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齐奥一边以优雅的动作甩着尾巴,一边望着雅各布尽情地用它的爪子抓脑袋。
突然之间它对这只老乌鸦充满了好感。
“你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头就说明来历呢?”
“我不是已经试过了吗?”雅各布格格地说道,“我不是一直在朝你眨眼睛吗?”
“哦,是这样!”莫里齐奥大声说道,“但是,你为什么不大声地说出来呢?”
“大声地说出来?”它尖声叫道,“那样的话你的上司不是也会听见吗?你这个家伙真可笑。”
“我的大师反正什么都知道了。”
“什么?!”乌鸦吓了一跳,“是他自己打听到的?”
“不,”莫里齐奥说,“是我向他坦白的。”
乌鸦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不会是真的吧!”它终于说道,“这实在是太让我吃惊了!你再说一遍!”
“我必须这么做,”莫里齐奥带着庄重的表情说,“如果继续对他隐瞒的话,那就会显得我不够骑士风度。我对他进行了长期的观察和考验。我发现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正人君子,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不过,他今天的举止确实有点儿古怪,这一点我承认。可不管怎么说,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像对待一个王子那样对待我。这一点表明他是一个好心肠的人,是一个善待动物的人。”
雅各布以惊异的目光望着莫里齐奥。
“居然会有这种事情!一只猫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傻事的。两三只猫在一起的时候也许会发生这种事情,可是一只猫是绝对不会这么傻的。现在你已经把一切都说出来了,我的年轻人,现在完了,现在我们动物的全部计划都将破产,都将彻底破产。这一点我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我从—开始起便已经预料到了!”
“可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大师,”莫里齐奥委屈地咪咪叫道,“今天是个例外,平时他可从来不是这样的。”
“也许对你不是这样!”雅各布尖叫道,“他完全把你给蒙住了,而且是用脂肪把你给蒙住的,这是显而易见的。”
“你以为你是谁?”莫里齐奥真的生气了,它愤怒地吼道,“为什么你什么都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难道你的脑袋上没长眼睛吗?”雅各布也大声喊道,“你只要张开眼睛往四周看一看就行了!你说,这都是些什么?”它张开翅膀,指着架子上无数个密封的大口瓶说。
“这?这儿是医院,”莫里齐奥回答道,“这是大师他亲口对我说的,他正在试着给这些可怜的侏懦和女妖治病。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雅各布气愤得越来越难以自已,“要我来告诉你这是什么吗?这是监狱!这是刑讯室!你那位善良的大师实际上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大坏蛋!就是这样,你这个木头脑袋瓜!哈,什么铁才(乌鸦想说的是“天才”可音没发对——译注)!什么慈善家!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你知道,他会什么吗?他会污染空气;他会在水里下毒,使人和动物染上疾病;他会破坏森林和田野——你的那位大师,在这些方面他确实是很了不起的,可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会!”
莫里齐奥气得只会张大嘴巴喘气。
“你……你……快收回这些话,你这个造谣诽谤之徒,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它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它本来就很胖,这样一来便显得更胖了。
“我绝不能让你这样来侮辱这位伟大的人物。你得道歉,不然的话我得教你怎么来尊重人,你这个无赖!”
可这时候雅各布已经忍无可忍,它再也憋不住了。
“你过来!”它大声嚷嚷道,“你这个被宠坏了的胖小子,你这个福利社会里长大的脓包!你只会玩毛线,只会在沙发上伸懒腰!别的什么都不会!滚开,你这个只会舔盘子的家伙!滚开,不然的话我将把你打成一个包裹,然后把你寄回到你那个温情脉脉的老家去。”
莫里齐奥的眼睛里怒火万丈。
“我出生于那不勒斯一个古老的骑士家族。我的祖先一直可以追溯到米奥德里希大帝。我绝不能容忍别人玷污我的家族,更不能容忍一个像你这样到处游荡的江湖骗子来玷污它!”
“哈,哈!”雅各布尖叫道,“那一定是你的祖先把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尽了,连一点儿也没有留给你。”
莫里齐奥气得爪子直打哆嗦。
“你是否知道你到底在和谁说话,你这个可怜的长着羽毛的废物?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我曾经用我的歌声感动过无数颗骄傲的心。”
老乌鸦发出一声放荡的笑声。
“我很愿意相信你曾经是一个有着迷你身材、迷你头脑的迷你歌唱家。别这么自吹自擂了,你这个自以为了不起的瓶刷子。”
“你这个没有教养的无赖,”莫里齐奥带着非常鄙视的口吻吼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宫廷歌唱家。你的那些脏话都是从阴沟洞里捡来的,你这个可怜的流氓!”
“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雅各布反击道,“我的嘴巴没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生了一张嘴,而你则没有嘴,你这个可怜的猫男爵……”
突然——连它们俩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怎么会而且是谁先开始动手的——它们俩扭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它们俩打得不亦乐乎。雄猫又是咬又是抓的,而乌鸦则又是啄又是拧的。可因为它俩几乎一样大小,一样强弱,所以分不出胜负。一会儿这个逃,那个追,一会儿又反过来那个逃,这个追。它们俩谁也没注意地又回到了实验室。雅各布咬住了莫里齐奥的尾巴,这使雄猫疼痛难忍,可同时莫里齐奥也卡住了乌鸦的脖子,使它慢慢地感到喘不过气来。
“住手!”莫里齐奥大声喊道,“不然的话我会要了你的命的!”
“你先放手,”雅各布尖叫道,“不然的话我会拧断你的尾巴!”
然后,它们俩同时松开了手,气喘吁吁地面对面坐了下来。
雄猫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它试着把自己的尾巴给弄直了。它的尾巴现在看上去歪歪扭扭的,一点也不高雅,而乌鸦则伤心地望着自己掉在地上的羽毛,它身上本来就已经没有几根毛了。
正如在这样的殴斗之后经常会出现的情况那样.雄猫和乌鸦变得心平气和了,它们很想讲和。雅各布想,它不应该一开始就这么粗暴地来对待这只胖乎乎的小雄猫,而莫里齐奥也在想,它对这只可怜的、不幸的乌鸦的态度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请原谅!”雄猫说。
“我也感到很遗憾。”雅各布说。
“你知道吗?”过了一会儿,莫里齐奥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简直无法相信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一个人怎么能一方面这么友善地对待一个像我这么样伟大的猫艺术家,而另一方面又是—个卑鄙无耻之徒呢?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遗憾的是,”雅各布痛楚地点了点头,答道,“有这样的人,确实有这样的人。他并没有善待你,他只是把你给驯服了,好让你上当受骗。我的女主人蒂兰尼娅夫人也试图想驯服我。可我并没有被她驯服,我只不过装出一副被她驯服了的样子而已。这一点她没有发现,是我把她给骗了。”
乌鸦狡黠地笑了:“不管怎么说,我知道许多有关她的秘密,也知道许多有关你的那位‘正直’的大师的秘密。他到底去哪儿了?他为什么离开这么久?”
它们俩倾听着,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见别墅外面暴风雪的呼啸声和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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