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言论

作者:佚名




  王安忆:逼迫创作,对整个的小说资源消耗很大
  
  《大家》杂志刊登了王安忆在华东师范大学的一次座谈讲话,在讲话中,王安忆对小说的当下处境表示出担忧。她认为,过度消耗小说资源就是问题之一。她说:二十多年前,我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记得有一次我花了大概一周时间写了一个短篇小说,但是我的同事花了半个小时就看完了。二十年前还没有今天这样消费的状况,但也可以用来描述我们今天小说的处境:如此大量、迅速、过度地消耗。我常常听到别人在说,王安忆,你好像很久没写小说了嘛。我算来算去,我一直在写小说,最多是几个月没发表作品而已,可是已经有人觉得我很多时间没写小说了。这样来逼迫创作,对整个的小说资源消耗是很大的。
  几年前,有几个电视人在中央电视台做谈话节目时,就在说,用文字去表达,缓慢又不传神,我们用影像来表达,不是非常之好、非常之快速、非常之生动吗?这话当然是有道理的,影像的表达会非常方便而且有效率,我们应该承认这一点。而小说的阅读是一个需要想像力的劳动,它给你很大空间,需要你去完成最后的接受。问题在于,小说除了传达以外,本身的材质是不是还作为我们的审美对象?比如语言。倘若从小说的材质上进行否定,我们写小说的人就没有安身立命之本了。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这个时代,各行各业都是在加速地生产,包括思想家生产概念。比之小说家缓慢地讲一个故事,概念显得又集中,又明确。何苦要那么老半天,说一个故事,说一个人物,然后去表达一个思想呢?因此,概念将小说的思想方式侵蚀掉了。我觉得我们的小说正处在这样的一个状态中,两头不着,它的表象已经被影视取代了;它的思想,也被那么多的概念取代了。小说要做的就是中间这一段了。
  
  蒋子龙:“讲不好故事”已成了中国作家的通病
  
  蒋子龙在云南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讲不好故事”已经成了中国作家的通病,它严重制约了中国文学的发展步伐。这种病症除了源于创造力的贫弱,更源于一种变革焦虑——在社会转型期,经济优先的思想使长期受文学终极理念影响的作家莫衷一是,既想迅速获得市场支持,又缺少与市场嫁接的叙事手段,从而导致某种集体失语,这也是作家欠缺应变力的体现。中国的当代作家应该从赢得市场、重新挽回文学声誉的高度多做探索。而市场已经对作家的能力提出新的考验:善于写精彩的故事的作家未必是好作家,但不会写精彩故事的作家一定不会是好作家。
  
  李国文:小众文学之路走下去,中国文学离完蛋到底还有多远?
  
  李国文在《钟山》杂志撰文认为,中国文坛现在走的是小众文学之路。他说:我一直认为,白居易是中国文人中特别应该加以研究的对象。在雕版印刷书籍的时期,白居易,大概算得上是中国最受欢迎,最有读者,最具广泛影响,最拥有知名度的诗人了。那时的读书人,要是手里不拿着两册白居易的书,要是嘴里念不出白居易的诗,就是缺乏格调,赶不上时代的落伍者了。我很纳闷,唐代一没有作协,二没有诗刊,三,没有朗诵会、演唱会,四,没有立体的、平面的媒体鼓吹,五,更没有好事之徒、乌合之众,炒作什么排行榜,名家榜,成就榜,畅销榜,起哄嫁秧子,赔钱赚吆喝。然而,白居易的诗,竟弄得连政事缠身的将相王侯,深居九重的嫔妃宫娥,也被他的诗声文名,为之倾倒。不能不看到没有现代传播手段的唐代诗歌,其传播速度之快,影响范围之大,舆论呼应之热,简直成了一个不解之谜。打开整部中国文学史,与大众如此呼吸相通,生息相关,声气相连,心神相交的文人,还真是很少见有与他相匹敌者。
  虽然,每读文学期刊的五光十色;每逢文学评奖的烈烈轰轰;每见评论界精英联袂携手,盛赞某部作品之不朽时,应该是形势一派大好,而且越来越好的。然而,面对读诗的人,没有写诗的人多;读小说的人,没有写小说的人多的渐次式微的悲凉现状,由不得担忧起来,如此下去,中国文学离完蛋到底还有多远?
  道理说来也很简单,你为大众写,大众买你账。反之,你若不为大众写,大众也就不会买你的账了。因此,白居易为大众写作的诗,甚至千年以后,在当今中国的土地上,不还有人在读他的诗吗?只要是识几个汉字的中国人,无一不能信口念出一两句白居易诗的,这就是为大众的文人和为小众的文人,其根本差别所在。
  我们的文学,要是不改初衷,继续沿着这条越走越窄,越来越失去读者,到最后只能自得其乐,而没有人会看一眼的小众文学之路走下去,还能苟延残喘多久呢?
  
