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陷入窘境。妈妈不喜欢别人用她的肉丸子当装饰物,她确信,是小家伙拿肉丸子美化塔顶。
“屋顶上的卡尔松……”小家伙刚开口,爸爸就严厉地说:“我们现在不想再听更多的卡尔松幻想,小家伙!”
布赛和碧丹只是怪笑。
“好一个卡尔松,”布赛说。“正当我去拜访他时,他却溜之大吉了!”小家伙痛苦地咽下了那个肉丸子,随后把自己的积木收起来。此时此刻再讲卡尔松已毫无益处,但是卡尔松走了以后显得很空虚,特别空虚。
“我们喝咖啡吧,别再管那个卡尔松了,”爸爸一边说一边安抚地拍拍他的面颊。
他们总是在起居室的炉子前边喝咖啡,今天晚上也不例外,尽管已经到了温暖、明亮的春天,大街上的椴树早已经长出了绿色的嫩叶。小家伙不喜欢喝咖啡,但是他喜欢和妈妈、爸爸、布赛和碧丹一起坐在火炉前。
“闭一会儿眼,妈妈。”当妈妈把咖啡盘放在炉子旁边的小桌子上时小家伙说。
“我干吗要闭眼?”
“是这样,因为你不喜欢看我吃方糖,我现在想吃一块。”小家伙说。
他需要找点儿事情安慰自己,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卡尔松为什么不辞而别?他确实不应该这样做——一走了之,只留下一个小肉丸子。
小家伙坐在炉台上他喜欢的座位上,尽量靠近火。晚饭后喝咖啡是一天中最温馨的时刻。他可以和爸爸、妈妈说话,他说什么他们都愿意听,他们不是总有时间这样做。听布赛和碧丹交谈也是很有意思,听他们互相取笑和讲述“填鸭学校”。很明显,“填鸭学校”不同于小家伙所上的小学,它是一种完全不同和更好的学校。小家伙也喜欢讲自己的“填鸭学校”,但是除了妈妈和爸爸以外没有人对那里发生的事情感兴趣。布赛和碧丹对此只是一笑,小家伙也很谨慎,他怕自己讲出的东西成为布赛和碧丹的笑料。不过他们取笑他也占不到便宜,他是反击大师——当他有布赛这样的哥哥和碧丹这样的姐姐时,他肯定不是善茬。
“啊,小家伙,会做今天的作业吗?”妈妈问。
小家伙不喜欢这类话题。但是,因为妈妈刚才对于吃方糖没有说什么,所以他对妈妈提这样的问题也只好忍一忍。
“会,我当然会做。”他不耐烦地说。
他一直在等候卡尔松。当他长时间不知道卡尔松身在何处时,有谁能要求他还记得什么作业!
“你们有什么作业?”爸爸说。
小家伙被激怒了。他们怎么没完没了?他们坐在炉子旁边不是为了舒服——而是要谈论什么作业。
“字母表,”小家伙匆忙说。“完整的、长长的字母表,我会——首先是A,然后是所有的其他字母!”
他又拿起一块方糖,又想起了卡尔松。任他们说吧,小家伙想着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卡尔松。
是碧丹使他从梦中惊醒。
“小家伙,你听见了吗?想不想挣二角五分钱?”
小家伙慢慢明白了她说的意思。他当然不反对挣二角五分钱,但是要看碧丹让他做什么了。
“二角五分,太少了点儿,”他直截了当地说。“现在是什么都涨价。你知道吗,比如五角钱一盒冰淇淋要多少钱吗?”
“啊,让我猜一猜,”碧丹说,好像在绞尽脑汁想。“可能是五角钱吧?”
“对,你看,就是这么多,”小家伙说。“这样你就明白了,二角五分是太少了一点儿。”
“你大概不知道,这里的问题是什么,”碧丹说。“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别动。”
“别动什么?”
“今天晚上你不得在起居室露面。”
“佩勒要来,知道吗?”布赛说。“他是碧丹的新男朋友。”
小家伙点点头。啊,这是他们的如意算盘。妈妈和爸爸去看电影,布赛有一场足球比赛,碧丹坐在起居室里谈情说爱,而把小家伙轰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二角五分是可怜的代价。
他怎么会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
“他的耳朵好看吗?”小家伙问。“跟原来那家伙一样长着大扇风耳吧?”他在逗碧丹。
“你听呀,妈妈,”她说。“你现在明白了,我为什么把小家伙轰走。他把到咱家来找我的每一个人都吓跑了。”
“噢,他大概不会,”妈妈不动声色地说。她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互相争吵。
“他就是这样做的,”碧丹斩钉截铁地说。“难道他没有吓跑克拉斯吗?他站在那里使劲盯着人家瞧,然后他说‘你长的那种耳朵碧丹肯定不喜欢。’你们肯定知道,从此以后克拉斯再也没有来过。”
“别着急,沉住气,”小家伙用与卡尔松一模一样的腔调说。“别着急,沉住气!我一定坐在我的屋里,我白尽义务,不要钱。人家不看我,我不要钱。”
“好,”碧丹说。“那就拉钩吧!你保证整个晚上不露面!”
