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瑞芳:凄婉哀艳 扑朔迷离




  ——《公孙九娘》分析

  《公孙九娘》在《聊斋志异》491 篇作品中,是个独特的存在。它是一 个爱情故事。然而,既不像《婴宁》、《小翠》,数语解颐,如一幕轻喜剧, 令人读而忘忧;也不像《晚霞》、《香玉》、《翩翩》,诗情馥郁,似一首 抒情诗,一支小夜曲;更不像《聂小倩》、《伍秋月》、《鸦头》,虽然爱 情充满波折,结局却皆大欢喜。《公孙九娘》以清初于七领导的农民起义被 镇压开篇,以男女主人公的生离死别结尾,自始至终笼罩着浓重的悲剧气氛。
  《公孙九娘》是《聊斋志异》爱情故事中(甚至也可以算是全书中)反 对民族压迫、阶级压迫最为突出的篇章,也是悲剧形象塑造得尤其成功的篇 章。蒲松龄借一个昙花一现、遗恨终生的爱情故事,寄托他的心头恨、块磊 愁。为了寓人民的深仇大恨于男女悲欢离合中,他殚情竭虑,巧为构思,使 得《公孙九娘》独立物表,秀出天外,成为《聊斋志异》中思想艺术俱佳的 杰作。
  时代悲剧的折光 清室入主中原后,汉族人民的反抗此伏彼起。顺治十八年,山东栖霞于乐吾(即于七)举兵抗清,占据了岠嵎山,遐迩震动,波及八个县城。清廷发兵剿伐,所到之处,不问皂白,见人便杀。起义军及无辜百姓,遭杀者不 计其数。蒲松龄在《公孙九娘》的开头,这样写道:
  于七一案,连坐被诛者,栖霞、莱阳两县最多。一日俘数百人,尽戮于演武场中。 碧血满地,白骨撑天。上官慈悲,捐给棺木,济城工肆,材木一空。以故伏刑东鬼,多葬 南郊。
  于七一案,使清廷得到了清剿口实,借机将许多虽未参加起义,但对清 廷心怀贰心的官吏、读书人,残加诛灭。莱阳进士、大诗人宋琬也被诬陷, 下狱三年。在这场围剿中,无数善良百姓,成了牺牲品。对于这场惨剧,蒲 松龄只用了八个字:“碧血满地,白骨撑天”,便画出了一幅阴森恐怖、惨 不忍睹的图画。这是对满清统治者的愤怒控诉,字挟风雷,声如金石。
  但是,他不能照此写下去。因为严酷的文网在威慑着他。
  顺治末年,浙江吴县人庄廷■修撰《明史》,书中有指斥清人的语言。 康熙二年,为人告发。已故的庄廷■被开棺戮尸。为《明史》一书作序、参 校、买书卖书者,刻字人及地方官,皆被处斩,家属充军。这一诛杀七十余 人的大案,是向汉族知识分子“杀一儆百”。直言披露清兵罪恶,是取祸之 道。蒲松龄写了“碧血”、“白骨”之后,赶紧宕开一笔,写道:“上官慈 悲,捐给棺木,济城工肆,材木一空。”多么慈悲呵!虽然杀了人,却施舍 给棺材!杀人之多,使济南全城棺材铺的木材都用光了。这“捐给棺木”, 是猫哭老鼠的慈悲,是刽子手的恩典,是鳄鱼的眼泪。这里用的是明颂暗刺, 皮里阳秋的艺术手段。
  “于七一案”这一段,仅仅 70 个字,就把一个黑暗时代的典型环境交待 了出来。这是一个血腥的时代。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中,还能指望有什么个人幸福,有什么欢悦美满的爱情? 这是公孙九娘爱情悲剧的根源。公孙九娘的爱情悲剧是时代社会悲剧的折光。
