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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语言(外一篇)

作者:余 杰




  诗人也就是使用另一种“星际语言”写作的人。
  在二十世纪初俄罗斯风起云涌的革命浪潮中,那些在白银时代曾经非常活跃的作家和诗人们,流亡的流亡,被捕的被捕,更多的人在物质上陷入困窘、在精神上陷入痛苦。他们诅咒着旧时代,却又对新时代充满了疑虑,就像是一个同时骑在两匹烈马上的骑手,身体承受着撕裂的疼痛。
  对于刚刚掌权的布尔什维克们来说,诗歌是“没有用处”的,因此也是“不存在”的。他们只承认涅克拉索夫的意义——因为涅克拉索夫的诗歌揭露了沙皇统治时代的邪恶和黑暗,指出了在那个时代的俄罗斯谁能活得好、谁又活不下去,这是符合党的理论的。党的文化官员们非常厌恶那些“颓废派”的诗歌,他们认为这类作品体现了“资产阶级腐朽和没落的生活”。领袖在最高指示中说:“在一个日新月异的新俄罗斯,不应当再给这些作家和作品以生存的空间。”
  就在这样一个诗歌和诗人遭到灭顶之灾的时刻,女诗人苔菲讲述了这样一个神奇却又真实的故事。有一天,有一位革命者前来拜访苔菲,两人讨论起诗歌来。当女主人夸耀巴尔蒙特的诗歌时,客人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巴尔蒙特的诗集,信手翻开,读了起来:
  “铃兰、毛茛、甜蜜的恋人,
  不可能的瞬间,瞬间的幸福”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诗句有什么意义呢?首先是意义!”革命者皱着眉头说。
  苔菲说:“那么,我给你读一首。”她没有翻书,稍稍回忆了一下便流畅地朗诵起来:
  “我教授你星际的知识,
  用山麓造就一道彩虹,
  在嘈杂的岁月的深谷上
  高高撑起你的楼阁……”
  客人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什么?能再读一遍吗?”
  苔菲重复了一次。
  “然后呢?”革命家迫不及待地询问。
  苔菲读了第二小节和结尾:
  “我们沐浴着光芒和歌声
  在最后的瞬间,
  将脸朝向南方。”
  客人被深深打动了。在沙发上沉思了一阵之后,他告诉苔菲说,这些诗句里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魅力,一刹那就撞击了他的心房。他请求苔菲将整首诗歌都抄给他,他要把这样的诗句随身携带着。
  后来,这名革命者在布尔什维克革命中平步青云,成为一个非常显赫的领导人。他大笔一挥就可以决定无数人的生死。然而,他依然没有忘记当年苔菲抄给他的那首诗歌,那首用“星际语言”写作的诗歌。苔菲没有透露他的姓名,但她得意地指出:“他保护了很多作家兄弟,也许是那种他无法理解的星际语言影响了他。”
  这是一个动人的故事。“没有用处”的诗歌在这里显示出超越金钱和权力的巨大力量来。这种力量来自冥冥的星空之中,不是人间的律法所能够左右的。伟大的诗人掌握了星空中的秘密,他们使用着一种特殊的密码,编造出美仑美奂的诗句来。革命家可以拥有人间的权力,可以决定国家的内外政策,但他们却无法侵入诗人的世界,无法遮掩住星星的光芒。即使在那些最艰难的时代里,诗人也不会停止他们的吟唱和仰望。身体深陷在泥沼里,灵魂却在高高的天空中飞翔,飞到像星星一样的高度上。博尔赫斯说:“正如梦境和天使所展示的,飞翔是人类基本的渴望之一。”而诗人更是将飞翔作为人生最大的目标,如果不能在现实的世界中飞翔,他们便创造出一个超越了地心引力的、能够自由飞翔的世界。用女诗人别戈尔利茨的话来说,诗人们是一群特殊的人,一群终身都在寻找“白天的星星”的人。
  关于星星,美丽的别戈尔利茨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童年时代,有一位老人告诉她说,白天的星星比夜晚的星星更亮、更美,只有在很深很深的井里才能看见。从那天晚上起,小女孩就有了一个压倒一切的疯狂的愿望——看见白天的星星!
