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汽车城
作者：殷慧芬
连着几天徐大宝班上的工人，一个一个轮流生病，总装线的产量一天比一天下降。老卡尔显然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沉默着，他要等潘树德来求救。潘树德似乎也不着急，他等着管生产的老卡尔主动来向他汇报。而上面董事长的命令直逼下来：若完不成指标，将撤换正副总经理。当初郭大林在的时候，因为强调管理都听德国人的，养成了老卡尔说一不二的习惯。现在，德国人的优越感仍使他不愿屈尊俯就。而潘树德若主动找老卡尔，那么今后的一切，还是德国人说了算。两人对峙着。终于，不愿冒险失去前程的老卡尔主动来找潘树德了，但他明白，他在上海俊友的权威将受到挑战和分割，潘树德不仅是个老资格的汽车人，还是个心有城府的总经理。两人商定，立即召开总经理办公会议，确认中国员工的工资方案，同时实行公司人事体制的改革。中国员工的工资大幅度地提高，皆大欢喜，新装的飞云车源源不断地流向销售单位。就此潘树德的个人权威在上海俊友有了不容置疑的地位。
学西语的欣明在西德住沪领事馆实习，替一些在沪的德国太太们教汉语。她在一个家庭舞会上认识了斯泰尔，作为上海俊友总经理潘树德的女儿，她不由得被包括斯泰尔在内的几个德国人关于在飞云汽车国产化问题上如何对付中方的谈论所吸引。其间，斯泰尔的高傲和正直令他产生出一种敬意。斯泰尔并不知道她与潘树德的关系，他十分喜欢这个有教养且又可爱的中国女孩，他聘请了欣明做他的汉语教师。
欣华的堂妹北瑾正与郭大林的大儿子郭文彬在恋爱，在电视台搞专题片的郭文彬对汽车专题感兴趣，欲邀欣华当顾问，欣华与北瑾去了郭家，欣华意外地遇到了那次潘树德错过的人，郭家几十年的老保姆小妹妈妈——当年的菊妹。小妹早已从北瑾那里听到了潘家的一切，她一看见欣华就明白了这个鼻子、额头、眼神酷似潘树德的是自己失去多年的女儿。她抑制住自己纷乱的情绪，拉着欣华的手，目光充满了慈爱和温暖。看着欣华，小妹怕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感情，借口去做圆团，转身就进了厨房。厨房里，面对着锅里翻滚的圆团，小妹心里翻腾起酸楚和悲哀。当年被潘树德抛弃后，又历经父母双亡，几经波折后在郭家留了下来。她欲想把女儿接来，不料欣华被送去了长春，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自己心爱的女儿。没想到女儿现在出落得如此俊俏、有出息。潘树德坐上了上海俊友总经理的宝座，小妹也下决心要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为了有一天和女儿相认的时候，能够体面地和女儿坐在一起，而不是现在尴尬的身份。欣华看到小妹妈妈也似曾相识，尤其小妹妈妈那带着潘家村口音的话及回眸一望时眼眶里滚动的泪花使她大为疑惑，她正欲问个究竟，但小妹妈妈说了声出去买菜，身影在房门外一闪就不见了。莫非她就是自己的生身母亲?欣华带着遗憾离开了郭家。
双海变速器厂的飞云变速器生产批量试验即将完成，价格的确定已成为当务之急。瑞金宾馆的一幢楼里，上海俊友和双海变速器厂正在进行最后一轮价格谈判。代表上海俊友的是斯泰尔和马克姆，代表双海变速器厂的是杭天飞和欣华。斯泰尔聘请欣明任翻译。欣明没料到谈判的对方是双海变速器厂，假如她知道对手是欣华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但现在她进退两难。欣华看到欣明出现也感到意外，但冷静的她仿佛不认识欣明似的与杭天飞一起坐到了斯泰尔他们的对面。当初，欣华得知欣明与斯泰尔来往频繁时，曾要欣明打听德方对变速器要的价格，并说若打听到德方的价格，欣明将成为国家的功臣，但欣明不愿做“间谍”。此时，欣明鼓足勇气向斯泰尔提出换人翻译。正当斯泰尔颇感惊讶时，欣华却用激将法稳住了欣明，不明真相对欣明又充分信任的斯泰尔也示意欣明继续担任翻译。
谈判进行得紧张而艰难。到午夜时分，终于以双海变速器厂提出的每台高于德方放库价80元的价格达成协议，双方约定第二天正式签合同。在杭天飞他们离开宾馆后，欣明无意间听到了马克姆和斯泰尔的秘密。就在马克姆去发动汽时，斯泰尔狂热地向欣明表达了爱意，早已喜欢上斯泰尔的欣明心中也洋溢着爱的欢悦。回到家，正在为斯泰尔他们答应如此高报价疑惑的欣华看到欣明就循循善诱，逼问欣明斯泰尔他们有什么阴谋。欣明不愿使姐姐失望，也不愿伤害斯泰尔。但不懂经济术语、心地善良且单纯的欣明天真地问欣华什么叫“外汇额度”，却不知已一语道破天机。华欣一听“外汇额度”四个字，顿时明白了自己和杭天飞疏忽了什么。原来，作为总装厂的上海俊友在得到外汇额度时应按比例分给提供配套的变速器厂，双方在合同中必须以备注形式加以确认。否则，变速器厂将得不到外汇额度，由此要承受的差价将不是谈判中赢得的80元所能包容的。第二天，当斯泰尔他们看到合同文件中的备注栏时，脸色变得十分阴沉。斯泰尔怨恨地看了欣明一眼，欣明明白自己闯下了祸。签完合同，斯泰尔质问欣明她是否提醒了对方“外汇额度”?他多么希望欣明说一声不。但欣明只是羞愧地看着他。斯泰尔愤怒地对欣明说，你走吧，我不愿再见到你，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车，砰地关上了车门。车里车外，咫尺天涯。欣明转过身，不愿让斯泰尔看到眼眶里滑出的泪水。
出差回来的潘树德并不知道变速器价格的一波三折以及欣明和斯泰尔的关系已经破裂。他不能容忍欣明与斯泰尔恋爱。他把已住回学校的欣明叫了回来，下命令地说潘家不准女孩子和外国男人有来往，否则你不是我的女儿。听到斯泰尔这个名字，欣明的心在滴血。虽然她再也没有见过斯泰尔，但仍然倔强地回答父亲说不。原来快乐爱笑的欣明，听到父亲如此呵斥，也许会扑进父亲的怀里哭诉自己的委屈，但在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后，她已把自己的心灵紧紧地封闭起来，斯泰尔和父亲，她心里最爱的两个男人都这样鄙夷和拒绝自己，她还能辩白什么?第二天欣明走了。留下张纸条，说是回十堰看母亲去了。潘树德有不祥之感。10天后，可怕的预感得到了证实，欣明的尸体浮现在武汉附近的水域。潘树德和欣华追悔莫及，他们没料到欣明会如此刚烈，如此脆弱，本来以为一切都会过去。据说每个月的第一天，会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来到欣明的墓地献上一大捧花，默默地伫立良久。
1995年上海俊友的新车型大飞云亮相，第三代飞云的开发也已在紧锣密鼓中，但汽车市场竞争愈加激烈，面对生死存亡，难免还会有一场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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