  作为短篇小说的主人公,公孙九娘出场何其迟也!她是在全文写了三分 之一后,才姗姗而来。人们称赞《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的出场。在百二十回 的长篇小说中,主人公卧龙先生也是在三分之一篇幅之后才出场。但他出场 之前,却已“山雨欲来风满楼”。水镜先生闪烁其词说卧龙,徐庶走马荐诸 葛,刘备三顾茅庐。“千呼万唤始出来”,一出茅庐便光彩照人。公孙九娘 出场前,既无伏笔,又无引线,其他人物亦无一语提及她。她是在莱阳生探 视鬼甥时,“遽掩入”,骤然出现在男主角及读者面前的。诸葛亮出场前, 作家极力铺垫。公孙九娘出场前,作家讳莫如深,貌似优劣不同,实际春兰 秋菊各有佳妙。
  蒲松龄在公孙九娘出场前写一段莱阳生为甥女主婚的故事。既非闲笔, 亦非赘笔,而是曲径通幽、深化主题的重要一笔,是构成时代悲剧的重要组 成部分,也是对公孙九娘的巧妙映衬。
  请看,向甥女求婚的朱生,多么执着于朋友之间的友谊。当莱阳生因他 是鬼魂忙躲避时,他披肝沥胆,坦诚地表白衷情:“仆与君文字交,何寡于 情?我虽鬼,故人之念,耿耿不去心。”对于爱情,朱生又是何等地宝爱。 他屡次向甥女求婚,屡遭拒绝,却百折不挠,钟情如初。终于抓住了请舅父 主婚的机会。他不是青面獠牙的恶鬼,而是充满了人情味的人。
  甥女更是如此。她是不幸的。幼年失去慈母,为舅父抚养大。15 岁归家时,恰遇于七案发,成了釜中之鱼。“俘至济南,闻父被刑,惊恸而绝”。 她的堂兄偏偏只迁走她父亲的灵柩,使她成为千里孤魂,茕茕孑立。她对舅 父说的一段话,将深沉的哀愁倾诉出来:
  儿少受舅妗抚育,尚无寸报,不图先葬沟渎,殊为恨恨。旧年伯伯家大哥迁父去, 置儿不一念;数百里外,伶仃如秋燕。舅不以沉魂可弃,又蒙赐金帛,儿已得之矣。
  低沉幽怨,婉转温柔。这个“秀洁如生时”的少女,礼貌周全,又恪守 闺教,不肯在无长辈主婚下自择配偶,是个大家闺秀的形象。
  朱生与甥女,皆善良温顺,严守礼法,不敢越雷池一步,可以算作封建秩序下的顺民。但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在清室弹压于七义军的惨案 中,也成了异乡孤鬼。他们就像童话《狼和小羊》中柔弱的小羊,没有一丝 一毫开罪于恶狼的地方,却终于为恶狼吞噬。朱生和甥女,不过是千千万万 不幸遇难者的代表,后文曾借公孙九娘之口介绍:他们所居之村,为“莱霞 里”,因为里中全是莱阳、栖霞的遇难者。冤鬼居然形成了新的村落,大屠 杀的规模可以想见。
  公孙九娘还没有出场,悲剧气氛已经笼罩四野。美丽、多情而不幸的九 娘,在一个凄惨的环境中,有了悲剧性的爱情际遇。她的爱情悲剧,是那个 时代社会悲剧的典型反映。
  欢不忘仇的九娘 公孙九娘是蒲松龄笔下最动人的艺术形象之一。她一亮相,便给人以十分深刻的印象:
  甥曰:“九娘,栖霞公孙氏。阿爹故家子,今亦‘穷波斯’,落落不称意,旦晚与儿还往。”生睨之,笑弯秋月,羞晕朝霞,实天人也。曰:“可知是大家,蜗庐人那如此 娟好。”甥笑曰:“且是女学士,诗词俱大高。昨儿稍得指教。”