  黄发有:文学进入了一个劣胜优汰的衰退期
  
  黄发有在《南方文坛》撰文说,面对市场经济的冲击,文学的审美性逐渐成为消费性的附庸。作家为了使自己成为市场的新宠,开始热衷于炒作。刻意渲染性描写和暴力制造市场热点。其实,消费文化的商业操作模式是“注意力经济”,大众趣味总是在好奇和逆反之间震荡,对于所谓“个性经验”极容易产生餍足心理,这就意味着“个性化”成了一种毫无定性的变色龙,作为消费文化的文学创作就注定要被迅速遗忘的。在“用过即扔”的消费观念的笼罩下,“个性”也成了“一次性”的精神面具和商业化的代名词。
  今日的文学创作流行的是反经典创作,十年磨一剑的苦吟几乎成了绝迹……一部真正的好的小说怎么也得写个两三年,你得查资料看东西修改啊,整体上,从作者到出版者都是很浮躁的。……作者写稿子追求印数和版税,出版社也并不要求什么精品,不要求写得精致,更不指望在将来能成为经典。这样,作家的积累慢慢地就没有了。
  文学经典是历史的回声,是审美记忆的延伸,也是后代作家超越自我的精神刻度。遗憾的是,今日的不少作家已经堕落成了变相的抄袭者,他们刻意模仿中外经典,却极力摆脱影响的焦虑。成为经典的寄生虫,却将经典提供的崇高甚至伟大的审美经验涂抹得面目全非……当旧的经典被反复地篡改曲解误读,而新的经典又无从诞生时,文学就患上了健忘症。她缺乏自主意识,唯一能够把握的只有瞬间的迷狂。消费性文学的低水平重复,使文学不断退回到起点,从零开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积累创新和超越。文学的空间就像电脑存储器一样,信息的反复刷新、覆盖、涂抹了原有的信息;文学垃圾的极度膨胀,严重地侵蚀、挤兑了那些可供保留吸收借鉴的独创性文学的生存空间。这样,文学就进入了一个劣胜优汰的衰退期。
  
  朱竞:汉语面临危机
  
  朱竞在《社会科学报》撰文认为,当我们身处“全球化”、“国际化”的热浪中时,便会感到汉语已经越来越面临着危机,感叹现代中国人母语能力的下降。很多人开始大声疾呼:拯救汉语。如果不及时调整,有一天我们的后代学习古汉语要比学习外语还难。现在看来,危机已不仅仅来自外语的威胁,祸起萧墙更让人忧心忡忡。我们自身的放纵和苟且是一种妥协,甚至是一种投降,使得汉语文化的被颠覆来得更直接、更容易。很多作家对汉语也不够尊重,作品中充满着一些污秽、暴力的语言,传播着没有道德感的内容,对青少年的成长有着极大的危害性。损害了汉语写作的尊严,也就失去了文学本身的价值和意义。而当代中国作家几乎都走在这样一个介乎被“欧化”的带翻译腔的“西文”之间的“中间道路”上。创作界如此,批评界和理论界也难以超拔。一百多年来,我们学术话语“西化”色彩浓重,从概念、范畴到理论命题,都很少使用传统古典文论的东西,出现了“失语”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