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腹部




  女性的腹部一直以来都是禁区,这倒不是因为它自身有着多么不同寻常的情色因素,而是因为它过于靠近人体最隐秘的性区域,后者就坐落在腹部的下面,任何暴露腹部的服装都会引来人们的更多关注,而那些探寻的目光其实是奔着性区域而去的。在西方世界,日常的服装原本都是把腹部严密遮盖起来的,直到近些年,准确地说是从1998年开始,才逐渐出现了裸露腹部的着装时尚,女性们穿上了低腰的牛仔裤,以及非常短的上衣,这就使得女性的腹部被除去了武装,并成为男性们关注的新焦点。

  毫无疑问,裸露在人们眼前的女性腹部是一个容易让男性想入非非的性感区域,它的由来很有点意思,与女性日常的服装时尚的改变有着直接的关联。像其他地方已经提到的,在西方国家当中,近些年来女性们已经不大流行穿裙子,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女性们,更是积极地展开了用裤子全面取代裙子的转变。如今,有超过80%的女性是穿着牛仔裤或者其他种类的裤子走在城市的街道上的,如此一来原本裸露在外面的腿部就被严实地包裹了起来,无法继续发挥吸引男性眼球的作用,必须找出一个其他的区域加以替代。以往女性们使用的伎俩是穿上相对暴露的上装,把肩膀甚至胸前的部分区域都暴露出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解决方案已经太寻常了。正当女性们需要得到新的想法、新的着装理念之际,不知道是谁在何时何地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穿上超短的上衣,将腰线以上的腹部全都暴露出来。就这样,一个新的性感区域突然之间就诞生了,这种着装策略迅速成为时尚,扩散到了全世界。对于男性们来说,尽管女性的腿部被完全地覆盖掉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更为引人关注的腹部,足以补偿“损失”,至少在新的着装时尚到来之前会是这样的。

  女性服装时尚的转变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被视为轮回,关于这一点西方的服装研究专家早有认识。德国的服装研究家在1920年就形成了相关的理论,指出在现代社会当中,女性的着装时尚的改变,其实是以移动身体上的性感区域为核心的。根据这一理论,年轻的女性们其实总是希望展示出她们身体上的某个特定区域,而这个区域不会是一直固定下去的,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动的,当原本公开展示的区域被新的着装时尚所覆盖,那就必定会有一个新的区域被裸露出来。这种转变的深层原因有两个,首先是为了保持新鲜感,每个新暴露出来的区域都是很让人兴奋的,原因就是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它不曾被人们看到,而原本暴露在外面的区域则在一段时间的熟悉之后失去了新鲜感,无法长久地吸引人们的关注;第二个原因是暴露要适度,如果同时有两个区域暴露在外面,所起到的效果就过于庸俗化了。因此,既要暴露,又不能过分暴露,姑娘们就只能把需要暴露出来的性感区域在身上移来移去了,随之也就造成了着装时尚的演变。现在,在二十一世纪刚刚开始的时候,女性们所要暴露的重点刚好是腹部。

  暴露腹部的一个额外的好处是,新近流行的肚脐穿刺就不再会被掩盖在衣物的下面了。要是在从前,所有在头部以下的身体穿刺术几乎都会被衣服所覆盖,是只有最亲近的伴侣才能接触到并了解到的。但是现在,对肚脐的穿刺和装饰就都有机会呈现在人们眼前了,这也就帮助了它们的流行,让它们从少数人的个别做法迅速演变成受到大众普遍接受的做法,并散播得越来越远。

  肚脐穿刺术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起装饰作用,但让人奇怪的是,性感活跃的年轻女性们居然会愿意在那样一个相对薄弱的地方进行穿刺,并装饰上肚脐钉、肚脐环等等珠宝首饰。青年男女之间频繁的、猛烈的性生活肯定会因此遇到一些问题,很可能出现把肚脐撕裂的危险。有些作家已经将肚脐穿刺术定义为“破坏肚脐的蓄意行为”,尽管如此,依然阻挡不了这类手术的迅速蔓延,根据相关的统计数据,肚脐穿刺术在人体的各类穿刺手术中排名高居第二,仅次于耳垂穿刺术,后者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打耳洞”。

