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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
  啊,天啦,黑暗--
  镇静!镇静!谢林,你是个情绪非常稳定的人。你的神志非常清醒。在黑暗中清醒,出去后会仍然清醒。
  滴答,滴答,滴答。每过一秒,离出口就越近。不会是相反吧?穿行没有尽头。我会永远困在这里。滴答,滴答,滴答。我在动吗?还有五分钟,五秒钟?或者仍然是第一分钟?
  滴答,滴答。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难道他们就不知道我在这里多受罪吗?
  他们不想让你出去。他们不让你出去。他们将--
  突然,他的脑门子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脑袋出现了一阵炸裂的剧痛。
  是怎么回事?
  亮光!
  是光亮吗?是的。没错。
  感谢上帝!是亮光!感谢所有可能存在的上帝!
  他已经走完全部隧道,正回到站上!肯定是这样,是的,没错。他那惊恐得像打雷似的心跳,开始恢复正常。视力已调整正常的双眼,已能辨认出熟悉的事物,有房屋的支柱、月台、控制室的小窗--
  丘贝洛、凯拉里坦正看着他。
  此时,他对他的怯懦而感到羞愧。振作起来,谢林,事情不像想像的那么糟,真的。你很正常,你并没有瘫在车底,抽抽搭搭地哭泣,求上帝保佑。这事是有些让人惊恐,让人害怕,但并没有把你摧毁--其实,这事你完全能够应付--
  "我们走罢。把手伸过来,博士。起来--起--"他们拖着他站了起来,扶着他下了车。谢林深深地吸了口气,使自己保持镇静。接着用手擦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水。
  "那小小的中辍开关,"他咕哝道,"我好像把它掉在什么地方了--""你没事吧,博士?"凯拉里坦问道,"刚才是什么感觉?"谢林蹒跚着走了几步。院长立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稳住。然而谢林却推开了他的手,他不想让他们认为隧道中短短的十五分钟就使他如此难堪。
  但他又无法否认已经受到了影响。无论怎样掩盖,他都无法将这一事实掩盖住。对自己更是自欺欺人。
  此时他明白,世上的任何力量都无法再让他去钻那隧道。
  "博士,感觉怎样?"
  "我--很--好--"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说他很好,"律师说道,"放开他,让他自己走。""他的两腿在打颤,"凯拉里坦说道,"他就要摔倒了。""不,"谢林说道,"不会的。告诉你,我很好!"他蹒跚了一下,又蹒跚了一下,站稳后,又蹒跚着迈出了一步。全身的毛孔都在冒汗。他扭头朝后看去,看见隧道张着大口,让人害怕战栗。转过头来,他把两肩耸得老高,仿佛这样能将脸裹住。
  "博士你--"凯拉里坦含糊地说道。
  不必再装了,装也没用。这样做太傻,是虚荣、顽固、毫无价值的硬撑。就让他们认为是懦夫吧,他们愿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姑且就把那十五分钟看作一生中的噩梦吧。隧道对他的影响仍在加深,而且越来越深。
  "这东西--真厉害,"他说道,"非常强烈,让人非常恐慌。""但你却基本没事,不是吗?"律师紧接着说道,"有点战栗,是的。但进入这么深的隧道,谁又不会呢?但你基本没事。与我们知道的一样,就那么一点,那么一丁点,遭受任何伤害的人都有可能--""不!"谢林说道。眼前的律师面目狰狞,像恶魔,像一头作装饰用、微笑着的怪兽头像。谢林对此非常厌恶。他想,只要讲出真话,就能将这一恶魔驱逐。跟恶魔讲话,无须策略。
  "进入隧道的人不可能不冒危险,这一点我完全肯定。即使是意志坚强的人也会受到很大伤害,意志薄弱者简直就是不堪一击了。如果再将隧道开放,不到半年,四个省的精神病院就会爆满。""恰恰相反,博士--"
  "别给我说'相反'!你进过隧道吗,丘贝洛?没有,我想是这样的吧。但是我进去过。你们花钱是要买我的这一权威性结论吧。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们:隧道是致命的,是与人性相悖的。人类难以承受黑暗,只要天上还有太阳,哪怕是一个太阳,这永远都不会改变。让隧道永远关闭吧,丘贝洛!趁你神志还清醒,关上它!关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