  这段出场描写,有身世介绍,有外貌描绘,有夸奖其才的词句(初为下 文的吟诗作伏笔),有直接描写,也有侧面描写。用语不多,却活画出一个 美丽、娇羞、多才多艺、多情善感的大家闺秀形象。
  公孙九娘与莱阳生的爱情,虽经人撮合,明媒正娶,却也有一见钟情, 自由恋爱的成分。但蒲松龄的生花妙笔,没有把九娘的爱情与《聊斋志异》 其他女主角的爱情雷同化。公孙九娘的爱情,没有《小翠》、《狐梦》闺房 嬉戏的氛围;不像《晚霞》、《阿宝》魂魄相从,坚如磐石;甚至也有异于 鬼女聂小倩,复活而偕伉俪。公孙九娘的爱情,好景不长,转眼欢爱成昨。 悲剧的性格,悲剧的命运,使公孙九娘的爱情有浓重的悲剧气息。小说在写 人鬼结合时,只用了“邂逅含情,极尽欢昵”极简单的笔墨写二人新婚生活, 主要篇幅是正面叙述公孙九娘在于七惨案中的不幸遭遇,以及她欢不忘仇的 内心世界:
  初,九娘母子,原解赴都。至郡,母不堪困苦死,九娘亦自刭。枕上追述往事,哽 咽不成眠。乃口占两绝云:“昔日罗裳化作尘,空将业果恨前身。十年露冷枫林月,此夜 初逢画阁春。”“白杨风雨绕孤坟,谁想阳台更作云?忽启缕金箱里看,血 腥犹染旧罗裙”。 前一首绝句,描写屈死地下的冤魂终于得以与爱人结合的欢悦。莱阳生到稷下时,乃甲寅年,即 1614 年。距于七惨案已 14 年之久,故有“十年露冷枫林月”之语。公孙九娘这个娇怯的女鬼,已经在阴森的地下十余年了。 那么,不期而来的爱情有没有给沉冤芳魂以慰藉呢?很少。就是新婚燕尔, 她也含怨带恨,屈死的往事历历在目:“忽启缕金箱里看,血腥犹染旧罗裙。” 深仇大恨,刻骨铭心!这两首绝句,把公孙九娘的国仇家恨,淋漓尽致地表 达了出来。
  公孙九娘深知人鬼殊途的爱情,无助于改变她含冤九泉的命运,所以,她不是与爱人眷眷不舍,而是催他离开“不祥”之地。她唯一的愿望,是迁 回故乡,将来附葬爱人墓旁:
  女悲曰:“千里柔魂,蓬游无底,母子零孤,言之怆恻。幸念一夕恩义,收儿骨归 葬墓侧,使百世得所依栖,死且不朽。”
  即便这一微不足道的愿望,因为莱阳生匆忙忘问志表,也成了泡影。 风雅娇怯、才貌双全、楚楚动人的公孙九娘,如依人的小鸟,似迷途的
  羔羊,那样纯洁可爱。她很应当享受炽热而长久的爱情,得到安乐的归宿。
  但她既然成了被株连而死的伶仃孤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民族的大灾 大难中,个人怎么可能枯木再生、安受人间的爱情与温暖?她的悲剧命运是 不可逆转的,正如千万死于于七之难的人民冤沉海底!蒲松龄不仅让她葬身 故乡的愿望落空,甚至让她连再晤爱人的机会也不可得。真是冤之甚也!在 “异史氏曰”中,蒲松龄进一步用“香草沉罗,血满胸臆;东山佩玦,泪渍 泥沙”的历史故事(即屈原因谗沉江、申生伐东山的故事),清楚点明,公 孙九娘的悲剧意义,不在于鸳鸯分飞的离妇愁,而在于对清朝封建统治者的 愤慨与抗争!
  但明伦的评语,很理解公孙九娘这一悲剧形象的意义:
  生被株连,死成梓里。以慧丽女子赍恨重泉,游魂异域;虽复阳台云作,画阁春生, 而露冷风林,血腥罗裙,人鬼异类,岂能白头相守哉?

