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7期

操作主义及其现代意义

作者:余灵灵




  布里奇曼(1882~1961)是美国著名的实验物理学家,是对材料在高压下进行研究的先驱,并因对超高压实验的研究而于1946年获得诺贝尔奖。他在哲学方面则是以操作主义的创始人而著名。《布里奇曼文集》所选取的是他有关操作主义的论文和其他有关方法论的论文,是国内第一本布里奇曼译文集。布里奇曼对于操作方法的探讨,无疑能够使我们更清楚地看到二十世纪初物理学革命和经验主义哲学的意义:重视经验主体的相对性、个体性、参与性和能动性,不仅对我们今天的思维方式,而且对当代社会的价值观和行为方式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从这个意义上看,了解布里奇曼对于物理学革命和经验主义哲学的见解,并由此理解作为科学家的他对现代科学和现代社会以及现代政治制度的态度,必定能够在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方面对我们有所启发。
  布里奇曼沿用了实用主义创始人皮尔斯的“操作理论”,认为一切科学概念都是以经验为基础的,而经验是经验着的人的活动,因此定义概念就应该依据人的经验,定义概念的基本方法就应该是确切地描述人的经验活动的方法,这种方法就是操作方法。之所以强调“操作”一词,是为了强调人的这种经验活动通常是有目的有指导的活动。所谓操作主义,就是主张以操作行为来定义科学概念,并推而广之定义其他概念,同时以操作行为澄清科学概念以及其他概念,其核心是对概念的操作分析。
  但是,布里奇曼本人反对使用“操作主义”一词。一方面,他认为,把他倡导的操作方法称为操作主义,是过于虚玄,过于哲学化了。离开了具体的科学实验来谈论方法是没有意义的。因此,他不愿过多地关注抽象的方法论问题,更不去致力于建立某种哲学体系,而只是试图弄清楚具体的问题,把在物理学革命中物理学家们已经自觉不自觉地运用的方法加以强调。另一方面,他认为,“操作主义”一词似乎意味着一种教条,而他倡导的操作方法是由不断地进行操作分析而形成的一种态度或观点。如果说它包含某种教条,那也只是一种信念,即认为最好是去分析操作过程或事情发生过程,而不是分析存在物。
  然而,从布里奇曼的下述观点来看,人们把他对操作方法的突出强调称为操作主义也并无不当。首先,他认为,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物理学领域的发现,完全革新了我们的世界观,不仅改变了我们对于周围世界的结构的看法,而且改变了我们关于我们与世界的关系的哲学观念。并且他特别提请人们注意的是后者。其次,他要求,为避免日后再发生类似相对性现象的出现在物理学方面所造成的混乱,必须对于我们的词语赋予操作定义,以便定义和澄清概念。可见他是把操作方法当作哲学方法论来强调的。但是因为布里奇曼并没有打算建立哲学方法论体系,因此他对于方法问题的论述往往是与物理学中的具体问题结合在一起的,需要在阅读过程中体会。
  
  一、布里奇曼操作主义形成的背景
  
  布里奇曼操作主义形成的背景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物理学革命,以及物理学革命前后哲学上经验主义思想的影响。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物理学革命之所以能够发生,是由于以牛顿力学为基础的传统物理学理论无法解释物理学中大量观察到的新现象,例如x射线现象、超距作用现象等。大量问题的涌现促使物理学家和哲学家去思考,促成了哲学思维的变革。而正是思维方式的变革促成了物理学的革命,促成了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创立。
  爱因斯坦坦言,他关于时空相对性的理论,受到过奥地利物理学家、心理学家和经验主义哲学家马赫的影响。他说,“马赫曾经以其历史的一批判的著作,对我们这一代自然科学家起过巨大的影响……我甚至相信,那些自命为马赫的反对派的人,可以说几乎不知道他们曾经如同吸他们的母亲的奶那样吮吸了多少马赫的思考方法。”
  爱因斯坦所吸取的主要方法,就是与传统的先验方法相反的经验的方法。他在悼念马赫的文章中,肯定了马赫在《概念的分析》中论述的概念分析方法,认为马赫满足了当时哲学思维的需要。爱因斯坦概述了马赫的概念分析方法及其意义,他说,“在排列事物时被证明是有用的概念,很容易在我们那里造成一种权威性,使我们忘记了它们的世俗来源,而把它们当作某种一成不变的既定的东西。这时,它们就会被打上‘思维的必然性’、‘先验地给予’等等烙印。科学前进的道路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常常被这种错误弄得崎岖难行。因此,如果我们从事于分析那些流行已久的概念,从而指明它们的正确性和适用性所依据的条件,指明它们是怎样从经验所给予的东西中——产生出来的,这绝不是什么穷极无聊的游戏。这样,它们的过大的权威性就会被戳穿。如果它们不能被证明为充分合法,它们就将被抛弃;如果它们同所给定的东西之间的对应过于松懈,它们就将被修改;如果能建立一个新的、由无论哪种理由都被认为是优越的体系,那末这些概念就会被别的概念所代替。”从爱因斯坦强调概念分析方法的论述中,我们不难看到布里奇曼的概念操作方法的依据。
  在物理学革命前后,反对先验概念的经验主义哲学思潮影响着美国。美国哲学家皮尔斯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就提出了如何以经验主义的方法确定和检验概念的意义问题。他认为,概念的意义在于它们蕴涵着可以感觉的实际效果,必须从试验中把握概念的意义。要确定某一对象的概念,不能只是靠静止的观察与思考,而要靠给对象施加适当的操作和行为,即要在这个对象上实施一套与概念相一致的操作,以操作的结果来检验这一概念。“随便以哪个一般词为例”,他举例说,“我说一块石头硬,是指只要这块石头是硬的,那么用一把刀轻轻压上去以把它划破是不可能的。”于是这种操作实验就证实了石头“硬”这个概念的意义。从皮尔斯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他非常重视经验主体的行为和操作活动在确定概念意义中的作用。从中也不难看到布里奇曼的概念操作方法的雏形。
  因此,可以说,布里奇曼的操作主义是具有物理学革命和经验主义盛行的背景的。一方面,布里奇曼重视物理学的方法论问题。他从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创立过程看到,二十世纪初的物理学革命,把物理学研究的重点从内容方面转移到方法方面,因此,他特别强调对方法问题的重视。他受皮尔斯等人的经验主义方法的启发,认为二十世纪的物理学革命之所以能够突破传统的物理学理论,是因为物理学方法的突破,这种方法就是爱因斯坦创立狭义相对论时使用的概念分析方法。另一方面,他重视物理学的经验主义特征。虽然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理论是高度抽象的,高度依赖数学模型,但他从中看到了经验事实对于突破传统物理学理论的重要作用,看到了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理论对于经验个体的行为的依赖作用。他认为,正是人类的新经验、正是经验个体的有目的的实验行为,推动着科学的发展。为了突出物理学革命的新方法的经验性质,他使用明显具有目的性和过程性特征的“操作”一词,把爱因斯坦等物理学家所使用的方法概括为“操作方法”。无疑,布里奇曼对于物理学的经验特征和方法问题的重视,的确把握了物理学革命的重要意义:正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物理学革命,对人类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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