉和舍瓦西各准备了一张镶金嵌银的象牙交椅,让他们在营中坐定,这才把以胡达女王为首的一大群俘虏带来处决。

  舍瓦西一见低头不语的胡达,心生怒火,大声骂道:“你这个女魔头,没良心的家伙,你为什么要那样折磨自己的亲妹妹?结婚合情合理,她根本没犯错误。伊斯兰教不允许禁欲,婚配是自古就有的制度嘛。你丧尽天良,没人性的女魔!竟然也有今天!现在论到你受惩罚了,你更应受到严重的、从没人尝过的惩处。准备两匹口渴的马,把你系在两条马尾巴上,让它们拖着你狂奔到河边去喝水,并叫两只饿狗追赶着撕你的皮,咬你的肉,直至血肉淋淋,活活地吞掉你,这样才能解除我心中的痛恨,同时这也毫不过分!”

  哈桑随即下令处决俘虏,老太婆添油加醋,说道:“把他们统统杀死,一个也不能放走。”

  这时候,已成阶下囚的胡达戴着脚镣手铐,显出一副十足的可怜相,昔日那种帝王风采荡然无存,她哭哭啼啼地望着妹妹瑟诺玉,渴求帮助,问道:“亲爱的妹妹,那位在这里打败我们并俘虏我们的首领是谁呀?”

  “这个名声大着呢,怎么你不知道,他叫哈桑,现在是万物主宰,天下鬼神全听他驱使,因为他是这个拐杖帽子的主人。”

  胡达女王一听就明白哈桑救出妹妹的经过,想到眼下这种处境,无奈之下,肯求妹妹饶过她。

  瑟诺玉公主看她诚心悔过,便十分同情,对哈桑说:“我的人儿,你打算如何处置我的姐姐?你看,她在你面前也够可怜的了,她没有对你过分的地方,你怎么好处死她呢?”

  “她那么残忍对待你,这足够有杀她的罪名了。”

  “她过去对不起我的地方,我可以原谅她,可是你已经带我去巴格达,使家父感到心如刀割,要是我姐姐再有什么不测,他老人家如何接受?”

  “那你做主好了,你想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好了。”

  得到了丈夫的允许,瑟诺玉立刻叫人解除胡达女王和全体俘虏的镣铐,慨然释放他们,重新恢复他们的自由。

  她姐姐跪到她面前,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满心悔恨地说道:“妹妹,我过去一切对不起你的地方,千万求你饶恕,你真是个好人哪!一点也不与我计较。”

  “姐姐啊!那是命数,我命该如此。”

  于是姐妹俩坐在一起倾诉畅谈。瑟诺玉谈起她跟哈桑结婚的经过,和哈桑带她重返家园所遭遇的种种艰难险阻,最后说道:“姐姐啊!他就是一个这么英勇、顽强、敢想敢拼的人,再加上安拉暗中的帮助和保佑,因此他能到我们这来救出我,打败你的强大军队,并活捉你们。像他这样超凡脱俗的伟大人物,他应该会有所成就的。”

  “妹妹,凭安拉起誓,你说得对,他经受了千难险阻,克服了重重困难,凭这种精神,一定有所作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吗?”

  “是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最后,瑟诺玉尽力劝慰舍瓦西,消除老太婆对姐姐心中的怨恨,使她们的感情重新合好。哈桑一再感谢神王和他们的强壮兵马鼎力相助,然后送走他们,张罗着安歇。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他们各自准备起程。哈桑举起拐杖一敲地面,神王应声而至,跪着问候他,说道:“托安拉的保佑,你心愿已偿,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吗,请您吱声。”

  “愿安拉多多赏赐和祝愿你们。”哈桑衷心地祝福他们,并说,“现在请给我准备两匹神马好啦。”

  神王答应离去,转眼间牵来两匹鞍辔齐全的神马。哈桑夫妇携带儿子,各骑一匹。这时胡达女王和舍瓦西也各自跨上战马,依依惜别,互道珍重,从此各奔前程。

  又连续前行了一个月,来到一座城市附近,那城市的周围被森林和河流围绕。他们于是在森林中下马休息、饮食。正在这时,突然发现一队人马迎面走来。哈桑透过树林仔细观看,看清楚是柯夫尔国王胡稣涅和侍从,因而赶忙上前,问候国王,吻他的手。国王见了哈桑也十分欣喜,立刻下马,两人来到树林里,席地而坐。

  国王乐呵呵地说道:“哈桑,此次上瓦格岛,有些什么经历,一一向我讲述。”

  哈桑于是把经历的事情详尽地叙述了一遍。

  国王听了,感到十分惊讶,说道:“孩子,上瓦格岛去的人没有一个不遭杀身之祸,你却携带妻儿平安归来,自古以来只有你一个,真是可喜可贺。赞美安拉!这全是他保佑你的结果呀。”

  谈了一会儿,国王起身上马,带哈桑夫妇一起进城,来到王宫中。国王把他们当上宾招待,天天供给各种山珍海味,并陪他们谈天消遣,这样快快乐乐地过了三天,哈桑急于回家,于是求得国王的同意,携带妻子继续向巴格达进发。国王依依不舍,骑马率部送行,一直走了十天,才转回王宫中。哈桑夫妇带着儿子,风尘仆仆,日夜兼程,整整又跋涉了一个月,这时来到一处坑坑洼洼的黄土地区。

  哈桑特意走到一个山洞前面,对妻子说:“这个深山洞,你认识吗?”

