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9期

疾病的隐喻

作者:刘 宏




  《恋爱小说》故事梗概:志恒偶然认识了两个形影不离的女孩秀仁和景熙,他对秀仁一见钟情,就追上去告诉了她。虽然秀仁说:这令她很不自在,但他们还是因此成为了朋友,一起度过了很多快乐时光。慢慢地,志恒和景熙开始相互喜欢了,一天景熙来告诉他,这样使他们都不自在。好朋友就此分别了。几年过去,志恒收到一些没有落款的信后去找两个女孩,却发现当年她们都身患重病,而秀仁已经去世了。景熙很快也去世了,只留下记录往日的照片,成为志恒的回忆。
  邮差在《恋爱小说》里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在志恒与两个女孩一起看的电影里,另一次是在生活中。这两个邮差出现的意义完全不同,一个仅仅是身份,另一个却偏重职能。著名的意大利影片《邮差》的片断被套叠在这个电影故事里:邮差落人情网后告诉诗人,他恋爱了,他真痛苦,可是他真愿意始终如此痛苦。邮差对诗人倾诉他的爱情,远方来的诗人真是最合适不过的倾诉对象。仿佛也没有什么别的方式来表达那样又快乐又惆怅的模糊情绪,从电影院里出来那个晚上,分手以后,志恒、景熙和秀仁都在独自感叹:真痛苦,可是真愿意始终如此痛苦下去。
  他们只能痛苦下去了,如果不是第二个邮差,一个好管闲事的邮差出现。这个喜欢景熙的邮差偷偷潜入景熙的房间,发现她写的那些从未发出的信,很疑惑;他想起自己的职责,就自作主张带走信发了出去。于是,志恒不断收到一些没有署名的信。信封里只有照片,那是景熙隐藏起来的愿望。
  有点晚了。那两个总是形影不离的女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像是梦一样不太真实的相遇已经结束了好些年,志恒只能看着照片回忆,因为相遇也是从摄影开始:在小店里,志恒正透过相机镜头聚焦窗台上那盆小小的花,他专注地看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闭着眼睛,脸庞慢慢靠近花朵。他要用相机抓住女孩的形象。正在按动快门的一刹那,另一个女孩,一个短发的女孩闯进镜头,挡住了他的意图。志恒很是懊恼,但是他不能对那无辜的女孩说什么,她也不觉得自己闯了祸。志恒听见新来的女孩叫了两杯草莓汁,然后对外面的女孩喊了一声“秀仁”。秀仁进来了,志恒默默记住了她的名字。她们走后,志恒骑着自行车跟踪坐出租车远去的女孩。在一个餐厅里,志恒气喘吁吁非常勇敢地站到她们面前,他对长发的女孩说,你的名字是秀仁;秀仁,我对你一见钟情。
  志恒想必也没抱有秀仁会有所回应的奢望;当景熙鼓励他“希望你好运气”,而秀仁以“你使我很不自在”拒绝了他之后,志恒捧了一个闹钟挡住自己的脸,站在窗外,告诉秀仁,他把时间往回拨了一个小时,希望她忘记刚才的事情,让他们大家再见面的时候变成朋友。
  志恒不知道他对秀仁一见钟情的表白和接着又希望她忘记的要求,多么微妙地预设了他们几个人的未来。
  他们真的成了朋友,总是在一起。志恒后来发现自己喜欢的是景熙,但对于如影随形的朋友来说,他似乎很难说出自己的心意。终于,她们消失了。最后一次见面是景熙单独来找他,这一次是景熙对志恒说:她们和他在一起不自在。
  分离好几年以后出现的信提示了志恒去追踪。曾在出游时路过的两个女孩的学校,是她们留给志恒的惟一线索。志恒找到学校,在那里,一个女同学告诉他的真相是:景熙和秀仁都生了很重的病,她们形影不离。他所得到的消息是景熙去世了,秀仁也离开了。也许这时志恒心里有些紧张,因为他喜欢景熙。直到翻看毕业纪念册的时候他才知道,景熙和秀仁互换了对方的名字。那个原本名叫秀仁但一直被他以为叫作景熙的女孩,只是离开这里去了别的地方,还可能被他找到。