  看见白天的星星的愿望和带领大家欣赏这些星星的整个计划,充满了别戈尔利茨整个的少女时代。那时,正值豆蔻年华的她,还不知道期待幸福远比幸福本身更激动人心。正像预先品尝一项宏大、复杂而又心爱的创作,往往比创作本身更能给人以莫大的喜悦一样。
  怀着追寻白天的星星的梦想,别戈尔利茨走上了漫长的文学道路。岁月流逝,她走过俄罗斯大地上的许多村庄,也看过各式各样的水井,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白天的星星的愿望。她相信,在俄罗斯的大地上确实有许多星光灿烂的水井,其中既有被童话般的牛蒡静静包围的老井,也有刚刚开掘的、用水泥砌得整整齐齐的新井。很多年以后,虽然没有真正找到这样的一眼水井,她依然无悔地写道:“我不仅相信确有这样的水井,并且我还希望我的心,我的书,也就是我向所有读者敞开的心,也像水井那样能够映照和珍藏白天的星星——人的心灵、生活和命运……”这大概是一个诗人最美好的愿望了。是的,天上的每一颗星都对应着地下一颗人类的“心”,“星”与“心”之间的光芒交相辉映。
  在被誉为“世纪传记”的《白天的星星》一文中,别戈尔利茨深情地写道:“但愿大家能在我的心中,在我的幽暗而又清澈的水井深处看见这些普通肉眼看不见的、仿佛并不存在的白天的星星,看见它们灿烂的光辉。我想在自己的心中永远珍藏这些白天的星星,就像珍藏自己的光辉,自己的最高本性一样。我深知,没有它们,没有这些白天的星星,就没有,也不可能有我这个作家……反过来说,没有我,没有我的生活和我对生活的描述,没有我们作家,白天的星星就不可能被人看见,也就是说不可能存在,这一点我们自己也都知道。”这是别戈尔利茨对文学家和诗人的价值和意义最为谦卑、也最为自信的评估。大自然是如此的奇妙和美丽,文学的作用就在于将那些动人心弦的瞬间定格下来;人生是如此的曲折和丰富,文学的作用就在于将那些泪水和笑容描绘下来。文学是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智慧、经验和情感的累加,热爱文学的人站立在巨人们的肩头,能够仰望到最美丽的星空。而对于一个诗人、一个作家来说,如果能够在这眼深邃的水井中增加上属于自己的那一勺水、那一颗星,就是他们最大的成功。古代有位诗人面对被毁坏的耶路撒冷,面对他和人民甘苦与共的城市,曾经痛哭流涕地对天发誓:“如果我忘记你,耶路撒冷,那就让我的手失去知觉;如果我不要把你记在心里,不要你当做我最大的乐趣,那就烂掉我的舌头。”是的,忘却了自己的土地和人民,诗人不就成了一个身体和心灵双重瘫痪可怜的人吗?
