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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卷一百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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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七十六 关董袁赵窦
关播,字务元,卫州汲人。及进士第。邓景山节度青齐、淮南,再署幕府。迁右补阙。与神策军使王驾鹤为姻家,元载恶之,出为河南兵曹参军事,数试属县,政异等。陈少游镇浙东、淮南,表为判官,摄滁州刺史。李灵耀叛,少游屯淮上,所在盗贼胃奋,播储赀力,给军兴,人无愁苦。杨绾、常衮皆善播,引为都官员外郎。
德宗初,湖南峒贼王国良惊剽州县,不可制,诏播宣辑,因得请事,对殿中。帝问政治之要,播曰:「为政之本,要得有道贤人乃治。」帝曰:「朕比下诏求贤才,又遣使黜陟,搜逮所遗,须能者用之,若何?」播曰:「陛下虽求贤,又使举荐,然止得求名文辞士,焉有有道贤人肯奉牒丐举选邪?」帝悦,曰:「卿姑去,还当更议。」播且言:「奉诏平贼,有如不受命,臣请发州兵剪定之。」帝曰:「善。」及还,再迁给事中。故事,诸司甲库,以令史直曹,刓脱为奸。播悉易以士人,时韪其法。
历吏部侍郎。帝求宰相,卢杞雅知播韦柔可制,因从容言播材任宰相,其儒厚可镇浮动。乃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政一决于杞。尝论事帝前,播意不可,避坐欲有所言,杞目禁辄止,退让播曰:「以君寡言,故至此,奈何欲开口争事邪!」播即喑畏毋敢与。
时李元平、陶公达、张愻、刘承诫率轻薄子,游播门下,能侈言诞计,以功名自喜。播谓皆将相材,数请帝用之。元平本宗室疏裔,好论兵,鄙天下士大夫无可者,人人怨疾之。李希烈叛,帝以汝州据贼冲,刺史疲软不胜任,播盛称元平,帝召见,拜左补阙。不数日,检校吏部郎中,兼汝州别驾,知州事。元平始至,募工筑郛浚隍,希烈阴使亡命应募,凡内数百人,元平不寤。贼遣将李克诚以精骑薄城,募者内应,缚元平驰见希烈,遗矢于地。希烈以其眇小,无髯,戏克诚曰:「使尔取元平,乃以其子来邪?」因嫚骂曰:「盲宰相使汝当我,何待我浅邪!」伪署御史中丞。播闻诧曰:「元平事济矣!」谓必覆贼而建功也,左右笑之。无何,伪署为宰相,有告其贰者,元平断一指自誓。公达等以元平屈贼,皆废不用。
播从幸奉天。卢杞、白志贞已贬而播犹执政,议者不平,遂罢为刑部尚书。韦伦等曰:「宰相不善谋,使天子播越,尚可尚书邪?」相与泣诸朝。未几,知删定使。初,上元中,诏择古名将十人配享武成庙,如十哲侑孔子。播奏:「太公,古贤臣,今其下称亚圣。孔子十哲,皆当时弟子,今所配年世不同,请罢之。」诏可。
贞元初,检校尚书右仆射,持节送咸安公主降回鹘,虏人重其清。还,迁兵部尚书。以太子少师致仕,斥卖车骑,阖门不婴外事。卒,年七十九,赠太子太保。
始,希烈死,或言元平虽屈贼,然有谋不克发,乃贷死流珍州。会赦还,住剡中,观察使皇甫政杀其侄以发帝怒,遂流死贺州。
董晋,字混成,河中虞乡人。擢明经。肃宗幸彭原,上书行在,拜秘书省校书郎,待制翰林。出从淮南崔圆府为判官。还朝,累迁祠部郎中。
大历中,李涵持节送崇徽公主于回纥,署晋判官。回纥恃有功,见使者倨,因问:「岁市马而唐归我贿不足,何也?」涵惧,未及对,数目晋,晋曰:「我非无马而与尔为市,为尔赐者不已多乎?尔之马岁五至,而边有司数皮偿赀。天子不忘尔劳,敕吏无得问,尔反用是望我邪?诸戎以我之尔与也,莫敢确。尔父子宁,畜马蕃,非我则谁使!」众皆南面拜,不敢有言。还,迁秘书少监。