  严重的“病”只是一个引导常识去推断事情的不具体的说法;“病”只有在阻断未来的时候才表现得具体。景熙和秀仁究竟生了什么病被忽略了,这个由他人宣布的词语斜插进来,不仅仅指明了故事的时限,还承担了他们三人都不能如愿的原因。生命结束是令人恐惧的事情,疾病作为原因催生了一种紧密依赖的关系模式,用以分担人们其实了解自己是独自一人面对未知而生出的恐惧。两个女孩交换名字的方式源于秀仁小时候住医院的病友,一个小男孩的创意,小男孩死去的时候秀仁紧紧抱着他藏在床单下,日后景熙也是这样紧紧抱着秀仁最后作别。疾病也加固了这种依赖关系,同病相怜,那些生病的孩子们相互模仿,像影子一样,仿佛要在相互的呼应中尽量聚集和扩张生命的气息。但是,志恒是在疾病之外的,所以对他的模仿是无效的。当秀仁去世后,景熙学着志恒的样子要拨回闹钟上的时间,她的行为完全徒劳,弄伤了手,甚至不能安慰她自己。她只能模仿她的同类,在隐居中变得像逝去的秀仁,不仅使用她的名字,还换成她的发型。甚至对志恒最后的告别也和秀仁如出一辙,她也写了一封给志恒的信。
  疾病很少在两个女孩身上表现出症状。她们只是看起来比较柔弱。秀仁偶尔发烧,也不过使她看起来更柔弱一点而已。即使秀仁淋了雨引起疾病发作的时候,只是软弱得要昏倒,需要被背下山去。躺在床上的她仅仅是消瘦无力,但仍然秀美;而生命快要结束的秀仁躺在病床上,除了穿的是病号服,看不出她已经奄奄一息。疾病的症状很少在她们身体上出现,和疾病相关的令人不快的背景几乎都被屏蔽了。而且,没有给出名称的疾病显然也不是传染性的,她们没有成为可怖的传染源而被他人回避和监禁,没有使人嫌弃这两个女孩,相反,她们是被宠爱和保护着。疾病似乎只是规定好收回生命的时间就放任她们了,丝毫也没有损伤她们的美丽;疾病净化了俗世的种种喧嚣,取消了上大学和工作的必要,两个少女早已知道生命会早早结束,她们只是静候着结束,静候着结束把这些事情的意义消除,就像先前疾病去掉像他人那样按部就班生活的意义。除了静静旁观,她们似乎没有对生活的其他期待。
  志恒,这个懵懵懂懂出现的男孩,粗心的男孩,正像是秀仁和景熙共有的“病”。被含混交代的疾病与被细致刻画的志恒恰成互补,相互呼应,共同对两个女孩施加影响。疾病使她们的形体和气质变得柔弱和沉静,志恒的出现激发了她们的想象和期望。但是志恒也将要使她们相互分离,正如疾病联系了她们又终究要使她们分离一样。志恒在和景熙的短暂相处中没有对她说他的爱情,因为先前有过对秀仁一见钟情的当众表白,所以,如果他还希望保护他们三个人亲密无间的关系,他就需要先告诉秀仁,并通过秀仁的配合来表达自己情感的变化。所以他要秀仁帮忙,告诉他关于景熙的细节。请景熙将纸条送给秀仁时,他已经预见两个女孩会一起看,所以对景熙有“不要偷偷看”的要求。但这让景熙误会了,以为是要回避她,是从前对秀仁“一见钟情”的延续;那么,志恒和秀仁之间的亲密,依然超过了自己和志恒的关系。景熙已经喜欢志恒了,无法继续若无其事地祝他好运,她有点嫉妒,等志恒离开,转身撕掉了纸条。
  但是,志恒的心意,大约并不像是他所表白的那么明朗。他与两个女孩之间形态不同的关系,构成的是先后不同而分量相当的情感。虽然志恒小心地收回了对秀仁的一见钟情,但他们之间很早就有了默契。志恒写在纸上要问的关于景熙的问题,秀仁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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