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6期

选编老歌要对历史负责

作者:吴 剑




  由陈钢主编、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年4月出版的《上海老歌名典》(以下简称“名典”),2007年4月又以“新版”的形式再版。由上海人主编、上海著名的出版社出版“上海老歌”,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只是由于主编的理念有误,叙述的历史又有许多差错,致使这部“名典”黯然失色。
  
  “名典”致命的硬伤
  
  陈钢为“名典”撰写的序言题目叫《给历史的一份答卷》(以下简称“答卷”,引用只标明2007年版页码)。我认为,这份“答卷”不及格,是“名典”致命的硬伤。它伤在何处?
  第一、中国流行歌曲历史起始的时间问题,是任何人选编“上海老歌”都必须回答的根本问题。连“上海老歌”的历史源头在哪里都不清楚,还谈何给历史的“答卷”!
  陈钢说:“上海老歌中数量最多、影响最大、流传最久的则是诞生于1898-1949年的上海现代文化‘兴盛期’”(第4页),这样界定中国流行歌曲历史起始时间的,除了陈钢还没见过第二个人。
  1927年,黎锦晖创作了中国第一首流行歌曲《毛毛雨》,把流行歌曲(当时称“时代曲”或“摩登歌曲”)这一体裁引入近现代中国的乐坛。《毛毛雨》问世的时间,就是中国流行歌曲起始的时间。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陈钢不谈黎锦晖,不提《毛毛雨》,把1898-1949年的51年时间说成是中国流行歌曲诞生的时间,搞乱了概念。
  《毛毛雨》问世前,中国没有真正的现代意义上的流行歌曲。按陈钢的说法,从1898到1927年这29年已有流行歌曲。陈钢能列举几首证明自己的观点吗?
  第二,以寻找“上海的音乐形象”和“音乐代言人”之名,把读者引上寻根的歧路。
  “答卷”开篇伊始,在赞叹一番王安忆和吴亮“寻根”的著作之后,陈钢开始了他的“寻根”之旅。寻找上海老歌的“根”,陈钢不去寻找上海老歌(陈钢的“上海老歌”,就是指“流行歌曲”)的历史源头,而是去寻找上海的“音乐形象”和“音乐代言人”。
  陈钢说,上海当然有自己的“音乐形象”和“音乐代言人”。诚然,在文化尚未能与经济同步起飞的“转型期”的今天,伊人暂且难以寻觅……上海曾经展示出其自身的辉煌,也出现过她的“音乐形象”和“音乐代言人”;那就是以现代城市文化作为内核的海派文化和其重要分支——上海老歌。(第4页)
  这段话,似说“过去”又似说“现在”,所说的“音乐形象”和“音乐代言人”似有似无,似“个体”又似一个“流派”。这如何让读者读懂!
  “音乐形象”是指运用音乐手段塑造的艺术形象,也就是音乐作品。“上海的音乐形象”可以解释为在上海问世的音乐作品,使上海在音乐领域达到的艺术,品位。这不应该是一首歌,而应该是一大批音乐作品所形成的效果。“音乐代言人”则指有名有姓的具体的人。
  陈钢先把上海的“音乐形象”落实到“海派文化”的重要分支——上海老歌。几经迂回,说出了他想说的话……此外他们所创作的《夜上海》和《香格里拉》等名曲,也早已成为上海的“音乐形象”。(第5页)
  陈钢把这两首歌说成是上海的“音乐形象”,目的就是把这两首歌的作者——陈歌辛和黎锦光提升到上海“音乐代言人”的地位。
  《夜上海》和《香格里拉》都是1946年问世的电影歌曲。这一年,香港大中华影片公司拍摄影片《长相思》,由著名作家、影片编剧范烟桥撰写了《夜上海》歌词。它反映了当时的上海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写出了歌女舞女以笑脸面对客人时内心的苦闷和对“换一换新天地”的期望。
  这样内容的歌是不能成为上海的“音乐形象”的。《香格里拉》赞美的是“世外桃源”,更和上海的“音乐形象”贴不上边。
  第三,中国流行歌曲和电影歌曲走出国门和国际接轨,不是始于《玫瑰、玫瑰我爱你》。
  《玫瑰、玫瑰我爱你》(以下简称“玫瑰”)是陈歌辛1940年为“国泰”影片《天涯歌女》谱写的插曲,虽然走红,但和同年问世的电影歌曲——严华的《月圆花好》、黎锦光的《拷红》、严个凡的《千里送京娘》等电影歌曲相比,“玫瑰”并不是最红的。为了提升“玫瑰”和它的作者陈歌辛的历史地位,陈钢在“答卷”中说:特别是40年代出现的一批作品,能进一步从农业文化的母体中脱胎而出,创造了以“近代工业文明为价值取向,并以现代物质文明为其载体”的城市歌曲……从而使它们不翼而飞地融入国际流行文化的舞台,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两首作品就是陈歌辛的《玫瑰、玫瑰我爱你》和黎锦光的《夜来香》。(第4页)
  陈钢又一次把陈歌辛和黎锦光排在一起,这是因为在中国流行歌坛和电影歌曲的历史上,黎锦光的成就和影响都远远高于陈歌辛。这样把黎锦光拉来做陪衬、让陈歌辛坐上40年代作曲家的第一把交椅的做法无法改变史实,只能贻笑大方。
  我国流行歌曲走出国门是1928年的事情。黎锦晖的第一批时代曲1927年问世,1928年1月“百代”和“大中华”唱片公司就为这些歌曲灌录了唱片,国内畅销,同时远销东南亚各埠。1928年5月,黎锦晖率“中华歌舞团”赴南洋群岛巡回演出,每场演出多由黎明晖演唱黎锦晖的时代曲压轴,这些时代曲红遍了南洋群岛。30年代开始,黎锦晖的歌从上海走向全国,大量发行的唱片也远销国外。2002年,美国加州伯克莱大学教授安德鲁·琼斯在他所著的《黄色音乐》一书中说,“黄色音乐”应该称作黄色人种的音乐,出自中国大陆,鼻祖是黎锦晖,《毛毛雨》是第一首流行歌曲。他还介绍说,当年一位黑人乐手把黎锦晖的歌带回美国,影响到了美国爵士乐的创作和传播。他的结论是,黎的音乐是世界爵士音乐的一部分,对美国爵士乐的发展也有所贡献。
  陈歌辛的“玫瑰”只在美国唱红,而黎锦晖的歌则影响到美国爵士乐的创作,还比陈歌辛早了20年。
  由此可见,《给历史的一份答卷》在这些根本问题上史实不能成立,观点不能成立。
  
  避不开的1936—1941年
  
  1927—1936年,是中国流行歌曲创作、传播的第一个巅峰期,这9年可称为“黎锦晖时代”。
  1936年黎锦晖离开了上海,流行歌坛的“黎锦晖时代”至此结束,进入了时代曲和电影歌曲创作、传播的又一个高峰期。这6年的基本情况是:
  一、1934年前后,出身于“明月”的“黎派音乐”作曲家陆续登上流行歌坛。从这时开始,到1941年末上海的“孤岛”时期结束,黎锦光、严华、严工上、严个凡、严折西、张簧等人创作的时代曲超过200首,灌录唱片近百张。演唱这些歌曲的,除1934年成名的白虹和周璇,还有1937年严华以一曲《卖相思》捧红的姚莉,1938年黎锦光以一首《满场飞》捧红的张帆。严华能词能曲能唱,红极一时。他的学生姚敏也崭露头角。黎派音乐作曲家力捧的歌坛新人——都杰、张晖、曼萍、周洁、赵美珍、董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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