“保证,”小家伙说。“我对你所有的佩勒都不感兴趣,放心好了。只要不让我看到他们,我倒找你二角五!”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真的坐到自己房间去了,一分钱也没要。妈妈和爸爸去了电影院,布赛也不见了。小家伙打开门时,他听到从起居室里传出了窃窃私语,那是碧丹坐在里边正和佩勒小声说话。他把门开了几次,想听一听他们说什么,但是听不见。这时候他站在窗子底下,看了看外边的暮色。他走到街上,想看看克里斯特和古尼拉在不在那里,但是那里只有几个年龄大的男孩在打架。看看他们打架也挺有意思的,但是很遗憾,他们很快就住手了。然后一切都变得枯燥无味。
这时候空中传来一种声音,他听到了螺旋桨声,转眼之间卡尔松就从窗子飞了进来。
“你好,小家伙。”他轻松地说。
“你好,卡尔松,”小家伙说。“你哪儿去了?”
“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意思?”卡尔松问。
“啊,你不是走了吗?”小家伙说。“你说去问候我的妈妈和爸爸,可是为什么要溜之大吉呢?”
卡尔松叉着腰,那样子真像生气了。
“不,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怪事,”他说。“我连回去看一看我的房子都不行吗?房子的主人一定要看好自己的房子,这有什么不对呢?我去看房子的时候,你妈妈、爸爸偏在这时候来看我,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他朝屋子的四周看了看。
“说到房子,”他说,“我的塔哪儿去了?谁破坏了我的宝塔?我的肉丸子哪儿去了?”
小家伙开始结结巴巴。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不安地说。
“啊,我当然要回来,”卡尔松说。“世界上最好的积木手搭了一座塔,后来发生了什么?有人在四周建了围墙,让它永存下去?不是,远远不是!扒倒,破坏,他们就是这样做的,还吃了人家的肉丸子!”
卡尔松走过去,坐在一只凳子上生气。
“噢,这是小事一桩,”小家伙一边说一边也打响指卡尔松一模一样。“这点事用不着在意。”
“怎么能这样说,”卡尔松生气地说。“随随便便地把一切东西都毁了,然后说,这是小事一桩,这样就算完了。我是用我那双可怜的小手搭的那座塔!”
他用自己的胖手指着小家伙的鼻子,然后坐在板凳上,显得比任何时候都生气。
“我不玩了,”他说。“如果老这样的话,我真不玩了。”
小家伙这下可傻了。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卡尔松说:“如果我能得到一件小礼品,我可能会高兴起来,但是没有把握。可能我会高兴起来,如果我能得到一件小礼品。”
小家伙跑到桌子跟前,急急忙忙地翻抽屉,因为他有很多好东西放在那里。有邮票、石球、彩色粉笔、锡兵娃娃。那里还有一个他特别喜欢的小手电筒。
“你喜欢这个吗?”他一边说一边递过手电筒,让卡尔松看。
卡尔松一把抓过去。
“就是这样的东西才能使我高兴起来,”他说。“这个手电不像我的那座塔那么好,但是如果我得到它,我还是想尽量高兴一点儿。”
“给你吧。”小家伙说。
“能亮吗?”卡尔松怀疑地问,并且去按开关。好啊,手电筒亮了,卡尔松的眼睛也亮了。
“多好啊,秋季夜晚很黑,我到屋顶上去的时候可以打着这个手电筒,这样我就会找到我的那个小房子,而不会在烟囱之间迷路。”他一边说一边打开手电。
小家伙听了卡尔松的话以后,感到非常满意。他只希望有机会跟卡尔松去散步,看他在黑暗中打开手电筒。
“你好,小家伙,现在我又高兴了,”卡尔松说。“叫你妈妈和爸爸来和我见面。”
“他们看电影去了。”小家伙说。
“看电影去了!他们什么时候见我?”卡尔松吃惊地说。
“啊,现在只有碧丹在家……还有她的新男友。他们坐在起居室里,我不能到那里去。”
“这叫什么事,”卡尔松喊叫着。“你难道没有行动自由吗?我想我们一分钟也不能呆在这里。跟我走……”
“啊,我已经保证不露面。”小家伙说。
“我也保证,如果有什么不合理,卡尔松会像鹰一样立即扑过去,”卡尔松说。“这与你保证的不是完全一样吗?”
“我保证过整个晚上不在起居室露面。”
“好,那你就不用露面,”卡尔松说,“不过你肯定想看一看碧丹的新男友吧?”