  跟巴尔蒙特、别戈尔利茨一样,诗人古米廖夫也把使用“星际语言”当作惟一的使命。古米廖夫认为自己既然是一个诗人,就应当以文学为生,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文学思考、争论和爱好中去。由于不理解革命的意义,他转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那是一个浪漫的、英雄的、美好的世界,是诗歌的世界,是星星的世界。然而,革命滚滚的车轮还是没有放过古米廖夫,他陷入到一桩连自己也弄不清楚的“阴谋”之中——诗人能够望到遥远的、普通人看不见的星星,却感觉不到近在咫尺的、日常生活中的危险。没有经过法庭的正式审判,古米廖夫就被行刑队匆匆地枪杀了。这是那个时代司空见惯的悲剧之一。但是,粗暴地处死一个善良的诗人,已然显示了革命最初的堕落。
  我一直就相信,在我们这个世界上,诗歌多了一点,良善和美丽就多了一点,邪恶和黑暗就少了一点。北大才女杜丽在她的散文《星光和泉水》中写到了一个去偏远乡村旅行的故事。车在中途抛锚了,正在沮丧的时刻,她抬头抑望了一下山区的夜空,神奇的景象出现在她的眼前:“就像一个从未领略过星光之美的孩子,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天上是一场华美盛大的星星的集会。它们是怎样做到如此亲密地共处一地而不互相拥挤,数目繁多却如此静穆?身居无比的高度,其光芒却又深入地照亮每一个普通人的眼睛?”星星们以其高尚而谦逊的存在,呼应着人类的心灵向着纯洁、真诚的境界发展。我不禁想起“信仰”这个词语来——那些为我们的心灵所坚信的东西,需要我们抬头仰望,像仰望星星一样。其实,古往今来,伟大的文学就像星星们一样——“身居无比的高度,其光芒却又深入地照亮每一个普通人的睛睛”。我尊重那些使用着“星际语言”的诗人们,他们的诗歌是滴在花岗石上的水滴,再坚硬的花岗石也会被雕琢出一道痕迹来;他们的诗歌是闪烁在天幕上的星辰,再多阴云的夜晚也总会有星辰给人间指路。
  
  你的生命被照亮
  ——读帕乌斯托夫斯基《烟雨霏霏的黎明》
  
  帕乌斯托夫斯基的《金蔷薇》是我中学时代爱不释手的读物。这位俄罗斯短篇小说大家,一生致力于描写人性的善与美,描写俄罗斯忧伤的森林和广袤的原野,他与俄罗斯文学中“陀思妥耶夫斯基——索尔仁尼琴”的传统形成了颇有意味的参照。如果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索尔仁尼琴”代表着俄罗斯文学中厚重博大、深沉悲怆的风格,以宏伟的交响乐的形式,展示人性的缺陷与邪恶、批判专制的残暴和无耻;那么帕乌斯托夫斯基与普列什文、邦达列夫、纳吉宾、艾特玛托夫等作家一起形成了另外一翼,他们代表着俄罗斯文学中柔和优美、典雅明丽的风格,以抒情的小夜曲的形式,展示人性的高贵和纯洁、凸现自然的宽容与永恒。在我看来,俄罗斯文学的魅力正是在这两个极端中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在短篇集《烟雨霏霏的黎明》中,最让我动情的是两个音乐家与普通人之间发生的故事。一个生命可以温暖另一个生命,一个生命可以照亮另一个生命,这才是人类与其他动物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人类历史上,我们无数次地发现:某一个天才能够以自身的艺术创造提升一个时代的品质,某一个天才能够引领无数深陷在苦难之中民众进入审美化的人生。天才的人生固然是浪漫的,其实在每一个平凡人的身上都具有着某种内在的浪漫气质,这种浪漫气质挑战着庸常的生活和坎坷的命运,并赋予人类以存在的价值和劳作的光荣。帕乌斯托夫斯基说过:“我永远也不会放弃浪漫情调——不会放弃它那一团起净化作用的火,对于人性的激情和心灵上的慷慨,不会离开它那永远不安静的状态。浪漫情调不允许人虚伪、无知、胆怯和残酷。浪漫情调中蕴含着使人高尚的力量。”帕乌斯托夫斯基经历了两次惨烈的世界大战,目睹了多位亲人和朋友的死亡;他一生中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斯大林统治的时代,也亲历了暴虐的清洗和政治迫害。帕乌斯托夫斯基没有选择成为一名“叛经离道者”,也不屑于充当文坛“吹鼓手”,在有限的艺术创作空间里,他以对良善和纯美的追求、对民间文化的捍卫和对普通人之间情感的挖掘,来申明了人的不朽与艺术的不朽。
