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讲人简介:
赵凝,文坛屡创奇迹的传奇人物,曾任空军少校,后转入职业化写作道路,从新世纪开始,她以独具魅力的长篇小说,掀起新的文学浪潮,被喻为新世纪女性写作的“领头羊”。现为北京作家协会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主要作品:《一个分成两瓣的女孩》、《有毒的婚姻》、《冷唇》、《私欲》、《妹妹梦来 姐姐梦去》、《迷狂季节》、《离婚时代》、《狂野青春》、《宛若独身》、《花蕊里的子弹》。
内容简介:
有人说,在80年代的时候文学是最热的时候,现在的文学很衰落,而赵凝认为现在的文学是真正回到了它正常的状态,而经过90年代的淘洗,真正站在文学行列的人,可能就是真正热爱文学,钟情于文学的人。
赵凝认为,对于写作者,可能不分年龄。如果他想写的话,他随时可以拿起笔开始写作。有的人经历了一生,当他静下来的时候,他感觉文字能够表达他一生没有说过的话,于是他开始写作。其实,写作的过程是在与自己的内心互相张望,而且你能看见你平时看不见的东西,你可能感受到你重新体验一段生命历程。
关于身体写作和头脑写作的问题,赵凝认为写作光靠身体或头脑是不行的,真正的写作是身体和头脑的完美统一,是一种结合的状态。
(全文)
主持人: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文学馆,今天“在文学馆听讲座”,请来的主讲人,是青年作家赵凝女士。那么她带给我们的一个演讲题目,也是非常女性化的,从女性的角度,来阐释一个作家怎么样创作,来阐释女性的非常丰富复杂的内心的世界,她的演讲题目是《女作家·女人·作家》,让我们欢迎。
主讲人:我想我今天来,我非常想带给大家女性写作的强劲的气息和女性写作的一种特别美好的空气。我觉得女性作家更张扬个性,我们女性作家和男性作家,在一起开会的时候,往往是女性作家更加勇于发言,表达自己张扬自己的个性。我们在现代的文坛来看呢,也是女性作家表现非常出色。其实我觉得因为媒体的炒作,它有很多误区,比如说它说女作家的写作,主要是占了隐私写作的优势,美女作家的优势等等,和性别有关的炒作的这种优势。但是我认为女性写作,并不是因为这些因素,而使得她们非常热烈,非常红火,而是因为女性天生的,那样一种对艺术的热爱,对文字的执著和对生命体验的,非常痛彻的感悟。那今天我就从长篇小说,开始讲起。
我是从新世纪,就是2000年到2002年,一共出版了7部长篇小说。这7部长篇小说呢,包括“布老虎”的,2001年的长篇小说《冷唇》。大家可能有的读过,还有就是《一个分成两瓣的女孩》,这个“瓣”,是“花瓣”的“瓣”,今天就从《一个分成两瓣的女孩》开始讲起。我今天也带了这个书,这个是我1998年以前,就是我辞职之前写的一本小说,这个小说在网上,因为引起很大的震动,很多人在讨论这个小说,也引起了很多争议,各种说法。在汕头经济台有一档文学节目,然后他打电话邀我做直播说:赵凝,你能不能谈一谈隐私写作?因为他看到很多人说,《一个分成两瓣的女孩》是一个隐私小说。我是这样觉得,如果一个人他的经历和他的小说完全没有区别,那我觉得这个作家,肯定他不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作家。如果一个人的作品,远远超越于他的经历,那么就说明他肯定是一个有想像力的作家,是一个有梦想的作家,是一个可以超越自己精力的作家。我就是想成为这个后者。其实我所有的长篇,我主要是要靠想像力,靠自己的梦想来写作,而不是说经历。如果有那样子把自己一次性所有的隐秘经历都写出来的人,我想他可能只是一个一次性的作家,或者说是一个没有想像力的作家。我们也看到过那样的作品,比如说他写到他到哪个地方去,他到什么海南、深圳,甚至他到远一点澳洲去打工,然后整个经历写下来,那么一个东西。如果要是那样一个东西的话,我觉得可能这个应该算他标准的隐私小说吧,或者他可能制造了一点吸引人的内幕。有的没有的编造出来的,但我觉得这种小说呢可以看一下,但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的文学作品,他不过是需要倾诉,他把他的经历写一下。