“对,你看得出,我确实想,”小家伙急切地说。“她过去有过一个男朋友长着扇风耳,我想看看这位新朋友耳朵长得怎么样。”
“好,我也很想看,”卡尔松说。“请等一下,我得找点乐子,世界上最好的笑话大王——就是屋顶上的卡尔松。”
他朝房子的四周看了看。
“现在我们有办法了”,他一边说一边点头。“一个毯子……这是我们必备的。我知道,我们必须找点儿乐子。”
“你想的是什么乐子?”小家伙问。
“你保证过整个晚上都不在起居室露面,对不对?但是如果你披上一个毯子,你不就不露面了吗?”
“不……过……”小家伙刚开口说。
“如果你披上一个毯子,你不就不露面了,就没有什么‘不过’了,”卡尔松坚定地说。“而如果我也有一个毯子,我也就不露面了,碧丹可就倒霉了。像她那么愚蠢,肯定看不见我,可怜可怜的小碧丹!”
他从小家伙的床上拉下一条毯子,盖在自己的头上。
“钻进来,钻进来,”他喊叫着。“快钻进我的帐篷!”
小家伙钻进毯子,卡尔松站在里面,满意地怪笑着。
“碧丹大概没有说她不愿意在起居室看到一个帐篷吧?每个人都会喜欢看一个帐篷,特别是一个里边能发光的帐篷。”卡尔松一边说一边亮起手电筒。
小家伙不敢肯定碧丹看见帐篷会高兴,但是他自己认为,和卡尔松在毯子底下打着手电会很神秘和有趣。小家伙认为,他们呆在他们现在呆的地方玩帐篷游戏也不错,别理碧丹了,但是卡尔松不接受他的意见。
“我不能容忍不公正,”他说。“我一定要进起居室,说到做到!”
就这样帐篷开始朝门走去,小家伙只得跟着。一只胖胖的小手伸出来,抓住门的把手,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帐篷走到大厅,那里与起居室只隔一条厚厚的门帘。
“别着急,沉住气,”卡尔松小声说。帐篷鸦雀无声地走过大厅的地板,在门帘后边停下。这时候起居室里的窃窃私语听得又清楚了一些,但是还不足以听清楚里边的每一句话。起居室里的灯灭了,碧丹和她的佩勒显然对从外边进来的微微暮色感到满意。
“很好,”卡尔松小声说,“这样我的手电筒会显得更管用。”
就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关上了手电筒。
“因为我们要给他们一个快乐、亲切的惊喜,”卡尔松小声说,并在毯子底下神秘地笑着。
帐篷慢慢、慢慢地移到门帘后边。碧丹和佩勒坐在对面墙下的一个小沙发上,帐篷慢慢、慢慢地朝那里走去。
“我爱你,碧丹,”小家伙听到一个小伙子用很粗的声音一真够酸的,这个佩勒!
“真心话吗?”碧丹说,然后一片沉静。
帐篷像一股黑水漫过地板,慢慢地、不声不响地接近沙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离沙发只有几步远了,但是坐在那里的两个人既没听到也没看到。
“你爱我吗,碧丹?”碧丹的男友不好意思地问。
他还没得到回答,手电筒的亮光划破了室内的黑暗,径直照在他们脸上。佩勒跳起来,碧丹喊起来,这时候听到一阵怪笑,咚咚的脚步朝大厅跑去。
手电筒关了以后,屋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人们能听到,碧丹和她的佩勒听到从门帘处传来的笑声,粗野而得意。
“是我那个讨厌的弟弟,”碧丹说。“等着我收拾他……”
小家伙笑得前仰后合。
“她当然爱你,”他喊着。“她为什么不呢!碧丹喜欢所有的小伙子,没错!”
后来只听到扑腾的声音,再也听不到笑声了。
“别着急,沉住气,”卡尔松小声说。当他们发疯似地朝门跑的时候,帐篷倒了。
小家伙尽量沉住气,尽管他还是扑哧扑哧地笑,卡尔松绊倒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哪些腿是他的,哪些腿是卡尔松的,他只知道,碧丹随时会把他们压在身下。
他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朝小家伙的房间跑去,因为碧丹已近在咫尺。
“别着急,沉住气,”卡尔松说,他的两条小短腿在毯子底下跑得像鼓锤。“世界上最好的长跑冠军,就是屋顶上的卡尔松!”他小声说,但是听得出来他已经气喘吁吁。
小家伙跑得也很快。真是急如星火。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们躲进了小家伙的房门。卡尔松急忙拧钥匙锁上门,然后站在那里满意地怪笑,而碧丹在外面用力敲门。
“等着吧,小家伙,看我抓住你再说。”碧丹喊叫着。
“可是我并没有露面呀,”小家伙高声说。然后从门后又传出一阵怪笑。是两个人在笑——如果碧丹不是气疯了的话,她应该能听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