  扑朔迷离 哀婉有致

  《公孙九娘》的艺术成就是多方面的:
  一、不同凡响的结局
  《聊斋志异》中的爱情故事,大多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作结尾。胡四娘受 尽讥笑,茹苦含辛,终于盼得女婿金榜题名,送来凤冠霞帔;辛十四娘遭受 恶霸窥伺,丈夫下狱待决,幸以狐奴邀取“圣眷”,惩罚巨恶,夫妇团聚; 瑞云不仅得到如意郎君,而且恢复了如花的容颜;青蛾与爱人身隔重岩也能 凿通相会┅┅蒲松龄甚至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让鬼女连城与恋人先成夫 妇,后返人间,让已死庚娘回阳复生与丈夫大团圆。蒲松龄像一个有菩萨心 肠的“撮合山”,千方百计编织花好月圆的结局。
  《公孙九娘》的结局,却打破了大团圆的惯例,扑朔迷离,凄凉萧瑟:
  (与公孙九娘分别后)生凄然而出,忉怛若丧。┅┅叩寓归寝,展转申旦。欲觅九 娘之墓,则忘问志表。及夜复往,则千坟累累,竟迷村路,叹恨而返。展视罗袜,着风寸 断,腐如灰烬,遂治装东旋。半载不能自释,复如稷门,冀有所遇。及抵南郊,日势已晚, 息驾庭树,趋诣丛葬所。但见坟兆万接,迷目榛荒,鬼火狐鸣,骇人心目。惊掉归舍。失 意遨游,返辔遂东。行里许,遥见女郎,独行丘墓间,神情意致,怪似九娘,挥鞭就视, 果九娘。下骑欲语,女竟走,若不相识。再逼近之,色作怒,举袖自障。顿呼“九娘”, 则湮然灭矣。 可怜的九娘,不仅不能死而复生,连随葬夫侧的愿望也成了画饼;不仅不能与爱人重圆,甚至怨怼不释。她的行动,使评论家但明伦不惑不解:
  忘问志表,生固多疏;而夜往路迷,不可谓非鬼之无灵也,况稷门再至,冀有所遇, 此情实可以告卿。既独行于丘墓间,何难再示以埋香之所?乃色作怒而举袖自障,女学士 毋乃不恕乎! 莱阳生忘问志表,不过是一时疏忽,再次寻访丛葬处,就是希冀与九娘重逢。而九娘却怨恨之至,不肯谅解。这是她的悲剧性格所致。蒲松龄让公孙九娘的爱情生活以怨恨终结,甚至爱情的信物——罗袜也被风吹成灰烬, 这表示他深沉的幽恨,极度的愤慨。这是和严肃的政治性开头相呼应的必然 结尾。是一幕政治惨剧的必然结果。人民不能从清室统治者铁蹄下解放出来, 主人公的爱情便只能是水中月、镜中花!这样的结局,迷离恍惚,发人深思, 耐人回味,比公式化的大团圆结局真实得多,可信得多,也感人得多。
  二、叙事写人,细致精彩
  《公孙九娘》的人物描写,用笔经济,历历如画。写公孙九娘,有从情 人眼中带感情的外貌描绘,有借他人之口进行的身世介绍,也有以诗句细腻 进行内心世界的描写。因为调动了多种多样的艺术手段,人物形象丰满、细 致、有立体感。在描写上,很有分寸,用词十分讲究。公孙九娘是个大家闺 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颦,皆风度高雅,温文庄重。如,写她初见莱阳 生,先是“转身欲遁”,被甥女拉住,便“敛衽”施礼。礼数周到,又含羞 带怯:“羞晕朝霞”。这都是极显大家闺秀风度的描写。甥女夸她文才高, 她的态度是“微哂”,有点恼怒但可以忍受。甥女对她开起“续弦”的玩笑, 她便笑“奔出”,曰:“婢子颠疯作也,”“奔出”是一个大家闺秀在此类 话题前应有的回避态度,“奔”的同时还要“笑”,又见其“道是无情却有 情”的内心。这些描写,精确、细致、有分寸、有层次,符合人物身份、个性。

