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期

似乎生活就是等待

作者:刘 宏




  《幸福终点站》故事梗概:维克多来到美国,却因为祖国发生政变护照失效被迫滞留机场。在过境室里他找到了生存的方法。海关官员带着一种对东欧国家的偏见企图找到证据就将维克多驱逐出去,但是维克多从来没有违背规则,一次又一次去申请签证。他在过境室里认识了生活不如意的艾米丽亚,对她产生了爱情。艾米丽亚并未选择维克多,但帮助他获得了入境签证。维克多终于能够进入美国,原来他到这里来仅仅为了获得一个歌手的签名。多年以前,一个乐队访问过他的故乡,他的父亲热爱这个代表着另一种文化的乐队,收集了几乎所有成员的签名。为了获得最后一个签名,告慰已经去世的父亲,维克多飞到美国。得到这个签名以后,维克多几乎没有停留就返回祖国。
  
  困境
  
  在这部人物形象多元化的影片中,白人形象仍然占据数量优势,四个主要的角色均是白人,他们占据了大部分戏份,在故事中具有支配权力。这种支配权力也以种种显性和隐性的方式存在于现实生活当中。故事的主角弗兰克和维克多都是长相普通的白人,意识形态偏向在这里似乎有意识地进行了隐藏。
  机场边检部门怀疑维克多,认为他带着特殊的任务。维克多的祖国就在他飞来美国的短短时间里发生了政变,他的护照失效,被禁止入境。在人来人往的国际机场,他突然失去身份,不能去目的地,也不能回家,只能按规定待在过境室。在拿到几张可以兑换的餐券后,维克多就被限制那里,餐券也很快被弄丢了。
  困境就此展开。维克多几乎不会讲英语,这真要命!在英语为工作语言的全球化背景之下,尤其是在纽约肯尼迪机场,不会英语即使不算错误,也是一个严重的缺陷。维克多讲俄语。这种冷战时期敌对国家的语言,立刻激起海关官员弗兰克的反应。
  弗兰克通过监视器观察维克多,只等他违背规则就限制他的自由。但维克多似乎有敏锐的第六感觉来对付弗兰克的偷窥,他绝不越界,利用自己的能力获得尊敬,赚钱养活自己,甚至有所盈余。只是他一直不能离开过境室,他一次又一次地排队去请求入境,一次又一次被拒绝,这个行为也变得越来越仪式化。
  维克多得以度过困境的最大支持来自他的技术,他凭技术获得认同和好评。技术似乎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维克多不仅用他的熟练建筑技能解决了生存问题,在工作领域获得了承认,得到了高工资,赢得了朋友,甚至凭借高超的技能建起一座闪闪发亮的喷泉,用这样梦幻般的自我表达来感动在过境室里认识的艾米丽亚。技术的万能性在影片中获得了全方位的推崇。技术是不同大陆、不同语言、甚至是不同文化之间唯一畅通无阻的桥梁。设想,如果维克多不是有技术的人,如果他在自己的故乡从事的是教授自己的民族语言的教师工作,那么他的遭遇很可能将非常困难。
  维克多的爱情也是一个短暂的困境,在现实的无奈中结束。他的爱情对象抚慰他的情感,掩饰他的窘迫,分担他的不幸,并在后来演绎成他的美国之行的主要内容,一定程度上挽救了他对美国的想象。然而,最终维克多只收获了一个签名。
  