我想我的《一个分成两瓣的女孩儿》,我是想通过一个女性的视角,想写一个人的生命经历。其实每个女人都有经历,她这个两瓣分裂的过程,裂变成一个女人,她的成长过程中,有很多很疼痛的东西。我们无论到多少岁,我们可能都会回忆起来,而且女人生命中经历的事情,也可能与男人完全没有关系。也可能一个男性介入你的生活,完全改变了你,都有可能。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一种隐私性的作家,就是说只有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才能写。对于我们这一代作家,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作家,一般称为“新生代作家”。大部分人觉得我们是在写一种破碎的生活,没有一种就是说很有结构的那种小说,那我自己觉得我自己的长篇小说,我觉得我非常讲究结构。而且我觉得所有的小说,无论是你形式上制造得没有结构,或者说你语言上非常破碎,但其实内核是应该有结构的。不能说你写到哪里,就算到哪里。另外的话还有一个想说的就是小说其实不应该记录空间,就是说只是你经历过的事情你记。我觉得很多人是这样,想说你经历过什么你就写小说。他觉得小说就是一种记录,那如果我说小说是一种记录,那我们没必要写小说,其实可以用其他的形式,现在媒体也很多,你可以拍记录片,你要记录这一个人的生活。所以我觉得小说其实实质上应该是一种创造,而且这个创造并不是一种文字的铺陈,它应该创造一种意境,创造一个空间,那么这个空间可能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像《冷唇》那个空间,我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但是我陷进去以后,我写作的过程中,我非常感觉到它的真实存在。因为《冷唇》那个故事它是讲一个女性她有两面性,她一方面是一个像地下头目的大姐大,另外一个方面她是一个女作家。比如说像我这样在公共场合,我是在谈文学,我在讲演。而且她的小说并不是她个人写的,是有一个创作班子,有一些枪手在给她写。那样一种生活显然是我没有经历过的,但是我想制造那样一种空间,非常神秘,非常魔幻,有一种凉气,在吸一个人的那种感觉。我觉得只有小说才能制造这样一种气氛,一种控制人的范围。而如果说这个小说变成其他的形式,我想可能那种氛围减弱很多。《冷唇》我最近也给它改成了一个实验话剧,那么这个话剧的过程呢,我想从一个长篇小说变成一个3万字的话剧剧本,可能会凝缩,就是很凝练的一些东西。而且我想小说可能和那个话剧的语言差别非常大的,所以在一边写作的过程中,一边磨洗自己,一边使自己有一种感悟和提升。
下面一个问题谈一下文学的冷与热。说实话我今天没想到,有这么多的朋友来到现场听一个文学讲座。我也非常感动,说到文学的冷与热,有一种说法呢,就说文学是在20世纪80年代是最热的一个时候。每一个人都读小说,很多青年都有文学梦想。说当时的人好像五个青年里,有三个青年正在写诗,几个青年正在干什么,都是非常热爱文学的,那样一种气氛。而且我想可能因为当时没有其他的途径实现自我,不像现在,很多人他就去开公司了,去炒股票了,去看足球了,很多途径去宣泄自己的热情。当时可能是因为,我当时没有在写作,但是我是看到就是说,而且我们现在开会,很多20世纪80年代,过来的作家,他会说现在文学真是衰落,人这么少了。当时特别热烈,《人民文学》,发行都是几十万,现在发行好的刊物也就是几万,几千本,都是这样子的刊物。我想文学是这样子,它经历了20世纪90年代这样一种所谓的,冷寂和平稳以后,其实我觉得文学,是真正回归到了它的正常状态。因为一个国家我觉得如果要说80%的人,都在读文学刊物、读小说,其实我觉得是不正常的。那是因为中国经历了一场大的动荡以后,马上人的心灵需要一种东西来诉说,然后当时就出现了,什么伤痕文学,很多那样的一种东西。其实在我看来,是比较和政治有关的那些东西,那么文学其实它根本的东西,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就是说人经历了动荡,整个民族经历了动荡,然后就去诉说动荡,诉说战争。