  《老厨师》的故事是从凄风苦雨中开始的:一位失明已久的老厨师与女儿玛丽亚相依为命。在一个冬天的夜晚,临终前夕的老人要女儿到街上去寻找一个陌生人,前来倾听他临终的忏悔。十七岁的玛丽亚来到空旷的街道上,幸好遇到了一位哼着小调的陌生人。陌生人答应了玛丽亚的要求,走进了他们的小屋。
  老人忏悔说,他一生都在为主人服务,劳苦不休,“干活儿的人是没功夫去犯罪的”。但他也干过惟一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在妻子患肺病的时候,由于没有钱买药,他便从伯爵夫人的茶具中偷了一只小小的金盘,变卖之后去买药。然而,最后还是没挽回妻子的生命。这桩行为反倒让他愧疚终生。
  静静地听完老人的诉说后,陌生人把手放在老人失明的眼睛上,对他说:“您所做的不是罪过,也不算偷窃。相反,说不定还该算是你对爱情奉献的壮举。”陌生人答应帮助老人照顾玛丽亚,并询问老人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老人说:“我希望再一次看见妻子,看见太阳,看见古老的花园里百花盛开的春天。”刚刚说出口,他又不好意思地说:“我大概是病糊涂了。”是啊,除了神圣的上帝之外,哪个凡人能够让一个失明多年的垂死的老人突然恢复视力呢?更何况现在正是酷寒的冬天,就是在国王的花园里也找不到盛开的鲜花。
  陌生人回过头去,看到了这家人惟一的财产——一架破旧的拨弦古钢琴,顿时眼睛一亮。“我来试一试吧。”他坐在了钢琴前面。一挥手,这架钢琴多年来第一次发出这样嘹亮悦耳的琴声。连老狗也从窝里爬出来,伏在门边,浑然不顾身上的雪花。音乐开始像炉火一样温暖着这间寒冷的小屋,又像解冻的泉水一样叮咚地流淌着。
  “我看见了,先生!”老人从床上微微尔起身来。“我看见了玛丽亚的妈妈,我们相遇的那天,她因为打破了牛奶罐而难为情。那天,天空像玻璃一样透明。”
  庄严的音乐继续着。老人充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罕有的笑容,那是一张被岁月的风霜摧残的脸,那是一颗被权贵的呵斥伤害的心。老人看见了阳光,看见了鸟儿,看见了芬芳的苹果花,看见了遍地的青草。老人兴奋地嚷起来:“我像许多年前一样清楚地看到了一切。但是我不能不知道您的名字就死去,名字!”
  “我叫沃尔夫康·亚马德·莫扎特。”陌生人回答说。
  玛丽亚离开床边,双膝几乎触到地,向这位伟大的音乐家深深施礼。当她直起腰来时,老人已经死了。帕乌斯托夫斯基以这样一句话来结束了这篇小说:“窗外已是朝霞满天,洒满湿润雪花的花园沐浴在霞光之中。”
  这首乐章结束了,却又没有结束。请允许我继续往下联想:莫扎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玛丽亚——钱不多,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穷人。几年之后,莫扎特也是在音乐声中去世了——他哼着自己的绝唱《安魂曲》。那一刻,他是否想起了当年那个可怜的老人?老人已经化做天使,在天堂的大门等待着他。
  莫扎特与老厨师一样,终生劳苦而没有享受过几天安乐的日子;但是,他们又是人间最幸福的人——是音乐让这两颗陌生的心灵碰撞出了闪亮的火花,是音乐将他们苦涩的泪水置换成了甜美的笑容。这个冰冷的人世间,他们不是孤独的旅人,他们是手拉着手的攀登者。最后,不是苦难的生活将他们压垮了;相反,他们像单纯的飞蛾一样,飞向了那灿烂的火光,飞向了那金色的彼岸。莫扎特的生命比我们大多数人都要短暂,然而他的音乐却延续了他的生命。直到今天,我们在倾听他的音乐的时候,我们依然会产生与那个老厨师一样的感动,我们在彩色的音符中看到了许许多多平日里看不到的东西——温柔、真诚、信任和怜悯。
  另外一篇类似的故事是《一篮云杉球果》:挪威音乐家格里格在森林里散步的时候,遇到了护林人的女儿,八岁的小女孩达格尼。女孩正在采摘云杉球果,她那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树叶的光芒,稚气的谈话让老人开怀大笑。两人一见如故,交谈了好久。分别的时候,格里格告诉女孩:“我要送你一件礼物,不过你要等上十年的时间。”小女孩感到很奇怪:什么礼物需要十年的时间来制作呢?
