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辞的奏疏拜发后,郭嵩焘开始作归国的准备了。
这时中国公使有归隐之意的消息已被有心人窥伺到了,这其实仅是猜测,但伦敦的《泰晤士报》首先披露了出来,新任外相沙里斯百里侯爵在一次例行的会见中问及此事,郭嵩焘乃以年老多病为词,也不往深处说。
四月廿四日为女王59岁生日,外交部举行酒会,宴请各国使节和夫人。郭嵩焘和马格里、张德彝等皆赴会。
因为《泰晤士报》两次报道了清国公使夫人的消息,酒会上,代表女王的王世子及许多公使在和郭嵩焘交谈时,都问及郭大人何不谐夫人赴宴?郭嵩焘无以为词,只好仍以身体不适为对,众人纷纷表示遗憾。
回来后马格里也说及此事,说像这样的场合原本是不该冷落夫人的,何况尊夫人仪态万端,且身怀绝技呢。经他这么一说,郭嵩焘不由心动了。
第二天,英国内务大臣塔拉坦侯爵夫人举行茶会,他乃携槿儿同往。
槿儿楚楚动人的仪表及流利的英语受到了众人的青睐,大家似乎才发现,像这样既懂礼貌又仪态万端的公使夫人,新闻界对她评价这么高,是应该早就出现在上层的社交圈子的。
这以后海军大臣皮特尔夫人、矿产大臣阿格钮夫人及西班牙公使夫人都有茶酒之会,都接连向中国公使夫妇发出邀请,郭嵩焘自然不能拒绝……
屡次受惠于人,郭嵩焘有些不安,便也想举办一个类似的茶酒之会回请众人。因为这些宴会都是以夫人名义举办的,他便也想以槿儿的名义举办。
当他把这想法向张德彝一说,不料张德彝却沉吟半天,在他连连催促下才期期艾艾地说:“大人,依晚生之见还是不办为宜。”
郭嵩焘心一沉,遂细叩其详。
张德彝却沉默着,面有难色,欲说还休。在他一再追问下才吞吞吐吐地说:“大人既已问及,事关大人体面,晚生不能不直抒胸臆。在晚生看来,梁氏夫人无论才艺人品都受到洋人敬重,泰西风俗又以尊重女性为先,若举行宴饮之类事,自然以夫人名义为好,这在泰西原本是极平常的事,洋人必无他说,只是——梁夫人头上没有诰命,这名分原是极重要的。此事若传到国内,恐舆论对大人不利。”
一听此言,郭嵩焘不由沉默了。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没想到这一点?这以前他出门拜客从不与槿儿相偕,也基于此。可就是这么循规蹈矩还遭到了刘锡鸿非议,眼下若让槿儿正式以夫人名义出面,宴请英国政要及各国公使,洋人的报纸必然会登载,这势必传到国内,须知太仓钱氏依然健在啊。哪个御史以此为题奏上一本,自己将何以为辞?
想到此,他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吧,那就依你的。”
说完手一甩,满怀愤懑地上了楼……
不久,国内又有上谕寄到了,这是对他去法国前再次弹劾刘锡鸿的回应。因为刘锡鸿也弹劾了郭嵩焘,此番上谕对二人的相互攻讦不再是告诫,而是的严词申饬。
这时,张德彝进来了,他是来安慰他的,可今天郭嵩焘却不愿听任何空洞的安慰话了,几句泛泛之词,无法抚慰他那颗受到极度伤害的心。他只把手一摆说:“在初,空话不必说了,你划算一下吧,我定在五月十九日梁氏生日那天举办一个茶会,就以梁氏的名义,遍邀英国政要及各国公使夫妇。”
张德彝不知正使何以突然改变主意,一时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说:“大人,国内舆论……”
“舆论?得了,都要看那班人眼色行事,我就不能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