其实文学真正是应该平寂下来以后,人都平静了,真正能够关心到自我,关心到人本身。这样的时候,那么再去谈文学,就更接近人的本质,更接近人的那种内核。经过20世纪90年代的淘洗,真正站到文学行列的人,可能就是真正热爱它的。而大部分如果你想想,如果一个人,他既可以去当总经理,一天到晚打电话,把事情办得头头是道,他这边又能当个小说家,我觉得就比较怀疑。因为一个人最优秀的一方面,肯定上帝给你的非常少,那么你可能就在写作那一段,就那一点点地方有才华。但是如果交给你,一个很大的公司,你并不见得能够处理得非常好,而一个大的公司的老板,他站在他的职业角度,他可能认为写作完全没有意义,他觉得每天有这么多事情处理,这个人怎么每天会去写东西,每天会去虚构一些文字。站在他的视角,他认为文学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我觉得,中国文学经过这样的分层,经过这样的就是各就其位。因为有一段时间,作家好像去做生意,还是一种时髦。那我觉得真正想做生意的人,那他可能不是一个真正纯粹的作家,就应该让他去干他该干的事情,那么如果到了现在,新世纪了,2004年,真正还醉心于文学,还站在这个行列里的人,那么可能就是一种文学的最中坚的力量。而且那天我们开“她世纪”的女性文学研讨会,有一个作者说了一句话,我觉得也非常好,她就说将来写作者可能不分年龄。可能有一些人,他经历了一生,他年纪都很大了以后,他忽然想起来,他想写作。那么这样的人,他可能也是一种,就不是像过去写作,都是从很小二十几岁,甚至十几岁开始出道,然后到三十出头开始出名,不是那样一个概念。那么未来的写作,我想可能分几种类型,一种就是说,可能每个人都能倾诉自己,特别现在有了网络以后,它的那种传播不成问题。有的人写作,我就是要表达自己,我无论别人给我什么,给我荣誉也好,报酬也好,我无所谓,但是我就是要表达自己。而且呢,因为他写作与心灵有关,可能一个年纪很大的人,一个老先生,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可能不是面对电脑,而是面对纸张,他可能也有想表达的那种感觉,他把他一生用文字倾诉得很彻底 ,淋漓尽致。那么这个对他来说,他一生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觉得这个也是一种很好的文学。那么还有一种写作呢,就是一种“快餐式”的,可能叫流行文化,将来可能也会分出来,那样一种“快餐式”,他写作非常时尚,站在沉重文学角度感觉,他那种东西太轻飘了。那么你说流行文学,它不是文学,它可能像流星一样,马上闪过。那么这个写作呢,可能将来会有一批这样的作家,他不想留下什么,他不想在文学史上留下什么,他不过就是想我参与过,我表达过。现在其实也经常看到,有那种很年轻的小女孩,比如说我上次看到,居然有一个作家,年轻到了5岁还是6岁,写童话的,我在报纸,因为我看报很少,但我浏览了一下。我就觉得这个比较可疑,但是她确实非常年轻,5岁的一个作家,不说她的生命经历,她的想像力。你说她认识的汉字,我就觉得也比较可疑,这个是正规报纸居然炒作。现在这个作家非常年轻,她就是6岁,可能是6岁。一个女孩她写的童话,那么这个呢,我想可能她写的东西,我可能不承认它是文学作品,但是标志着一种趋向,低龄化,可能也有很高龄,可能也有八九十岁的一个女性,她经历了一生以后,她静下来,她感觉到了文字能够表达她一生没有说过的话。而且其实倾诉是需要对象的,写作是不需要对象的。写作每个人都可以开始,随时都可以开始。有的朋友来找我,他刚开始写作,他就说,赵凝我特别想写长篇,但是我不知道我怎么开始,我肚子里有好多事情,我给你写吧。我就说其实如果你想写,你完全不必要找别人来写,或者找其他作家来写,想写的时候,你今天晚上你拿出纸笔,或者你打开电脑,你就可以开始,随时都可以开始。而且写作它其实并不需要,我先心里准备,准备了十年,然后我在开始写,其实不需要。你就今天想写你就可以写,而且其实从短文写起,是非常容易的做法,每一个人都可以。