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看那儿,"她用手指着说,"一块公路标牌。"这是一块绿色金属做成的挡板,歪歪地悬挂在一颗灯柱上,它的表面已被烟渍熏黑,有三、四处也许是子弹穿的孔。但是,仍然看得见醒目的黄色大字:大南部公路。一支箭头指示他们对直往前走。
  "大南部公路离这儿还不到一、两里的路程啦,"塞里蒙说道,"我们应该在----"突然,一颗子弹呼啸而过,接着是嘣的一声爆裂声,西弗娜被吓懵了用手蒙住耳朵。一会儿,她感觉到塞里蒙勾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倒在地。
  "爬下!"他小声说。"有人开枪!"
  "谁?在哪儿?"
  他将袖珍手枪握在手里,她也同样。抬头一看,她看见了子弹击中了公路牌:在前两个字之间出现了一个新洞,几个字母打飞了。
  蜷缩着身子的塞里蒙,很快地朝最近的建筑屋边移去。西弗娜跟着他,感到没有掩蔽的可怕,这比一丝不挂地站在阿尔梯诺尔和消防巡逻队面前更糟,要糟上一千倍。下一颗子弹会随时从任何方向射过来,而且她简直无法保护自己。甚至当偎靠着塞里蒙蜷缩地站在小弄里的一间房子角落时,也感觉到毫无安全感,她呼吸急速,心砰砰直跳。
  他朝街另一端的一排烧焦的房屋低头看去,在远处对角处,有两三间房子完好无损。此刻,她看见最远一间房子窗户里,有几张脏肮、幽灵般的脸正在往外窥视。
  "那儿有人,暂住人口,我打赌,或是疯子。""我看见了。'
  "对我们的巡逻围巾毫无畏惧感,离城这么远,也许巡逻队对他们不管用。或许,正是因为我们佩带着围巾,他们才向我们开枪的。""你这样想?"
  "任何事都是可能的。"塞里蒙朝前挪动了一下,"我想知道的是,他们设法袭击我们是出于卑鄙下流的目的,还是仅仅想吓唬吓唬我们?如果他们想像射击路标牌那样射击我们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尽力的逃掉。但是,如果这仅仅是警告的话--""我也是这样想的。子弹打偏不可能正好打偏在公路牌上,真是太玄乎啦。""也许是这样,"塞里蒙说,他皱皱眉,"我想,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有武器的,以阻止他们派人前来侦察,从某间房子里溜出来,从身后袭击。"他看着他的袖珍枪,将标尺调到最大宽度和最远距离,然后举起来,击发出一颗子弹。一道红色的闪光哧哧地穿过空中,正好打在出现了几张面孔的那幢楼房正前方的地面上。落点处草被烧焦,一缕浓烟袅袅升起。
  西弗娜问道:"你认为他们看见了?"
  "除非他们神志完全不清,否则,他们不会注意不到的。我猜他们看见啦,不错。而且一点不喜欢。"面孔又出现在窗口。
  "卧下,"塞里蒙警告说,"他们有重型猎枪,我看见了它的枪口。"又是一声哧哧声,又一声巨响。
  公路牌摇晃了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们可能是疯子,"西弗娜说,"但目的是善意的。""太善意了吧。他们放第一枪,仅仅是同我们闹着玩儿的,嘲弄我们。他们告诫我们如果我们露面,他们将把我们炸跑。他们已经牵制住我们了,而且他们感到好玩。""我们能从这条小弄那头逃离这儿吗?"
  "那儿全是瓦砾。看样子,有更多的暂住人口在那里等着我们呢!""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点燃那间房子,"塞里蒙说,"把他们烧尽。如果他们疯得不愿投降的话,杀死他们。"她睁大了眼睛。"杀死他们?"
  "如果他们逼得我们迫不得已的话,是的,是的,我会杀死他们。你是想赶到阿姆甘多呢,还是宁愿藏在这条小弄里,度过你的余生?""可是,你不能杀人,即使你--即使他们--"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极力想说些什么。
  "即使他们企图杀死你,西弗娜?即使他们打出的子弹从你的耳边呼啸而过你还觉得好玩?你也不会杀死他们吗?
  她没作回答。她曾经认为自己明白,日食之夜产生的恶魔般的新世界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运转,然而此刻她意识到其实她什么都不懂,根本不懂。
  塞里蒙又朝街上爬了一段路,他正在瞄准他的袖珍枪。炽热的闪光击中了沿街白色房屋的正面,木头马上开始变黑。小火焰升了起来,在房屋的正面点燃了一条火线,停了一会儿,又开了一枪。
  "把你的枪给我,"他说,"我的太烫啦。"
  她把武器递给了他。他将武器调校好,进行了第三次射击。现在整个房屋的前面部分都燃烧起来了。透过火焰,塞里蒙朝屋子里面瞄准。
  西弗娜想,不久前,那幢木屋曾经属于某个人。住在那里的人们是一家人,他们为自己的家感到自毫。他们的邻里--精心地管理着他们的草坪,为他们的植物浇水,和他们的宠物一块儿玩耍,为他们的朋友设置晚宴,坐在院子里边喝着饮料,边观看着太阳从空中掠过。而现在所有那一切已不复存在了。此刻,塞里蒙正平卧在布满了灰烬和碎瓦砾的小弄里,有效地、有节奏地向那间房屋开火。因为,这是他俩能够安全逃离这条街,继续赶往阿姆甘多公园惟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