  甥女的形象也栩栩如生,真切动人。她风雅、高洁、善良,与九娘类似。 但她们又很不同。甥女还有热情、幽默的一面。她风趣地把九娘家的败落称 为“穷波斯”,半真半假地向舅父和女友当面开玩笑:“舅断弦未续,若个 小娘子,颇能快意否?”俏皮伶俐的话语使她的形象平添一层明丽的色彩, 与少言寡语,开口即含怨带恨的九娘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公孙九娘》叙事简炼而井然有序。甥女的婚事引出莱阳生的姻缘。莱 阳生与公孙九娘的爱情成为主线,甥女之事便变为副线,借人物对话极简单 地带过。“何时于归?”“三日矣。”要言不繁。《公孙九娘》的结构针脚 缜密,不着斧凿痕迹。莱阳生刚到稷下,日暮未归。有个少年来访,仆人问 他是谁?不答。“着履而卧”。莱阳生归来,认出是死于于七惨案的朋友, “大骇却走”。此后是一系列情节:朱生托媒,甥舅相会,莱阳生对公孙九 娘一见钟情。至此,读者已经将莱阳生初见朱生时在旅店引起的惶惧淡忘了。 作者却笔锋一转,很仔细地补上了这样一笔:“生归,僧仆集问,生隐之曰:
  ‘言鬼者妄也,适赴友人饮耳。’”有这样几句话作交待,方能事事有着落, 人人有交待。莱阳生刚见朱生时,“大骇却走”,必然引起仆人怀疑。莱阳 生作“言鬼者妄”之语,不仅顺理成章,而且是必要的一笔。仅从这一个小 例,可以看出《公孙九娘》结构之严密。
  三、语言凄婉、凝炼
  《公孙九娘》的语言优美、凝炼而富于表现力。“碧血满地,白骨撑天”, 八个字,便把惨不忍睹的大屠杀场面写得透足。“笑弯秋月,羞晕朝霞”, 八个字,活画出九娘的神采。公孙九娘很美,但她的美,不是“容华绝代, 笑态可掬”的婴宁那种带野气的美,也不是“娇丽无比,莲步蹇缓”的华三 娘那种带狐媚的美(《巧娘》),而是大家闺秀特有的美。作家着眼写的, 是她因为有礼貌的微笑,变得秋水盈盈的明亮眼睛,还有因为羞涩而像彩霞 一般娇艳的脸颊。真是画龙点睛,勾魂摄魄。写朱生新婚的形貌心情,也是 八个字:“整履摇箑,意甚忻适”。简炼、形象、传神。莱阳生与公孙九娘 分别后,又去向甥女告别,被从美梦中惊醒的甥女夫妇的神态是:“朱生白 足出逆;甥亦起,云鬓鬅松,惊来省问。”一个“白足”,一个“云鬓鬅松”, 恰如其分地描绘出两人接待深夜来客的惶急心情。这些语言,以一当十,出 神入化。写人则三言两语,神采毕肖;叙事则寥寥数笔,明明白白。
  《公孙九娘》字里行间充溢着浓郁的抒情气氛。公孙九娘的两首绝句,是低沉哀怨的抒情诗。人物间的对话,也常常是悲悲切切,愁思如缕。从“碧 血满地,白骨撑天”的开头,到“坟兆万接,迷目榛荒”的结尾,全文如一 缕飘忽迷茫的愁云,似一阵如泣如诉的静夜箫声,凄婉缠绵,婆娑迷离,余 音绕梁,耐人寻味。
  1982 年 7 月于山东大学中文系
  (选自《聊斋志异鉴赏集》,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3 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