德宗立,授太府卿。不旬日,为左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知台事。出为华州刺史。硃泚反,遣兵攻之,晋弃华走行在。改国子祭酒,宣慰恒州。还至河中而李怀光反,晋说之曰:「硃泚为臣而背其君,苟得志,于公何有?且公位太尉,泚虽宠公,亦无以加。彼不能事君,能以臣事公乎?公能事彼,而有不能事君乎?公敌贼有余力,若袭取之,清宫以迎天子,虽有大恶犹将掩焉,如公则谁敢议?」怀光喜且泣,晋亦泣。又语其将卒,皆拜。故怀光虽偃蹇,亦不助泚。
帝还京师,迁左金吾卫大将军,改尚书左丞。是时,右丞元琇为韩滉排笮得罪,滉势振朝廷。晋见宰相,诵元琇非罪,士大夫壮其节。贞元五年,以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方窦参得君,裁可大事不关咨晋,晋循谨无所驳异。参欲以其侄申为吏部侍郎,讽晋以闻。帝怒曰:「无乃参迫卿为之邪?」晋谢,具道所以然。帝即问参过失,晋无敢隐,由是参罢宰相。晋惶恐,上疏固辞位。九年,罢为礼部尚书,以兵部尚书为东都留守。
会宣武李万荣病且死,诏晋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宣武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万荣死,邓惟恭总其军。晋受命,不召兵,惟幕府驺傔从之,即日上道。至郑,逆者不至,人劝止以观便宜,晋不听,直造汴。及郊,惟恭始出迎谒。既入,即委以军政,无所改更,众服晋有体,莫测其谋。始,惟恭谋代万荣,故不遣吏以疑晋,令不敢入。及晋至情得,则鞅鞅不能平。汴士素骄怙乱,尝介勇士伏幕下,早暮番休,晋一罢之。惟恭乃结大将相里重晏等谋乱,晋觉之,杀其党,械送惟恭京师。帝录其絷李乃劳,贷死流汀州。帝恐晋儒软,诏拜汝州刺史陆长源为司马,以佐晋。晋谦愿俭简,事多循仍,故军粗安。长源持法峭刻,数欲更张旧事,晋初许之,已而悉罢不用。以财赋委孟叔度,叔度为人佻侻,军中恶之。晋在军凡五年,卒,年七十六,赠太傅,谥曰恭惠。
晋为相也,五月朔,天子会朝,公卿在廷,侍中赞群臣贺,窦参摄中书令,当传诏,疾作,公卿相顾,未有诏,晋从容进曰:「摄中书令臣参病不能事,臣请代参事。」南面宣致诏词,进退甚详。金吾将军沈房有期丧,公除,常服入閤,帝疑以问晋,对曰:「故事,朝官期以下丧,服絁缦,不复衣浅色,南班亦如之。」又问晋冠冕之制,对曰:「古者服冠冕,以佩玉节步。堂上接武,堂下布武,君前趋进而已。今或奔走以致颠仆。在式,朝臣皆绫袍,五品而上金玉带,所以尽饰以奉上。故汉尚书郎含香,老莱采服,君父一也。若然,服絁缦,亦非礼也。」帝然其言。诏入閤官毋趋走,期以下丧不得以惨服会,令群臣衣本品绫袍、金玉带,自晋而复。
子溪,字惟深,亦擢明经,三迁万年令。讨王承宗也,擢度支郎中,为东道行营粮料使。坐盗军赀,流封州,至长沙,赐死。
子居中,善诗,为张籍所称。
陆长源者,吴人,字泳。祖余庆,天宝中为太子詹事,有清誉。
长源赡于学,始辟昭义薛嵩幕府,嵩侈汰,常从容规切。嵩曰:「非君安能为此。」历建、信二州刺史。韩滉兼领江淮转运使,辟署兼御史中丞,以为副。入迁都官郎中,复出汝州刺史。遂徙宣武,政皆出司马。初,欲峻法绳骄兵,为晋所持,不克行。而判官杨凝、孟叔度等又苛细,叔度淫纵,数入倡家调笑嬉亵。晋有所偷弛,长源辄裁正之。晋卒,长源总留后事,大言曰;「将士久慢,吾且以法治之!」众始惧。军中请出帑帛为晋制服,不许。固请,止给其直。叔度希望又偿直以盐,乃高盐直,贱帛估,人得盐二斤,举军大怒。或劝长源曰:「故事,有大变则厚赐于军,军乃安。」长源曰:「异时河北贼以钱买戍卒,取旌节,吾不忍为。」众怒益甚。长源性刚不适变,又不为备。才八日,军乱,杀长源及叔度等,食其肉,放兵大掠。死之日,有诏拜节度使,远近嗟怅,赠尚书左仆射。