  “我从未来过这,如何认识?”妻子茫然地问道。

  “这就是待我情义深重的勒威斯长老住的山洞,经过他的介绍,我才认识胡稣涅国王的。”于是他给妻子讲述勒威斯的情况。

  正在这时,山洞里响起了脚步声,勒威斯突然走了出来。哈桑一见,喜出望外,立刻从马上跃下,去吻他那双起皱的手。老人也十分高兴,亲切地问候他,祝贺他,然后带他们进入山洞,让他们也坐下来。

  哈桑于是给老人叙述他在瓦格岛上的种种遭遇,老人听了,感到十分惊奇,接着问道:“后来你又是怎么救出你妻子的呢?”

  哈桑又告诉老人如何取得拐杖和帽子,老头听了,越发觉得神奇、不可思议,说道:“哈桑,我的孩子啊!如果没有这根拐杖和这顶帽子,你怎么也不可能救出他们的。”

  “不错,没有这两件宝物,那真是毫无办法的事。”

  正当他们聊得十分热烈的时候,被一阵敲门声打断。老人连忙起身,开门一看,哦!原来是古都士长老骑着大象来了。哈桑忙起身迎接,向他问候,吻他的手。长老非常高兴,祝他携妻儿平安归来,于是大家重新落座。

  勒威斯吩咐哈桑:“孩子,你把这次上瓦格岛的经过重新讲给长老听一听吧。”

  哈桑就又把刚才跟勒威斯长老讲过的重新给古都士长老讲述一遍。

  古都士长老听了,对拐杖和帽子也十分感兴趣,说道:“孩子,你已经拿拐杖和帽子救出了你的妻子,现在拐杖和帽子对你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你去瓦格岛之行是我和勒威斯长老帮助的,望你看在侄女的情面上,看在我曾给你帮过大忙的情况下,现在你行行好,把拐杖送给我,把帽子送给勒威斯长老,以作为对我们的报答吧。怎么样?”

  哈桑听了此言,低下头细细想了一会:“这真不好意思拒绝,两位老人都是我的恩人,我这次上瓦格岛全是他们两位好心人促成的。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怎么也到不了那个地方,也不能解救我的妻子,更不可能得到这拐杖和帽子,这本就属于他们。”

  想到这儿,毅然说道:“好的,这两件宝物都送给你们吧。不过长老啊!万一我岳丈那个暴君思女心切,带兵追杀而来,没有拐杖和帽子,我是无法抵抗的。”

  “孩子,这事尽管放心。我们两人在这儿为你做侦探,一定尽职尽责保卫你们。凡是你岳丈派来的人马,由我们负责抵御,你放心好了,根本用不着考虑。”

  听过长老信誓旦旦的保证,哈桑碍于情面同时也作为报答,很大方地把帽子送给了勒威斯长老,接着他对古都士长老说:“长老,劳驾你骑大象送一送我们一家人,待我们回到家中,一定把拐杖送给你。”

  古都士长老满口答应,并且给哈桑夫妇不计其数的财宝。哈桑和两位长老在一起呆了三天,然后带领妻子告辞,夫妻俩带上孩子,跨上神马,动身起程,古都士长老护送他们。他一吹口哨,一头大象闻声到他面前。他跨上大象,一路护送哈桑夫妇回家。带他们走最近的路,走最好的路,翻过一座又一座山,不停地跋涉奔波,就这样渐渐来到云山。一路上,哈桑想到历经的种种艰难,但终于如愿已偿,马上就要与堂上老母见面了,不由得心潮澎湃,难已自禁。他连声赞美安拉,万分感谢安拉对他的保佑和恩赐,高兴地吟咏起来:

  “不久安拉就会让我们母子欢聚,

  那样我们的脸颊就可以紧紧地靠在一起。

  我将倾心诉说别后的思念和离愁,

  还有那些稀奇少见,骇人听闻,形形色色的经历。

  我强烈地盼望着跟母亲见面,

  因为相逢便可以医治母亲所有的创伤和痛苦。

  一切事情都深埋在心里只待见面,

  见面时好倾诉衷肠。

  我怀着满腔情愁、万分痛苦,

  曾经埋怨也曾经悲观失望。

  可今天那一切全都荡然无存,

  心中只剩下无法倾诉的喜悦。”