其实每一个作家,大部分作家,都不是从巨著开始写起,他都可以从点滴心得,一些小的感受,一些东西开始写起。当你职业化写作,你每天都面对电脑的时候,你会觉得写作确实,因为它是掏心掏肺的,杂文不包括在内,我是说的文学作品。有时候你会觉得,你的生命的一部分,在随着你的作品在飘逝,你就觉得很难受。你就觉得你为什么会把你的很多内心不愿意说的东西,或者说你生活中感觉到的,很柔软的怕触痛的东西,为什么你要在纸上说出来。为什么?我刚开始写作的时候,我最害怕的东西是不敢让它,比如说某些段落,我是不敢让它在电脑上出现。我觉得当我面对这些文字,可能和纸上那种感觉还不一样,当你面对纸的时候,你觉得更隐秘。但是有一些文字,可能有虚构,可能有你心里经历的一些事情。你不愿意面对电脑的时候,你会觉得好像说给了一个人听。而你当时的感觉呢,特别是在午夜的时候,你的感觉有点恐惧,你想逃离你的小说,你不想进行下去了,甚至你想大段地删掉,这是我内心抵触的东西,我不想给你。但是,这个相反,就是你找到这种感觉的时候,其实是最好的感觉。所以说整个写小说的过程,是与自己的内心相互张望,而且你看得见,你平常看不见的东西。你可能感受到是你重新体验,那样一段生命历程,而且你重新找回你自己当时的那种,就是青春的那种伤痛。
说到这儿呢,有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就是身体写作。这个我被记者问到的非常多,多到我都不愿意说的程度了。就是所有的记者采访女作家,基本上都要问到这个问题,身体写作。这个我最早看到,是在法国的女作家叫杜拉,她写过《情人》,她在一篇散文里面,非常自然地说,作家的身体也参与写作。非常自然,她没有非常炫耀地说这几个字,到后来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可能因为某些小说的原因,那么这几个字被炒作成一个像时尚品牌的一个东西。那么有一些女作家,她站出来标榜自己,说我就是身体写作。还有一些女作家跳出来说,怎么能说女作家是身体写作,我是头脑写作。那么这个身体派和头脑派,就形成了很大的对立。可能关注文坛的人都知道,“身体写作”的这个问题。我个人是这样觉得,其实就写作来说,不是光靠头脑,或者光靠身体能够解决的,真正的一种写作可能是,身体和头脑的完美统一,是一种结合的状态。所以说写作可能是身体写作加头脑写作的总和。特别是女作家,女作家的那种写作,为什么比男性更优于男性的一种叙述呢。就是说首先女作家,是叙述能力强的。你要观察很小的小女孩,那么小女孩的说话,口吃伶俐的肯定是小女孩,而不是小男孩。就说明女人天生有一种语言能力,那种语言能力呢,是一种有点像第六感的那种能力。并不是说有一些男人,就觉得我面对纸的时候,我特别涩,我要揪胡子,我要怎么着。那个其实并不见得他特别深刻,我觉得可能就是因为,他语言有一种障碍。有很多人写作的时候,面对纸张,他会觉得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但女性的这种优势就不是女性的优势,特别是你适合写作的人,你可能面对,你该写的东西的时候,你会有特别多的话要说。而且你会觉得你自己,一下子就打开了,然后你身体所有的器官,你所有的感觉都是通的。那种状态下要写作,而且我觉得可能是一个女人热爱写作的根本原因。就是在这一刹那,就是说我想表达的时候,我真是全身心地打开。而且我没有任何一个状态的时候像写作这么愉快,像写作这么开放,像写作这么奋不顾身。没有任何其他想做的事情,谈到身体写作我就说,在大陆好像很多,在中国大陆是谈到女作家身体写作比较多。那么我呢 其实非常喜欢日本的两个作家,一个是川端康成,我觉得他新感觉派,我觉得他的感觉,其实就是非常身体。他是一种什么状态?比如说写睡美人的时候,通过江口老人,他写的过程你就会闻到,你跟着江口老人,你会闻到那个气味。你会感觉到天气是否冷,而且他所有的对话,它是非常清爽的对话。我觉得“身体写作”,像川端康成这样的写作,也是非常有身体在现场的感觉。而且他是一个男性作家,所以我觉得其实“身体写作”,不是女性写作的专利。写那种感觉性的东西,都会经历这样一种东西。另外一个日本的三岛由纪夫,也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个作家。