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0期

礼制传统与明清京师文化

作者:李宝臣




  二、吉礼——敬天法祖的庇佑情结
  
  《周礼》讲以吉礼事邦国鬼神(示氏)。鬼系指人鬼,不言而喻,人鬼都是曾经在世间留下生活痕迹的历史人物,譬如祭祖与纪念著名历史人物等;神系指天神,人们创造出来的上空诸神,譬如日月风雨雷云之神等;(示氏)系指地神,人们创造出来的地上诸神,譬如山水土地之神等。后世对此间的区分,不再像周代那么严格,而把需要祭祀的对象,一律笼统地称之为神。
  吉礼就是以神灵为祭祀对象的庄重典礼的程序。从京师恢弘的礼制建筑的使用性质上看,只有专为举行吉礼祀典而建的坛庙的用途比较单一,完全是为了敬天法祖的政治需要,和专门祭祀各类性质的神鬼而祈盼人间事事安康的目的。神秘肃穆、声势浩大的吉礼典仪,在今天看来似乎是无益的浪费,难与统治效果与社会秩序相联系,但只要对农业社会的生产模式有所了解,不难发现这些活动寄托着人们的对政治清明生活安定和年景丰登纳福去祸的渴望。皇朝通过这些祀典的铺张形式,神化了皇上敬天法祖,代天行政的神圣形象。京师拥有比皇朝任何其他城市都多的大小祀典仪式。
  祭祀的类别、日期与元旦、皇帝、太后生日的改期庆祝
  朝廷根据历史传统、政治需要与祭祀对象之间的差别,把祭祀仪式分为大祀、中祀和小祀。清朝又把小祀称为群祀。不言自明,天体空间,人间诸事总是有高低大小轻重之分的,譬如天上总神谓之吴天上帝或皇天上帝,其下日月,再下风雨云雷等等。地上总神谓之皇地(示氏),其下山川海渎,再下各处土地以及城市的城隍等等。人鬼之神,首重莫过于皇朝的列祖列宗了,其下孔子,历代帝王,再下名将贤臣直至各个家庭的父祖。显而易见,祭祀的等级几乎完全照搬现实生活中的等级。吴天上帝、皇地舐、列祖列宗构成最重要的祭祀对象,与皇帝紧密结合,皆列在大祀之中。
  明朝每年定期如时举行的有:大祀13项次:正月上辛祈谷,孟夏大雩,季秋大享,冬至祭天,皆祭昊天上帝;夏至祭地,祭皇地祗;春分祭日,秋分祭月,春夏秋冬四季孟月和除夕五次享太庙,祭本朝列祖列宗;春秋仲月上戊日祭太社太稷。中祀25项次:仲春祭先农,春秋仲月择日祭历代帝王庙,春秋仲月上丁日祭先师孔子等。小祀8项次:孟春祭司户,孟夏祭司灶,季夏祭中雷,孟秋祭司门,孟冬祭司井等等。清朝基本上延续了明朝制度,大祀项目与明朝所差无几,只是把祭日月降为中祀,覆灭前夕又把祭先师孔子提升为大祀。中祀项目变少,只有12项次,诸如日月坛、帝王庙等。群祀即小祀增加到53项次,比明朝多出45项次。诸如季夏祭火神,仲秋祭都城隍(北京城神),季秋祭炮神,春冬仲月祭祀先医等等,名目繁多不一而足。
  明代大祀、中祀、小祀合计共46项次,平均每月几近四次。清代大祀、中祀、群祀合计78项次,平均每月超过6次。京师之内的朝廷祀典不能不谓之频繁。其中,皇帝亲临的祭典有天地、宗庙、祈谷、社稷、日月、大雩等,其余的根据祭祀等级派遣大臣或由主管部门官员按时致祭,但历代帝王庙和孔庙“则传制特遣”以示隆重。
  朝廷祀典的日期大都是固定的,分节气与日期两类。在通用阴历的时代,节气与日期之间就不像使用阳历那样相对固定。冬至、夏至、春分、秋分是节气。古人虽然认为太阳围绕地球运动,却对太阳历早有认识,将一年分成二十四个等分的节气就是以太阳为中心的。所以节气在今天执行阳历的时代,日期基本上是固定的。每年冬至、夏至、春分、秋分四节气,基本上都分别处在阳历的12月、6月、3月、9月的下旬之初。然而,在实行阴历的时代就不同了,每一年的时间差别比较大。尤其有闰月的年份,节气的日期每年相去很远。
