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第3期

“乌鹊”小考

作者:查金萍




  南北这种风俗习惯演变至今,发生了一些变化,那就是文章开头所提到的:见鹊生喜,睹鸦生悲,即今人一般认为乌鸦兆凶而喜鹊兆喜。到底北人的习惯是怎样逐渐隐退而最终被南人同化,具体原因不可详考,笔者认为大概有以下几点:
  首先,宋人彭乘在《墨客挥犀》卷二中云:“鸦声吉凶不常而鹊声吉多凶少”所以喜鹊兆喜便成为全国人民的一种心理定势,而“哑”声乃悲声也,于是乌鸦兆凶也成为一种固定认识。其实前面提到的《乌夜啼》曲,宋人郭茂倩在《乐府诗集》中引《唐书•乐志》曰:“《乌夜啼》者,宋临川王义庆所作也。元嘉十七年,徙彭城王义康于豫章,义庆时为江州,至镇,相见而哭,文帝闻而怪之,征还(宅)(庆)大惧,伎妾夜闻乌夜啼声,扣斋阁云:‘明日应有赦。’其年更为南兖州刺史,因此做歌。……今所传歌辞,似非义庆本旨。”可见此曲原本是因乌鸦报喜而起的,但后来此题下的所有诗歌皆“非义庆本旨”,而成为一种怀念悲思的题材,原因大概便是“鸦声之凶多吉少”吧。
  第二,北人喜乌恶鹊大多是因为乌鹊性状之外的比喻拟人之色彩。乌反哺之为“孝”,鹊叽喳之为口舌是非,阿谀奉承都是一种人为附会的东西,是儒家思想的折射,而南人喜鹊恶乌则主要是从乌鹊外表及特性来判断的,具有说服力并易于理解。
  第三,南方经济越来越发达,经济重心南移,南方的文化风俗逐渐占主导地位。
  乌与鹊各自的征兆意义加上“乌鹊”的征兆意义,使文学作品中“乌鹊”一词频频出现,笔者对《四部丛刊》诗词文中出现的“乌鹊”进行了检索分析,得出古代文学作品中这一词的几种常用含义:
  第一种是偏义复词,可译为“喜鹊”或“乌鸦”,并非两者合称。
  可译为“乌鸦”的句子如:《楚辞•哀岁》云“实孔鸾兮所居,今其集兮惟鸮,乌鹊惊兮哑哑”。“哑哑”乃乌之叫声,故此“乌鹊”应指乌鸦;《玉台新咏》中《寒宵》诗:“乌鹊夜南飞,良人行未归”,在凄清的境界中乌鸦总是第一个出场,营造出一种悲凉的气氛;《淮南子•说林训》:“赤肉悬则乌鹊集”中的“乌鹊”亦指乌鸦。
  译为“喜鹊”的文句较“乌鸦”的为多,这是因为喜鹊除了有“行人至”等象征意义之外还有“鹊桥”一说,所以古时“七夕”诗中所出现的“乌鹊”一词皆为“喜鹊”之意:杜甫《喜观即到复题短篇》:“待尔嗔乌鹊,抛书示鹡鸰,”;戴复古《镇江别总领吴道夫侍郎时愚子琦来迎侍朝夕催归甚切》“老妻悬望占乌鹊,愚子催归若杜鹃”。这两处都是由“鹊噪行人至”而来的,所以应译为“喜鹊”。唐•李郢《七夕》:“乌鹊桥头双扇开,年年一度过河来。”;方苞《七夕赋》:“影弥洁,宵光转丽,翼联乌鹊之群桥。”杜甫《临邑舍弟书至苦雨黄河泛溢隄防之患簿领所忧因此诗用宽其意》:“难假鼋鼍力,空瞻乌鹊毛。”(洙曰:“《淮南子》:‘乌鹊填河’。”)这些诗句都是因“鹊桥相会”而来。
  第二种意为喜鹊和乌鸦,并推广到此类所有鸟。这种意义的来源有两个传统:
  一是《楚辞》传统。《楚辞•惜诵》:“燕雀乌鹊,巢堂坛兮。”这里“乌鹊”指乌鹊类所有鸟,其比喻意义为善于阿谀奉承的小人之辈。后代诗文中这种意义也多有出现,如陆龟蒙《散人歌》云:“当时只效乌鹊辈,豈是有意陈尊卑。”
  二是曹操《短歌行》传统。“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关于此诗中“乌鹊”究竟为何意,历来说法不一,我比较倾向于泛指所有鸟之说,其象征意义应是指“乱世中的老百姓”,而非“才子贤士”。后世有很多由此句化用而来的诗句,如吴梅村《琵琶行》:“可怜风雪满山关,乌鹊南飞行路难。”又如宋代陈亮《一丛花•溪堂玩月作》:“乌鹊倦栖,鱼龙惊起,星斗挂垂杨。”这两句中的“乌鹊”都是指鸦类所有的鸟。
  从以上分析中可以看出,“乌鹊”一词背后有着深厚的传统文化积淀,文学作品中的“乌鹊”也可做多种解释,不可一概而论。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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