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期

“德赛”风流去,“秘逻”争芳来?

作者:叶 隽




  可不是吗?补一句“秘逻争芳来”,原本就意味着对五四那代人的再省恩。说“德赛风流去”,决不是就要否定民主与科学,而是针对五四时代它们占据压倒一切“惟我独尊”的地位而言。其实,从器物到制度再到文化,晚清以来的历代前贤都试图不断推进自己思想的深度与广度;但毕竟受制于时代风云、中国语境、个体学养等诸多因素,他们的认识也就停留在了五四的高度,将德赛二先生捧为两尊巨佛,未尝没有其不得已的苦衷。但那个时代注定只能成为历史,我们必须重新选择起点。虽然,我们懂得“同情之理解”,我们也会学习“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但我们不会盲目,我们要选择,我们要比较,我们要省思。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如何认识曾强烈冲击并影响中国现代化进程的“西学”,甚至不仅是“西学东渐”的那个“西学”,也还有作为西方文化之源的“西学”。引进“秘先生”与“逻先生”的二元对立,实际上是强调回到西学的源头,即在思维模式的最根本处进行梳理与认识工作。民主、科学乃至经济、政治等,都不过是由“逻先生”引发开来的“花果”而已,“只见树木不见林”是短视症,只见“花果”不见“根茎”同样有“报喜不报忧”的嫌疑,但我们更要关注的,是“种子”落下的地方。
  五四那代人自然有大无畏的勇气,敢于斩断传统,做那“无根之人”。然而,他们实际上倒是最有根的,他们的传统文化乃至国学底蕴都相当之深,一方面在高声宣扬莫读古书,一方面却可以从容做出骈文律诗,那传统的修养任是欧风美雨怎么吹打也是变不了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可是,前辈却苦了后来人。西学拥人,不仅表现在思想学术方面的冲击,也具体落实在教育体制诸方面,一旦没有了私塾、消解了书院,连同几个最后的国学大家都成了“消逝的风景”时,“传统”就真地距离我们非常、非常遥远了。前贤确实有选择的自由,可当初勇毅果决地“打倒孔家店”时,可能绝对没有想到会陷后学于如此困境之中吧?当然也有学者号召诵读古诗词,恢复中华经典,这些不懈的努力都值得赞赏,然而其中传统的含金量究竟如何?较之当年从传统中从容走来的各位前贤,恐怕不言自喻吧!今天的状况,竟然是欲接续传统而不能,做这“脱根之木”,真是好苦!然而,细思前途去路,或者惟有接续“千年之血脉”之一道,才是让后人不继续做“无根之木”的可行之途。确实,“德赛风流”,已为过眼云烟,“秘逻争芳”,必将如火如荼。然而,当代中国,所缺的可能并不仅是对西学的仔细打量、深入源头与比较鉴别;对传统的重新认识、接续源头乃至复归大道,可能是更重要的工作。而二者在一定程度上又是“鸟之双翼,车之双轮”,缺一不可。
  在西方文化中,“逻各斯”与“秘索思”这两个传统,确实各有千秋,“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百年”,用在二先生的时代消长上,可能还真地有道理。虽然在当代世界,由逻各斯而来的主张理性、科学、逻辑、清晰的思路占据主导地位;但当代世界所产生的诸多无法解决的矛盾、问题与现象,也促使我们不断反思他种思维与传统的可能。在德国古典时代,歌德等人尝试走的是第三条道路。早年之狂放不羁,大有冲决网罗的豪迈勇气,其中浪漫的成分居多,“狂飙突进”的成型与发展多少有些神秘主义的倾向。可年纪稍长,即走向理性,在启蒙的旗帜下保有理性、科学的步伐。但终究是步入了古典时代,即选择古代希腊、罗马为理想标的,即我所谓的“古典镜像”。歌德与席勒,尤其是歌德的身上,似乎“逻先生”与“秘先生”的影响都比较明显;在后期,尤与秘先生相处颇密。这种种细微末节处,或许正是我们值得反思的,尤其在当代语境及其现实困惑之中。从“德赛风流”到“秘逻争芳”,历史过去了近一个世纪,至少我们由单纯的“花果飘零”走到了“源流尽处”,对西方文化与思想的认知是否可以由此在“质”的意义上“更上层楼”?这,既测试研究者的“功力”与“智慧”,也考量后来人的“沉稳”与“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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