  十年过去了,中学毕业的达格尼面对着茫然的命运——也许是一个诚实而乏味的丈夫?或者是一份在乡村小店当售货员的工作?父亲让女儿到居住在首都的姑姑家去做客,让她见见外面的世界。姑父尼尔斯是一个好心的理发师,临近白夜的一天,他带着侄女去听露天音乐会。做裁缝的姑姑给她借来的一件黑色连衣裙,达格尼穿上之后越发显得楚楚动人。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交响乐。悠扬婉转的音乐让这个正处于如花似玉好年龄的女孩进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突然间,她仿佛觉得穿燕尾服的主持人在宣布节目的时候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现在将要演出的是格里格献给护林员的女儿达格尼的音乐剧,以祝贺她年满十八岁。”达格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得连胸口都痛了,她想用这口气忍住泪水,但泪水还是涌了出来。
  接着,她听见了牧歌,听见了大海的涛声,听见了森林中百鸟的鸣叫。是的,是她的森林,是她的故乡!是的,是那位帮她采摘云杉球果的、头发花白的老人;是的,是那个空气清新、阳光灿烂的清晨,是那次偶然的相遇!音乐由歌唱转变成了呼唤,对童年的呼唤、对爱和美的呼唤。在此起彼伏的音响之间,突然冒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他在告诉她:“你就是幸福,你就是朝霞的光芒!”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到了半空中,抛到了彩虹上。
  音乐结束了,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达格尼一个人离开了,她忘记了姑父和自己在一起。听说,那个笑容可掬的老人、伟大的音乐家格里格不久前刚刚去世了。要是他还在,那该有多好啊!达格尼将拥抱着他的脖子,把泪水湿润的脸庞贴紧他的脸庞,告诉他:“谢谢您,因为您在我面前展现了一个人应该生活的最美好的境界。”
  达格尼一个人走到海边,大海还在梦乡中。幸福和爱充溢着女孩的全身,她攥紧双手,让面颊迎接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她笑了。生活多么美好啊,生活多么值得去爱啊!
  姑父尼尔斯站在远处,听见了侄女的笑声。他放心地回家去了,他明白了——她的生活将不会虚度。
  一次偶遇、一首音乐,就改变了女孩的一生。反过来,它也改变了音乐家格里格的一生,这是他最伟大的一首音乐作品,美丽的达格尼是他灵感的源泉。格里格在森林里住了好久,各种各样的声音和素材都在耳边鸣响着,可是一切都杂乱无章。直到与小女孩相遇,小女孩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迷宫的大门,他这才真正走进了森林,走进了大地,走进了生命的真谛。
  有音乐相伴的人生、有一切伟大的文学艺术和发明创造相伴的人生,是幸福的人生;另一方面,在厨房里洗涮和在大地上耕耘的人生、那些平凡而卑微的人生,同样也有可能是幸福的人生。《圣经》中说:“与喜乐的人要同乐,与哀哭的人要同哭。要彼此同心,不要志气高大,倒要俯就卑微的人。”(《罗马书》12:15—16)伟大的艺术只能扎根于深厚的土壤中,伟大的艺术必然与那些平凡的心灵息息相通。那些只是为宫廷而创作的音乐、绘画和文学,终归如同过眼烟云;而那些为“归来的水手”、“邻家的洗衣女工”、“腿上沾满泥土的农夫”而创作的作品,才会以心灵为“中介”,从一个屋檐传递向另一个屋檐,从一个国度传递向另一个国度。
  老厨师和小女孩的经历告诉我们:生活不仅仅意味着饮食和衣装,生活还意味着“灵里的生活”。只要你渴望光芒,光芒就一定会照耀你的生命。
  责编:孔令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