  以天地日月的祭祀时间而言,古人认为,天地至尊,选择祭两至节气祭祀天地,在于看重冬至夏至分别代表日渐长与日渐短的起始点。日月在人们心目中仅次于天地,选择两分节气祭祀,春分阳气正盛,秋分阴气见长,正符合阴阳互补平衡的观念。地球绕太阳一周的四等分点,平均分配给天地日月。
  上辛、上戊、上丁,都是具体的日期,也就是说在举行祭祀的月份里,逢到第一次出现的带有辛、戊、丁的日子,就举行仪式。中国传统的记年、记月、记日、记时,一种用数字,另一种用天干地支相配表示。干支表示法在记年与记时上可以与数字准确对应,而记月、记日则不能与数字对应。干支相配以60为重复周期,阴历大月30天,小月29天,同时十九年当中又置七个闰月。因此,记月不是五年一重复,记日更不是每年每月都一样。凡是用干支记日的日历,都要在月初注明某某朔,朔就是初一,有了这一指示,能够很容易把干支记日换成数字表示。所谓上辛、上戊、上丁日,使用的是天干,就是一个月当中首次出现的带有辛、戊、丁等需要的天干日子。众所周知,干支中的天干符号十个,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因之,大月当中每个都能出现三次,而在小月当中,上个月末出现的符号就只能出现两次。
  正月初一是元旦,现在我们称为春节,而把阳历的1月1日,称为元旦。这是国家改行世界通行的阳历以后,借用了旧时的习惯称法。阴历的元旦是普天同庆的盛大节日,而正月上辛日出现在元旦庆祝期间的可能性比较大,因此,在一至三日之内出现时,改用次辛日。譬如正月第一个辛日恰逢初三,次辛日就是正月十三。这样做是为了留出祭祀前的三天斋戒时间,同时避免喜庆与祭祀之间的冲突。当祈谷前需要斋戒日期与元旦庆祝发生冲突时,宁可将元旦朝贺推迟举行,也要保证斋戒的完整无缺。譬如雍正八年、十二年的元旦大朝仪分别延期到初六与初九举行。乾隆四十七年、嘉庆二十五年,都因元旦处于斋期,改于初五举行。此外,有时可能还会使用三辛日,古人认为祈谷必须在二十四节气之首立春之后举行,一般说来,立春节气除了个别年份以外,大都出现在阴历的元旦之后,最多时相差十六天,所以,当次辛日仍在立春之前时,再推迟十天举行。
  每年正月的祈谷与九月的大享在天地坛大祀殿举行。大祀殿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改称大享殿,清改祈年殿。春报秋享,皆祭昊天上帝。春耕播种在即,报知上天赐予风调雨顺,秋收入仓之后,报享上天福佑的恩惠,同时希望来年同样谷粮满仓。即使发生自然灾害,人们也同样痴心不改照旧举行祭祀仪式,也许正是自然灾害的不断降临,才激起人类祈祷热情,越是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越盼望超凡力量的排忧解困。这也不能完全归于古人迷信,起码传递了一条鲜明信息,就是矢志不渝的生活追求和生命延续下去的坚定信念。
  与祈谷大享功能类似,每年二月与八月的上戊日在社稷坛举行祭祀仪式,也是朝廷必不可缺的大祀。社稷坛在天安门西边,即现在的中山公园。祭社稷是皇朝祈祷普天之下物阜民丰的祀典。社稷坛面的五色土象征着皇朝各处所有的耕地,而非人们寻常理解的那样,仅仅是为了表明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政治含义。古人认为,稷非土无以生,土非稷无以见生生之效。所以祭社时必然要同时祭稷。种植物与土地是人类生生世世须臾不可离的。《山堂考索》说,土爰稼穑,其本一也。是则社稷之祭,合而为一,自古以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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