长源好谐易,无威仪,而清白自将。去汝州,送车二乘,曰「吾祖罢魏州,有车一乘,而图书半之,吾愧不及先人」云。
长源死,监军俱文珍密召宋州刺史刘全谅使总后务。全谅至,其夜军复乱,杀大将及部曲五百人乃定。帝即诏全谅检校工部尚书、宣武节度使。
全谅,始名逸淮,至是赐名,本怀州武涉人也。父客奴,以行戍留籍幽州,事平卢军,以材力显。开元中,室韦首领段普洛数苦边,节度使薛楚玉使客奴单骑袭之,斩首以归。兴卒伍,拜左骁卫将军,为游奕使。性谨朴,数战有功。安禄山反,诏以平卢节度副使吕知诲为使。贼遣韩朝晹诱之,知诲即降,贼害安东副都护马灵察。客奴不平,与诸将共杀知诲,遣使与安东将王玄志相闻。天宝十五载,以客奴为柳城郡太守,摄御史大夫、平卢节度使,赐名正臣;以玄志为安东副大都护。正臣遣使道海至平原,与太守颜真卿相结。真卿喜,以子为质而归赀粮焉,且请出师。未至,而真卿弃平原,乃还。因袭范阳,为史思明所败,奔还,玄志鸩杀之。
全谅事刘玄佐为牙将,以勇果善骑射为玄佐厚礼。累兼御史中丞。及玄佐子士宁代立,疑宋州刺史翟良佐不附己,扬言行部,至则以全谅代之,故汴将士多归心焉。视事凡八月卒,赠尚书右仆射。军中立韩弘代节度云。
袁滋,字德深,蔡州朗山人,陈侍中宪之后。强学博记。少依道州刺史元结,读书自解其义,结重之。后客荆、郢间,起学庐讲授。建中初,黜陟使赵赞荐于朝,起处士,授试校书郎。累辟张伯仪、何士干幕府,进詹事府司直。部官以盗金下狱,滋直其冤,御史中丞韦贞伯闻之,表为侍御史。刑部、大理核罪人,失其平,惮滋守法,因权势以请,滋终不署奏。迁工部员外郎。
韦皋始招来西南夷,南诏毕牟寻内属。德宗选郎吏可抚循者,皆惮行,至滋不辞,帝嘉之。擢祠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赐金紫,持节往。逾年还,使有指,进谏议大夫。迁尚书右丞,知吏部选。求外迁,为华州刺史。政清简,流民至者,给地居之,名其里曰义合。然专以慈惠为本,未尝设条教,民爱向之。有犯令,时时法外纵舍。得盗贼,或哀其穷,出财为偿所亡。召为左金吾卫大将军,以杨于陵代之。滋行,耆老遮道不得去,于陵使谕曰:「吾不敢易袁公政。」人皆罗拜,乃得去,莫不流涕。
宪宗监国,进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刘辟反,诏滋为剑南两川、山南西道安抚大使,半道,以检校吏部尚书、平章事为剑南东、西川节度使。是时,贼方炽,又滋兄峰在蜀为辟所劫,滋畏不得全,久不进,贬吉州刺史。未几,徙义成节度使。滑,用武地,东有淄青,北魏博,滋严备而推诚信,务在怀来。李师道、田季安畏服之。居七年,百姓立祠祝祭。以户部尚书召,改检校兵部,拜山南东道节度使,徙荆南。
吴元济之反,滋言蔡兵劲,与下同欲,非朝夕计可下,宜广方略,离溃其心。及宿兵三年,调发益屈,诏出禁钱继之。滋揣天子且厌兵,自表入朝,欲议罢淮西事,道闻萧俯、钱徽坐沮议黜去,滋翻其谋,更言必胜,顺可天子意,乃得还。俄而高霞寓败,帝思以恩信倾贼,且滋尝云云,乃授彰义节度使,侨治唐州。又以滋儒者,拜阳旻为唐州刺史,将其兵。滋先世坟墓在蔡,吴少阳时为修墓,禁刍牧,诸袁多署右职,禀给之。滋至治,去斥候,与元济通好。贼围新兴,滋卑辞讲解,贼因是易滋,不为备。时帝责战急,而滋至六月,以无功贬抚州刺史。未几,迁湖南观察使。累封淮阳郡公。卒,年七十,赠太子少保。
滋既病,作遗令处后事,讫三年,皆有条次。性宽易,与之接者,皆自谓可见肺肝,至家人不得见喜愠。薄居处衣食。能为《春秋》,尝以刘恽《悲甘陵赋》褒善斥恶戾《春秋》指,然其文不可废,乃著后序。工篆隶,有古法。子均,右拾遗;郊,翰林学士。
