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英 即使未去过新疆的人们,恐怕也早就听说新疆吐鲁番有个大名鼎鼎的葡萄沟,这里盛产马奶子葡萄。还是五十年代,在诗人闻捷笔下,就给这葡萄沟涂上了迷人的色调。 我第二次去新疆,还没有到达真正的葡萄沟,先就品尝了马奶子葡萄,果然味道不俗。它很甜,但甜得爽口,味正,而不是让人甜的发腻,可说是恰到好处。及至亲临葡萄沟,嗬!这可不是寻常的一条沟,它不仅是长,而且丰满,与其说是葡萄长在沟里,还不如说是兜在一个长条形的紫绿色的大网里。你几乎看不见葡萄的根和茎,只看见挂着白茸的一嘟噜一串的佳果和仿佛是为它遮护的闪光的叶子。给我的感觉,满沟都是蓬勃的生命,而生命在这里是无尽的,沟底下还有源源的生命潜流在涌动。只要天上有阳光,云中有雨滴,这里就能酿造充足的绿。 但如果事情仅止于此,也许并没有任何奇特的。我所“少见多怪”的是,在葡萄沟,以及它附近与它格局相仿的地貌,山峰与山脊都是灰秃秃的,没有一点生命的颜色,说土不像土,说石头不像石头,好像在某种转化过程中,突然间被强行终止了,与沟底的鲜活颜色恰恰成为截然不同的对照! 同行者没有地质学家,我无法从科学道理上加以论证。但此间丰富的传说引发了我的奇异的感觉,促使我试图破解个中的奥秘。我在想,也许远古时期这里的山上山下完全笼罩在大火里,而铁扇公主无意间将芭蕉扇遗落在沟底,沟底的火是被扇灭了,那余烬化为绿网中的玛瑙;又经过若干年后,每一颗玛瑙又转化为无数的葡萄,这就是为什么葡萄沟的葡萄不同凡品的缘故。而那山脊和山峰仍被无情的大火熊熊烧着,直到被烧尽了生命变成寸草不生的死物为止…… 我又在想,或许是因为唐僧从西天取经回来,再一次路经这里,慈悲为怀的心地促使他驻足沟边,检验大火被扑灭之后的效果,不小心将从西天带来的舍利子遗落了一颗在沟底,无奈只好舍弃而归回长安,将其余的珍藏在法门寺的塔下。遗留在注沟底的一颗很快就发生了神奇的变化,生命的活力在这里得到充分的展示,长出了葡萄,而且品位很高,质味优良。这也难怪,舍利子乃是佛祖真髓,这里出产的佳果当然绝世香甜。 种种想象虽然美丽,但仍不免有点荒诞;传说尽管传久远,也经不住科学的严格检验。或许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还是葡萄本身—— 由于葡萄甘在沟底为人间酿蜜,便得到总住低处流的水的充足滋养;而那爱钻营的山头由于高踞沿之上,从而脱离了水源,日久天长,被戈壁的热风灼去了满头青丝,变成了灰不溜秋毫无生气的摆设。任何的美也都不属于它,因为它已不能容纳任何鲜活的生命,生命也便远离开它。 那灰色的山已无法嫉妒沟底的风光,因为它已是没心没肺的沙丘;甚至连羡慕葡萄的权利也没有,因为它已失去向下俯视活动自如的眼睛。葡萄却不想独占风水,它本想分些青绿给秃山,但因山离沟太远,也只能望空兴叹! 葡萄沟的葡萄得天独厚地拥有水源;水源也只有通过沟底的葡萄才能表明自身的价值。 那么吐鲁番的葡萄之所以以品质优良,知名度高,其奥秘或许恰恰因为生长在沟里。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