举他一个长篇,它叫《心灵的饥渴》。我看小说非常喜欢以我的视角,她是节子 ,她这个女主角叫节子,“节制”的“节”。通篇是以节子的视角,以她的游走来写作这整篇小说。但是你感觉到,它不像一个女作家,写出来的那样子,那么随机,那么轻盈,他是非常有理智。而且你会觉得,这个人他处理同样的题材,就跟女作家非常不同。他的层次感特别强,就是理性在中间,可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相反如果这个题材,这个《心灵的饥渴》,让女性作家处理,可能给它处理得更加感性化一点,没有什么理性的成分在里面。而且不会说像男作家那样,一层一层地去剖析,而且一层一层地说一些令我觉得很惊讶的东西。到这个时候我觉得应该非常高潮的时候,他总结一些东西,你就体会到男性写作的手法和男性对文字的感觉,和女性非常不一样。
我今天还准备一个话题就是女权主义者。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特别奇怪就是说,女作家好像给很多人的印象,因为我在接受采访太多的问题,你是女权主义者吗?我还在网上看到一种说法,就是说赵凝是大女子主义者,就是跟大男子主义,是相对应的那样一个主义。可能就是因为我是女性,性别视角张扬得太厉害。首先从小说中,男性是比较让他属于从属地位。因为我们传统的文学,全是男性在写女性,你像《红楼梦》里,都是男性是中心,然后多少个女人在边上,像行星似的。那我的小说,其实完全颠覆这一切,我都是中心人物是一个女人,然后周围是一些男性。然后我看到别人的评价说,赵凝写了很多面目模糊的男性。因为我觉得在我的视角里,我看我的生活中,那肯定女性是中心人物,而男性是从属的,男性是周围的。我的世界并不是因为男性的发生而发生。那么谈到女权主义者呢,在中国有一种比较温和的译法,也是说法叫女性主义者。女性主义者,可能在文坛是比较通行。而且大部分女作家,可能是一个女性主义者。我个人觉得,如果你是一个不以这个“主义”来写作的一个作家,那么其实你可以是一个女性主义者。但是我不太赞成“主义”先行,就是说你站在女权的角度,你去写作,然后你是为了张扬一种女性的东西。因为中国它没有女权运动,而在国外还有女权运动,女性解放,很多东西。在我们中国呢,可能是在文学上,它表现得比较激烈一点。20世纪90年代中期吧,中国女作家女性意识比较崛起。从我一开始做事,我一写作,我和男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我从来没有觉得女性是弱势,或者说我利用我的性别。我觉得这个也是一种误解。文坛还有一种怪现象,就觉得女人的东西容易发表,是不是她们利用了她们的性别。他们觉得女人有些事情,她们就好办,其实真正的写作,根本不牵扯到这些问题。你是男性,你是女性,你只要你文字上非常优秀,你只要你真正是一个好的小说家。那么你肯定都会写出来。我还是非常热爱那种平和的,不要太多争斗的那样一种社会。所以女性写作,它就在这个平和社会里,更细腻、更温婉、更适合它的那个角色。然后在我所有的作品里,我其实是表达对男性的热爱。因为我觉得,作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其实你不光应该热爱生活,热爱生命,你还是应该爱男人。就跟男人他如果天性里,他要没有特别热爱女人的感觉,他肯定也不会热爱生活。因为对男人来说,女人是他另一半世界。拿现在男人来说,他努力去做官,努力什么,其实有很多因素是因为女性。但反过来女性其实更自我,没有哪个女性说,我一定要出名,是为了某个男性,很少有这样子的女性,大部分女性我是要张扬我自己。而且呢,女性其实基本上,包括比如说挣钱,做官 出名,种种社会的功利性的东西。女性很少说为某个男人去争取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内心的需要,我觉得我能量大,我就要超出我原来的磁场,我要做更多的事情。
提问:您刚才提到,您非常重视小说的结构。我想这个问题能多说两句,就是关于结构。第二个我觉得写作的人,都需要语言阅读的积累,我不知道你开始写字之前,这个积累是怎么做的?做到什么程度?谢谢。
