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0期
胡适与杨联陞在美国淘书的唱和诗
作者：散 木
近来有幸看到杨联陞先生的一封书函，内容就是《哈佛遗墨》中杨联陧1944年12月21日所作的《七绝》诗，但比照之下，略有不同，特别是《哈佛遗墨——杨联陧诗文简》未收有杨联陧所注之语，遂特为补订如下。
杨联陧的《七绝》诗在《哈佛遗墨》中有跋：“随胡先生乘火车到worcester，雪景良可观，途中口占一绝”。其诗曰：
才开寿宴迎嘉客，又冒新寒顾革庐。
积习先生除未尽，殷勤异域访遗书。
书中附有胡适和诗二首：
雪霁风尖寒彻骨，打头板屋似蜗庐。
笑君也有闲情思，助我终朝捆破书。
祖国大劫千载无，暴敌杀掠烧屋庐。可怜你我忒煞不长进，雪地冰天还
要下乡收烂书。26日，杨联陞复和胡适诗，共有两首，书中亦有抄录：
一
卅年尘锁无人间，一旦提携出草庐。只说新书读个旧，旧书也会变新书。
二
弘教何嫌文字障，译经忍弃塞翁庐。先生莫说无出息，宰相犹须半部书。我看到的杨联陞先生的书函，其《七绝》诗的题跋是：“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随胡适之先生自康桥至哥拉夫屯收西人疊莲裳氏贵书车中打油”，诗曰：
才开寿宴迎仙侣(十七日胡先生五十晋三之庆)，
又冒新寒顾草庐。
积习先生除未尽，殷勤异域访遗书。至于胡适的和诗，杨联陞记为：
胡先生赐和二首，二十四日寄自纽约。
寄谢联陧兄：
雪霁风尖寒彻骨，打头板屋似蜗庐。
笑君也有闲情思，助我终朝捆破书。
又：祖国大劫千载无，暴敌杀掠烧屋庐。可怜你我忒煞不长进，雪地冰天还要下乡搜烂书。
杨联陞的和诗，则记为：
二十六日自叠前韵寄胡先生：
卅年尘锁无人间，一旦提携出草庐。
只诜(说)新书读了旧，旧书也会变新书。
注：二十一日带回品花宝鉴一部，取出两册，车中层阅，坦克尘自脱，归套时书口转洁，与他册相映如新。
又：
弘教何嫌文字障，译经忍弃塞翁庐。
先生莫道无出息，宰相犹须半部书。
注：是日所收有弘教书院大藏经全部，及中日译圣经多种。
1994年12月，正是抗日战争的尾声，其时胡适已由1942年9月卸任驻美大使一职之后滞留美国，总算“无官一身轻”的胡适重返书斋，一头扎进久违了的考据旧习之中，在一门心思经营《水经注》的考证之余，他与杨联陞还在异邦淘些旧书，两人的和诗，就是寒冬之日两个人赴美国乡下搜书的写照。
战争时节，两个人居然有兴致迢迢雪日淘书，所谓“不长进”也好，“无出息”也罢，文人积习，也就惺惺相惜，这是他们异邦生活的一种情调。至于他们淘到的书，原来不过是《晶花宝鉴》《大藏经》《圣经》等“烂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