  象征一:自由
  
  最后带给维克多入境许可的人是艾米丽亚,一个形象和身份都相当主流的白人,美丽大方,正陷在一场恋爱麻烦当中。她稍微有点年纪,有点女人伴随年纪而来的惶惑和压力。然而,这些微小压力正好在维克多能够理解和提供安慰的范围内,也引发了她对维克多的理解和同情。艾米丽亚的那场欲罢不能的恋爱,类似她自己飞来飞去的不安定生活。遇到维克多不能够改变她什么,连短暂的改变都不可能。维克多给这个喜欢阅读拿破仑的女人制造了一个悬念,要她下一次来的时候看当年拿破仑送给约瑟芬的礼物是什么。在极其有限的机场空间,维克多即使通过拿破仑和约瑟芬的传奇来表达心曲,也不过成为艾米丽亚一时的安慰。无论维克多的爱情多么郑重其事,也只能插在艾米丽亚情感生活的间隙里。
  这场短暂的爱情一反男性主导爱情的模式,即使艾米丽亚仍然以经典式的柔弱需要呵护和帮助的姿势入场(她似乎因失恋了痛哭而恍惚失态,摔倒在地),但是她对维克多采用的是一种有借口的支配策略。比如,她邀请维克多晚餐;可是因为维克多不能走出机场,她没有机会实现这个邀请。维克多于是反客为主,在机场动员了所有可能找到的支持,终于做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隆重晚餐。那个小人物们模仿豪华大餐的场景具有很典型的象征意味,一如艾米丽亚在这里抛弃了寻呼机暂时中断了和外界的联络,同样显现出努力之后仍然无法跨越的鸿沟。
  艾米丽亚代表了这个国度诸多面目之一:形象姣好、态度友善,而且作为女性,自然成为维克多罗曼蒂克的表达对象。而到最后,她不加解释地拒绝了维克多,回到自己的情人身边。
  在他们的交往中,维克多完全有机会在艾米丽亚面前表明他的清白,既然艾米丽亚顺理成章地询问维克多来到这里的目的和那个藏着答案的小铁盒子。这几乎是斯皮尔博格唯一没有细致覆盖的问题,他需要将这个答案戏剧性地展开。
  最终,艾米丽亚代表她的国家,还代表所有疑心维克多的观众提出了问题。怀疑、误解澄清之后,作为回应和补偿,她向朋友要求了特殊的签证,将维克多送进纽约。
  艾米丽亚有点像是一个现实中的自由女神,然而在这个时刻,她本人已经有点自顾不暇。尽管她最后利用自己关系不稳定的情侣为维克多找来一个签证,最终帮助他进入纽约,却终不能掩饰能力的局限。虽然她早已完全拥有维克多千辛万苦才争取到的一点自由,但她不能使自己幸福。
  
  象征二:想象
  
  在一场艰苦博弈之后,斯皮尔博格推重的维克多那种值得赞赏的态度,恰恰是弗兰克们最愿意认可的态度:维克多不是一个担负着颠覆这个国度使命的间谍,而是来寻找最后一个签名,以一种类似朝拜的虔诚来表达对于这个国家最深切的崇敬。
  这是一种类似信仰的崇敬。其实在维克多这里,崇敬和信仰已经难以区分。渴望这个只需要片刻的简单签名,竟然源自维克多父亲的想象和期待。一张已经老旧的新闻照片,仿佛是给铁幕下的另一个社会掀开的一个可以无穷想象的空间。那是想象的起点和源头,对于在很长时间里根本无缘相互了解的人们来说,那就是对方的全部。所以,并不难想象在漫长的几十年里,维克多的父亲一个一个地索取签名能够赋予他多大的快乐。
  现在,在漫长的几十年以后,面对面的维克多和弗兰克,开始了一场不得不进行的沟通。长久的相互隔绝,在被隔绝的过程中被不断灌输、强调而烙刻下的成见,使他们之间爆发了一场冲突。
  维克多随身携带的一个小铁盒子是边检人员对他图谋不轨的想象得以落实的证据。围绕这个小铁盒子,一场源远流长的冲突次第揭示出来,冷战的色彩再现了故事开始时候的基色。从误解到和解,这个主题一直在与现实进行相当准确的对照。
  为什么弗兰克以这样一种固执己见的态度来处理维克多的案例,而不愿稍微变通?在弗兰克对维克多围追堵截的过程中存在好几处出口,他有很多机会放手,让这个被怀疑有特殊企图但无法证实的人入境,但是弗兰克坚持到最后也丝毫不肯通融。弗兰克的固执不仅仅由于他的强悍个性,也出于某种根深蒂固的偏见。正是由于这种偏见,他不能把维克多当作某个应当被平等对待的自由个人,而是一种必须被防范的邪恶象征。维克多突然失去的某个国家的公民身份,实际上只是展现弗兰克如何看待在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和个人的契机。
  在他们持续几个月的对峙里,弗兰克的进攻完全被维克多的隐忍所化解。如果说艾米丽亚代表这个国度一种温和友好的面孔,那么弗兰克所代表的完全是另一面。那种把守美国入境处的优越感是通过他的言行慢慢表达的,这其实是一种习以为常,有着意识形态背景的看守心态。影片中弗兰克因其工作表现正要获得提升,证实了那种优越感中隐含的政治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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