答:说到语言积累,就是说一开始我觉得应该是通读阶段,因为我在大学,我非常不喜欢理工科的专业。其实我整整泡了4年图书馆,读了很多东西,那个不是为了写作,做准备地读,就是一种兴趣地读。在这儿有一点心得跟大家分享。你需要读跟你相通的书,而不是需要读别人告诉你。别人都说你写现代小说,你要去读卡夫卡,但有的人就不相通。你就可以读一读别的东西。并不见得每个人就是像文学老师的必读,文学好像不是课堂上教出来的,而是一种悟,感悟。所以我觉得相通的书,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那种感觉,忽然拿到一本书,你会觉得特别相通。我是非常喜欢一个法国人叫科洛代尔,他是法国人,其实在中国知道的人并不多。我特别喜欢他的书,我每次旅行要带着他的书。我其实是一个害怕旅行的人,但是我带着他的书,他的文字在旁边的话,环境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这是读相通的书。还有一个结构,这个小姐问我,讲究结构。长篇一定要有结构。你比如说《有毒的婚姻》,我上来其实是想好的,上来是男主角缺席,一直找,找到最后也没有找到。所谓非结构小说,就是像散文似的一盘散沙,我写到哪儿算哪儿。我觉得这种没有结构能力的小说家,他可能一步两步能撑着。你永远这么,我今天怎么了去酒吧喝酒了,明天我又遇到一个女孩,你如果永远这么写,我就觉得超不过5部书,你就死掉了。我对结构,我非常重视结构,那么小说圈里还有一种人,是反结构的。就觉得有结构的东西不好,散漫地写吧,思维发散的这样写,写到最后,也不知道写什么了,这是一种反结构的两种状态。
问:我们都知道文学创作是一个来源于生活,同时又把这种生活,还馈成一种文字的一个过程。那么您是一位女性文学家,同时也是一位写女性文学的作家。那么你是怎样运用,你独特的那种文学思维,去把握这三者之间的关系的?我想知道。谢谢。
答:是这样,首先我的观点就是说,生活无需特别体验。在过去来说,好像去体验煤矿生活。我觉得其实一个作家,就是说如果你生命中最想表达的东西,其实无需特别去体验。那么作为女性作家,我觉得本身就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热情的一个很正常的女人。所以我觉得不需要体验,我就把我感受到的,我从成长过程中感受到的,你想释放的东西和压抑的东西,和你每天遇到的东西。我是特别爱记的一个人,这个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记的还不是记格言记什么,我记特别细节的东西。我觉得这个对我帮助挺大的,随时我生活中所有的感觉,我都会记下来。我都会用在我的小说中。那么作为一个女性,我想可能就是说,总有那么一群女性,作为很多女性的代言。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去做写作这个工作。有的人属于分享,他静静地阅读。我上次开六代会,就碰见一个,他还是一个男的,因为我的小说读者,是女性比较多。一个男的,他拿着我的6本小说。他说:赵凝,我就差一本没买到,你的每一本书我都读。然后我觉得挺惊讶的,因为这样的角色,女孩我遇到的挺多的。但是男人,一个小伙子,所以我就觉得,男性也是分享你的生命体验。
主持人:由于时间关系,咱们就现在该收场了。我也抓紧时间,就是女人们对男性话语下,女人处于从属位置,好像有意见。那么赵女士,在自己的小说当中呢,就要以女主人为主角,而男人处于从属的地位,那这是玩笑话。其实作为男人和女人来说,我想用马克思的一句话吧,说得非常好,就是彼此用信任交换信任,用爱来交换爱,女人需要男人去爱,男人同样需要女人去爱。男人不爱女人,女人是会抛弃你的,不爱让你走开,女人。那么女人也好,男人也好。我想还是让我们共同地去珍爱对方,去营造一个爱的空间,爱的世界。最后呢,让我们感谢赵凝女士,今天为我们做了一场很好的演讲。(来源:cctv-10《百家讲坛》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