  前人们对于腹部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我们先从维多利亚时期看起。那时的人们甚至认为使用腹部这个字眼都是不礼貌的,所以他们找出了其他的词汇,用来全面取代“腹部”这个词。由于胃部是包含在腹部区域以内的,并且处于腹部的靠上位置,距离隐秘的、不能言说的性区域相对较远,所以在维多利亚时期,人们常常用胃部来指代腹部,明明是腹部疼痛,却只能说是胃部疼痛。这种生理学上的刻意误传受到了人们的普遍接受,尽管以假道学著称的维多利亚时期早已成为历史的陈迹,用胃部来指代腹部的做法却一直延续至今。还有一件趣事值得一提,在维多利亚时期的托儿所里,甚至连胃部这个词都被认为是不宜使用的,因此孩子们被教会了一个童趣十足的词——小肚子,以至于到了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当人们感到胃部疼痛的时候,都会嚷嚷着“小肚子”疼。这个词也是生命力极强的,它的沿用一直持续到现在,这充分说明维多利亚时期的历史遗迹依然潜伏在我们日常生活的角落里面,在看似自由开放的现代社会当中,还是存在着假道学的一面。

  当一个阶层出于礼貌的需要,用胃部来指代腹部时,另一个集团却粗俗地将腹部向下推延,让后者与生殖器联系起来。这种做法同样违反了解剖学的精确性,只不过这种不精确与维多利亚时期的不精确选取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当这类人提到腹部时,听起来就像是在谈论存在于阴部毛发之下的部位,而不是那以上的部位。在早期的俗语当中,经常出现这种让人反感的词语,男人的阴茎被称为“腹部的恶棍”,“腹部发痒”指的是有了性冲动想要行房,而“腹部工作”当然就是指男女交媾了。

  第三种违反了解剖学精确性的做法,是把腹部当作女性子宫的同义词。历史上曾经有过那样一段时期,犯下某些罪行的女犯人会被处死,但如果她们已经怀有身孕,那么她们就有资格援引已怀孕的女性不得被处死的法律条文,让自己留条活命。在这里,这种做法明明是要靠子宫中的胎儿求得活命,但却被习惯性地称为“腹部的恳求”,显然是把腹部与子宫等量齐观了。那时的很多监狱中,都有一种叫做“婴儿获得者”的职业,偷偷从事这种职业的都是男性,他们的工作就是辛勤地与同住的女犯人进行传宗接代的勾当,以确保后者能够受孕,并由此逃脱死刑。

  在解剖学上,腹部指的是人体正面的下半截躯干,包括胸部以下和生殖器以上的各个部分,胃、肠以及女性的子宫都被计算在内。在这片区域上,只有很少的表面坐标,除了肚脐之外,就只有腹部正中的那条垂直线可以作为参照物了,这条垂直线被人们称作阿尔巴线条。在普通的成年人身上,阿尔巴线条是由肚脐向上延伸的,一直连接到胸肌的下沿,对于身材苗条、很有运动天赋的人,如果他在适当的光照之下侧向而立,人们就能观察到一条狭窄但是界限分明的阿尔巴线条,正位于左半部腹肌与右半部腹肌的交汇之处。如果是一位肌肉发达的年轻人,那么他的阿尔巴线条不光是在肚脐以上能够被观察到,甚至也会延伸到肚脐以下,然而对于体形较胖的人,无论后者处在哪个年龄阶段,想要在他的身上观察到阿尔巴线条都将是难上加难。

  女性腹部的下半部份在外观上比男性的更接近圆形,同时女性的腹部所占的身体比例也要比男性的更多,从肚脐到生殖器的距离也更长。在体格相近的情形下,普通女性的肚脐也要比男性的肚脐深得多。把以上的差别归纳在一起,我们可以说女性拥有着比男性更大、更有曲线的腹部,这是一个经常被艺术家们利用的特征,后者总是在这个问题上做艺术性的夸大。

