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2期
撞倒南墙不回头
作者:朱丽亚
“上课时,我经常挑起战争!”王泽钊说。要学生学会独立思考,不人云亦云,不仅体现在王泽钊的教材里,也体现在王泽钊的授课过程中。
王泽钊曾供职的一所省重点中学的领导在一次教务会上说:“哪怕今天我们把一个学生送进大学,明天这个学生就死了,我们的教育也是成功的!”赢得老师们热烈的掌声。惟独王泽钊没有鼓掌。“生命都没有了,还上什么大学?”过后,王泽钊写了篇杂文《我不鼓掌》,在他的语文课上讲给同学们听。从那以后,他的学生也再不随便鼓掌了。
侯晓红说:“十八九岁世界观形成的时候,是王老师启发了我们的思想。过去我们只注重课本知识,不注意外部世界,不注意思考。受他的启蒙,我们开始重新认识世界。是他引入了那么多的社会知识,引入了那么多的思想,大大激发了我们自己去思考。他经常说,不要随大流,不要人云亦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要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
她说:“人们可能有一种误会,认为他不重视语文基础知识。其实,他是把基础知识作为整体知识中的一粒粒珠子,到了关键处一点拨,看似不经意,让同学们在很愉快的状态下就接受了这些信息。而许多老师,把一盘散珠逐个地讲,所学的知识如同一盘散沙,串不起来,很难记住。”
但王泽钊也说:“做语文老师很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语文老师的。”王泽钊的许多学生也是在很多年后才明白,他在课堂上的潇洒和举重若轻是通过不断学习和积累才达到的境界。
刘同鑫说:“我是王老师的学生,也是他多年的朋友。如果你曾经做过王老师的学生,我想你终生也不会忘记他。因为首先他是一个好人,其次他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再次他是一个思想超前与众不同的人。如果你想了解他,那就和他聊聊天,听听他的课,看看他写的书。如果你有幸成为他的朋友,你可以去参观参观他硕大无比的书房,看看他彻夜不眠的灯光。”
18年中,王泽钊换了4所公办学校。“前三次我都是哼着歌走的,最后一次除外。”他说:“每一次走的时候,我都想着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没想到新的地方也差不多。”
“很多人都认为,不过就是大家观念不一样罢了,但观念不一样是可以杀人的!”他说。
在踏上教坛之初,王泽钊任教的学校只有一套铁笔、钢板,他自嘲自己“常常厚着脸皮霸着”。每每发现有短而精的作品,就等同事们都下了班,连夜刻写。进入90年代后,学校有了胶印机,条件有了好转,只是苦于“审批”不容易通过——印复习资料再多也很容易通过,印他和学生精选的文学作品则不太容易。学校领导说:“就你特别,人家都用上边发的教材,你为什么不用?”
2000年7月,王泽钊供职的最后一所公办学校实行竞争上岗,由老师之间相互投票,王泽钊得票很低。虽仍然担任高三的语文教师,但降格使用,每月扣奖金20元。“为了人的尊严”,王泽钊愤然辞职。
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学生参与投票?“如果让学生投票,我的票数肯定是无与伦比的。”
“做了18年老师,我从来没有评过先进,没有得到过任何荣誉。”王泽钊说,记忆中因为教学好,只得过一次50元的奖励,还没什么说法。
学校为了鼓励老师们写备课笔记和听课笔记,规定写一篇奖6角钱。王泽钊不理解:“很多老师为了多拿钱,就抄课本,抄参考书,多领了不少钱。”王泽钊就是不写,少领钱也不写。被领导硬劝着写上一篇,写完后连连叹气:“写一篇又浪费了10分钟的生命!”
“你为什么不能像别人那样?”这是王泽钊从学校领导那里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最初,他会反驳:“我为什么要像别人那样?哪有先进向落后学习的道理?我做得比他们好,应该他们向我学习!”后来,他多半保持沉默,但依旧我行我素。
王泽钊任职的最后一所公办学校青岛二中,是当地公认最好的一所中学。该校党委书记王淑霞告诉记者:王泽钊确实很敬业,热爱教育,热爱学生,他的教学思路比较新,探索的精神值得肯定。在二中任教期间,学生高考语文成绩在全市名列前茅,“确实是位好老师!”
既然是位好老师,为何险些下岗?王书记的解释是:因为他的教学改革尚在探索中,加上个性比较强,平时与人交往和沟通不足,个别老师不能接受他、不认可他。学校对他是比较保护的,按那次评议结果,王泽钊本来是要下岗的,学校做了调整,只是降格使用,仍然让他教高三。
王泽钊辞职后,他所带的高二学生和家长多次找到学校,要求把王老师请回来。交涉无果的情况下,有32个学生每逢星期天下午,就背着书包到王泽钊兼职的私立学校去补课,追随他整整一年。
因评语改革而闻名、被中央教科所授予“科研型校长”称号的曹潇泉老师,曾与王泽钊在一所私立学校共事。他说,在认识王泽钊之前,就听说他是个“怪人”,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听了王泽钊的课后,他建议老师们都去听听——“太不一样了!”
曹潇泉老师说,王泽钊上课已经不是通常说的“老师是一桶水,给学生一杯水”的概念了,而是引导学生去寻找活水的源头。教育改革的最终目的,是让学生爱学习和会学习,王泽钊都做到了。他最可贵的是这种改革的精神和改革的意识,值得学习和好好研究。不过,他认为,王泽钊编写的教材并不是每个语文老师都有能力驾驭的,也不一定适合每一个语文老师。
(摘自2002年11月28日《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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