  哈桑吟到此,抬起头向前一看,只见一幢绿色圆顶的富丽堂皇的大建筑出现在面前,巍峨高大的云山也隐约可见。

  正在这时候,古都士长老对哈桑说:“孩子,恭喜你,今晚你可以做我侄女的客人了。”

  闻听古都士长老此话,哈桑夫妇十分高兴,下马来到圆顶建筑里稍事休息,吃了点东西,然后立刻动身起程,继续向前进发。在黄昏时分赶到云山下面的宫殿门前,这时,古都士长老的侄女们听到消息都拥了出来,热烈地欢迎他们。

  古都士长老对姑娘们说:“侄女们,我对哈桑已经尽了最大的责任,他已经把妻子给找回来了。”

  姑娘们一涌而至,热烈地上前拥抱他,祝贺他,把他抬起来抛向空中,为他欢呼,大家像过节一样高兴快乐。最后哈桑的义妹小公主急不可待地跑到哈桑面前,抱着他的头失声痛哭起来,悲切地诉说别后的相思离愁,真是万种真情于其中,吟道:

  “从分手的一刻起,

  我的视线便到处搜索,

  期待着发现你的踪影。

  每天我入睡时,

  在梦中总和你常相厮守,

  你似乎永远生活在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不能忘记。”

  听到小公主动情地吟唱,哈桑忍不住落入热泪,欢喜地道:“义妹啊,我们一家人能重新团聚,在你们姐妹中,我首先得感谢你,愿主重重地赏赐你。”

  接着,他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经历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最后他动情地说:“凭主起誓,你一直这样关心我,照顾我,对我的帮助,我今生今世忘不了。”

  小公主十分感谢他的好意,替他向安拉祈祷一番,然后转身走到瑟诺玉公主面前,十分动情抱着她并亲吻她,然后又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亲热一番,微笑说道:“皇上最宠的小公主啊,难道你没有一点良心,叫他们父子离散,使他忍受痛苦的折磨吗?你这样狠心,不是存心想守活寡吗?”

  “这一切都是安拉的安排呀。”瑟诺玉笑了一笑,幽默地说,“骗人的人,主也要骗他呢。”

  欢笑过后,公主们设酒宴,为哈桑夫妇接风,大家一边痛痛快快地吃喝,一边畅所欲言。从此哈桑夫妇在她们那小住下来,和公主们一起吃喝、游玩,愉快地过了十天。哈桑归心似箭,准备告辞,公主们把许多钱财宝物送给哈桑夫妇,同时哈桑守信地把拐杖送给古都士长老,然后携带妻儿再次起程,继续跋涉,沿途自然又是爬山越岭,穿越荒地。整整又用去两个月零十天的路程,终于回到巴格达。

  归心似箭的哈桑策马急驰,直奔家门,哈桑不由得热泪上涌,他一边敲门,一边“母亲!母亲!”地急切地呼喊着。

  自从哈桑离家之日起,哈桑母亲就整日为儿子担忧,茶不思饭不想,整日哭泣,终于卧病不起,可心中老是惦念着儿子,这么久了,她几乎失去信心了。这天,她正躺在床上,不断地坤吟着,朦胧中听到喊声,她听清楚是儿子的声音,满怀狐疑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支撑着来到门前。打开门一看,见儿子、儿媳妇和两个小孙子都站在门外,她立刻狂叫一声,晕倒在地,如此出人意料的惊喜她怎能经受。哈桑赶忙急救,很久以后,老人才苏醒过来。母子俩抱头痛哭,那场景让人心酸。

  哈桑夫妇怕母亲身体受不了,赶紧扶母亲进屋,并叫随从立刻搬运金银财物,好一会儿才把众多的东西安置好。

  这时候,他母亲正亲亲热热地拥抱着儿媳妇,摸她的头,对她说:“国王的千金小姐呀!我们婆媳一场,如果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请你原谅,我也已向安拉忏悔过了。”

  接着她转身对哈桑说:“儿啊,你怎么一去就是这么久呀?可遇到什么危险没有?”

  于是,哈桑把自己的经历详尽地告诉了母亲。

  他母亲听了,大惊失色,对儿子所遭受的痛苦感到钻心的疼痛,于是又狂叫了一声,昏迷过去。

  哈桑赶忙救醒她,老人醒过来,泪流满面地说道:“儿啊,可惜你已把拐杖和帽子送给那两位长老,否则你可以借它们来统治天下呢。总而言之,多亏安拉的保佑,你们夫妻和这两个孩子总算平安回家了,更何况带了这么多宝物呢!”

  分离了这么长时间,彼此之间有许多话要倾诉。于是一家人团聚一起,高高兴兴地畅所欲言,一夜都没睡觉。

  第二天,哈桑换上一身华丽的衣冠,来到巴格达市中,买了许多仆人奴婢、衣物首饰和豪华气派的家具摆设,并在巴格达市买了许多房屋、田地。一家人自此过上了幸福、安乐、祥和的美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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