  随着年龄的增长,女性的身体也会变得越来越笨重,她们的腹部也会变得越来越肥胖,倘若她们过分沉溺于美食之中,她们就会拥有大大的啤酒肚,那会让她们感到深深的懊悔,当然了,在某些特别的时期,啤酒肚也会让她的拥有者感觉光荣。在人类社会初期,在那些经常闹饥荒的年代,大大的肚子是能够吃饱饭的象征,是一种值得卖弄的荣耀,部落里的姑娘们会为了迎接新婚之日而努力增肥,以便在那个大好的日子里胖给所有人看。现在的人们都渴望保持年轻人的体态,以胖为美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如今的人们都在极力保持腹部的扁平,所有年龄段的人们几乎都在这么做,无论长幼。

  这种腹部时尚的观念转变造成了一种很不寻常的边际效应,它极大地改变了女性肚脐的形状。在那些体形丰满的人身上,肚脐的形状是近乎正圆形的,但在瘦人的身上,肚脐看上去更像是一条垂直的裂缝。一项针对艺术作品的调查表明,古代女性的腹部普遍比现代女性肥胖,其中的绝大多数拥有圆圆的肚脐,其所占的比例高达92%;一项针对现代摄影模特的类似调查则显示出,拥有圆形肚脐的人只占总数的54%,也就是说在以瘦为美的今天,女性们拥有垂直肚脐的概率差不多是以往的六倍。

  然而,要改变肚脐的形状,并不仅仅是靠减肥就能完成的,身体的消瘦只是让垂直的肚脐成为一种可能,但能否真的让肚脐看上去像是一条垂直的裂缝,还要看模特所采取的身体姿势是否正确。就算是最消瘦的模特,只要她在工作中刻意保持着将上身前倾,她的肚脐也会呈现圆形。在现代的模特行业中,模特们都在或有意或无意地采取各种努力,让自己的肚脐尽可能变得如同一条垂直的裂缝,其中的原因说出来很简单,因为这种形状的肚脐更接近于女性生殖器的外观,再加上它所处的位置与生殖器如此的贴近,形状上的近似也就意味着更能让人产生某种联想。女性生殖器的开口处大体上也是一条垂直的缝隙,只有肛门在形状上才是更接近圆形的,也就是说垂直裂缝一般的肚脐能够更好地起到对生殖器的象征作用,所以当摄影师们在拍摄照片时,尽管他们不能展示女性的生殖器,但依然可以通过对模特的巧妙调用,让后者的肚脐看上去与生殖器相近似,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替代品的作用。

  如果说上面的这种解释让人半信半疑,我们只需转回头去观察一下刚刚过去的二十世纪,就能帮助我们接受这样的观念了。在二十世纪的早期,人们的观念更为正统,那时摄影师拍出的照片往往会被故意加以润饰,而最主要的润饰就是把女模特的肚脐给设法模糊掉了,看上去照片里女模特的腹部一片平坦,就如同全然没有长过肚脐一样。这么做的原因,据说是因为肚脐太有暗示性了,然而究竟肚脐暗示了什么,却始终没有人提及。

  在早期的电影当中,当跳舞的女孩们暴露出肚脐时,同样给人们带来了震撼和恐慌。一位检查官曾经给《阿拉伯之夜》的制片人发去公函,宣称“要想让此片公开发行,就必须把所有暴露出女性肚脐的舞蹈场景全都剪掉”。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美国的影片审查制度再度向肚脐开刀,臭名昭著的《好莱坞法令》中明确规定,暴露肚脐是非法的,如果不能用衣物对肚脐进行遮盖,就必须用珠宝或其他饰物加以掩盖。其实真正让那些保守的官员们感到愤怒的,是那些舞蹈者在跳舞的过程中让肚脐完成的各种动作,通过摇摆她们半裸的身体,舞女们的肚脐也在有规律地一张一合,这种带有强烈象征意义的举动是影片审查机构所无法容忍的,它们必须遭到严厉的打压,以免在观众席上引发歇斯底里的性骚乱。

  就在西方国家的电影审查制度对影片中裸露肚脐的场景严加打击的同时,另一次打击也接踵而来,而且就发生在肚皮舞的起源地——中东地区。在这里,随着新的文化和严谨的宗教气氛扫荡了整个阿拉伯世界,夜总会的舞女们都被勒令在跳舞的时候把肚皮遮盖起来,甚至连肚皮舞的名字都不再适宜被提及,它与其他的多种阿拉伯舞蹈形式一道,被笼统地称为“传统民间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