赵宗儒,字秉文,邓州穰人。八代祖彤,后魏徵南将军。父骅,字云卿,少嗜学,履尚清鲠。开元中,擢进士第,补太子正字,调雷泽、河东丞。采访使韦陟器之,表置其府。又为陈留采访使郭纳支使。安禄山陷陈留,骅没于贼。时江西观察使韦儇族妹坐其夫为畿官不供贼,没为婢。骅哀之,以钱赎韦,厚为资给。贼平,访近属归之,时人高其义。骅以尝陷贼,贬晋江尉。久之,召拜左补阙,迁累尚书比部员外郎。建中初,迁秘书少监。敦交友行义,不以夷险慁操。少与殷寅、颜真卿、柳芳、陆据、萧颖士、李华、邵轸善,时为语曰「殷颜柳陆,李萧邵赵」,谓能全其交也。骅位省郎,衣食窭乏,俸单寡,诸子至徒步,人为咨美。泾原兵反,骅窜山谷,病死,赠华州刺史。
宗儒第进士,授校书郎,判入等,补陆浑主簿。数月,拜右拾遗、翰林学士。时,父骅迁秘书少监,德宗欲宠其门,使一日并命。再迁司勋员外郎。贞元六年,领考功事。自至德后考绩失实,内外悉考中上,殿最混淆,至宗儒,黜陟详当,无所回惮。右司郎中独孤良器、殿中侍御史杜伦以过黜考,左丞裴郁、御史中丞卢佋降考中中,凡入中上者,才五十人。帝闻善之,进考功郎中。累迁给事中。十二年,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服金紫。居二岁,罢为太子右庶子,屏居慎静,奉朝请而已。迁吏部侍郎,召见,劳曰:「知卿杜门六年,故有此拜,曩与先臣并命,尚念之邪?」宗儒俯伏流涕。元和初,检校礼部尚书,充东都留守。三迁至检校吏部、荆南节度使,散冗食戍二千人。历山南西道、河中二镇,拜御史大夫,改吏部尚书。
穆宗立,诏先朝所召贤良方正,委有司试。宗儒建言:「应制而来者,当天子临问。试有司,非国旧典,请罢之。」诏可。俄检校右仆射,守太常卿。太常有《五方师子乐》,非大朝会不作。帝嗜声色,宦官领教坊者,乃移书取之。宗儒不敢违,以诉宰相。宰相以事专有司,不应关白。以懦不职,罢为太子少师。太和初,进太子太傅。文宗召访政理,对曰:「尧、舜之化,慈俭而已,愿陛下守之。」帝纳其言。六年,授司空,致仕。卒,年八十七,册赠司徒,谥曰昭。宗儒以文学历将相,位任崇剧,然无仪矩,以治生琐碎失名。
窦易直,字宗玄,京兆始平人。擢明经,补校书郎。十年不应辟,以判入等,为蓝田尉。累迁吏部郎中。元和六年,进御史中丞。繇陕虢观察使,入为京兆尹。万年尉韩晤坐赇,易直令官属按之,得赃三十万,宪宗疑未尽,诏穷治,至三百万,贬易直为金州刺史。久之,起为宣歙、浙西观察使。
长庆二年,李昪以汴州叛,易直欲出库财赏军,或谓给与无名,必且生患,乃止。时江、淮旱,漕物淹积不能前,军士闻易直向言,其部将王国清指漕货激众谋乱。易直知之,械国清送狱,其党数千群欢入狱,篡取之,欲大剽。易直登楼令曰:「能诛乱者,一级赏千万!」众喜,反缚为乱者三百馀人,易直悉斩之。入为户部侍郎,判度支。四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转门下侍郎,封晋阳郡公。即让度支,置其俸三月,有诏停判。文宗立,检校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入为左仆射、判太常卿事。顷之,检校司空,为凤翔节度。以疾还京师。卒,赠司徒,谥曰恭惠。
易直以公洁自喜,方执政,未尝引用亲党。初,元和中,郑馀庆议,仆射上仪,不与隔品官亢礼,易直为中丞,奏驳之。及为仆射,乃自用隔品致恭,为时鄙笑。
子紃,仕至渭南尉、集贤校理。妻父王涯被祸,宦官知易直子,得不死,贬循州司户参军。
赞曰:关播举李元平守汝州,贼缚而臣之。宰相不知人,果可败国,德宗不以是责宰相,几丧天下。晋懦弛苟安,滋欲以恩信倾贼,迂暗之人,乌可语功名会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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