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9期
孩子们给我第三只眼睛
作者：谢璧珊
看不见的垃圾
一孩子淘气，玩耍时弄得满地垃圾，母亲要求孩子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干净。“捡起最后一片!”母亲命令道。孩子困惑地找着。“就在那儿!”母亲指着最后一片垃圾说。孩子环视四周，但还是看不到。最后，母亲很恼怒地站到孩子那儿去，几乎碰到孩子的鼻子。奇怪!从那个角度母亲居然也看不到那片垃圾!
我们总抱怨学生这里做不好，那里不自觉。学生上课吵闹，不够专心，动来动去，欠交作业等等，这些都让我们不满和烦躁。我们很多时候就像那位母亲，总认为自己看到的问题，孩子也一定能看得到。如果我们站在孩子的角度看问题，多替他们想想，或许我们就不会那么生气，至少我们会坦然地面对这些问题了。
一次数学测验后，一个学生发现我改错了他的试卷，主动要我把100分改为98分。事后，我大力地表扬了这位同学，并向全班同学宣布：诚实比100分更可贵，因为它体现了一个人高尚的思想品质。从那以后，凡有改错试卷的同学都很主动地拿给我改正。为了培养孩子诚实的行为习惯，每次我都会在班上表扬这些同学。
又是一次发数学试卷。一个平时不大说话的女学生走过来，怯怯地对我说：“老师，这里错了，应扣掉2分。”我看了看试卷，发现“改错”处有明显的涂改痕迹，而且由于这道题比较容易，我很清楚地记得做错的两个同学的名字。她这一举动令我甚感惊奇，但我还是把她的试卷改了。后来，还是像往常一样表扬了她。在我表扬她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红着脸，低下头……
下课了，我走到她身旁问：“小红，有心事吗?”“没有……”“没有就好，我正为我有这么一个诚实的学生而骄傲呢!我今天真的很高兴，为你的诚实而高兴。”“不是的，老师，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小红“哇”地哭了起来。我抚摸着她的头，微笑着说：“可以告诉老师是怎么回事吗?”小红抽泣着说：“妈妈总认为我没出息，五年级了，从没有被老师表扬过。最近，我希望妈妈买辆自行车给我，妈妈的条件是让我争取让老师表扬。所以，我就涂改了试卷上的答案……”我认真地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我的疏忽，冷落了这么一个本来不错的小女孩；因为我的大意，吝惜了对一个积极上进的学生的赞扬。她撒了这个谎，我难辞其咎，我内疚，内疚自己不用心去发现学生的“闪光点”……
我们总是不时地提醒自己要关注每一个学生，但真正做起来时却很难面面俱到。如此想想，我们可能就会用平常心去看待学生那些似乎特别明显的错误。可是现在，许多学生对老师只有一个“怕”字，又怎能及时发觉自己的“垃圾”?
不寻常的礼物
生活，像万花筒，异彩纷呈；记忆，像一张网，捕捞着生活中的各种形象。许多东西，不时从网孔中溜掉，惟有那张图画，尽管撕碎了，仍留在我记忆的长河中，像扎根的小草，任凭狂风巨浪，冲不去，带不走。
小英是我们班的学生，上课总爱开小差，画画是她最大的爱好，语文课画，数学课画，英语课画，上课画，下课也在画，尽管画得不太好。再过两天就考试了，这天，我正在评讲前天的测验试卷。班上的很多同学都考得不错，小英却考得比较差，连较容易的我经常讲的问题她也做错了。讲着讲着，我发现她老低着头在写什么，于是我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她的桌子，她顿时回过神来。不一会，我又发现她低下头不听课。我一边讲一边靠近她，发现她在画画。我对她说：“把它收起来，下课再画好吗?我再发现，就把它撕掉了!”她伸了伸舌头。把画收起来。可过不了多久，她又画。这次，我真的气了，我什么都不再说了，我走过去，把她的画绐撕了。这时，她哭了，哭得很伤心……
那节课后。我开始了几天的学历进修，连学生的结业典礼都赶不及回来参加。学习完后我回校整理资料的那天，发现桌面上有一封没有邮票的信，我把信拆开，原来是一幅图画，由几块碎片粘贴拼合而成。内容很简单：一个大姐姐拉着一个小女孩，在阳光下欢笑。可题目却让我震惊不已：我最喜欢的谢老师。我撕了她的画，她最喜欢的竟然是我。我既内疚又高兴，立刻拨了她家的电话想向她致谢，可不知为什么却总是空号。后来才知道她随家人转学到广州去了。怪不得那天她那么紧张地画那画!可我，居然亲手把她的心意撕成碎片……
事情过去差不多一年了，可每次想起来，心里总是隐隐约约地痛。我不敢面对我的残忍，我甚至想逃避，把她忘掉。但是，许多东西总是这样：越想忘记，越是不能忘记。每次见到这幅撕碎了的画，不但使我想起小英的笑、小英的泪，也使我想起我的遗憾、我的惭愧，更重要的是它时时刻刻在提醒我：善待每一位学生，珍惜每一颗送我的真心!
一只眼睛看世界
小时候，老师常教育我们，要经得起挫折的考验，成大器者必多磨难，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经历了二十多年的风霜雨雪以后，渐渐明白：苦难是人生的内容之一。面对苦难，我慢慢地变得坦然，并学会用平常心去面对人生中的逆境。
他只有十二岁，他能承受这突如其来的苦难吗?他一直都是那么优秀：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思想独立，有自己的见解，有敏锐的洞察力，懂事明理，同学老师都很喜欢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散发着灵气。可是，今天的他，由于玩烟火时不小心，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只剩下一只，脸上还留着一道深深的疤痕，惟一不变的是他灿烂的笑容——犹如阳光照耀大地一样的温暖，犹如春天一样总给人希望。他见到我，高兴地像以前一样扑进我的怀里，说：“谢老师，我很想您!”看着他，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抱着他好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想了好久，我终于挤出一句：“眼睛疼吗?”“不疼了，我很快就可以上学了!没有一只眼睛，要更努力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遭受了苦难，不但没有自怨自艾，没有慨叹命运的不公，反而还这么勇敢地面对现实，这么乐观，这么自信，对明天还是充满希望!这时，我的心真的被震撼了!对他而言，我所经历的挫折和失败又算什么?我一直自以为的坚强和勇敢又算什么……
从此，我不再给他们讲张海迪的故事了，我不再要他们学习保尔了，在我们面前的，不正是一个活生生的张海迪、活生生的保尔吗?孩子，你真的长大了，你成长得比老师更坚强，更乐观，更自信，我为能有你这样的学生而骄傲自豪。
“苦难”一词，我费了二十多年的青春才把它弄明白。但孩子，你却用你的乐观、自信、坚强和对生命热爱的行动一一为我展示“苦难”的内涵。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明白：只有懂得人生的人，才知道苦难是一种财富，能教人更加发奋更加勇敢地面对自己的人生。
每当我遇到挫折的时候，每当我想放弃梦想的翅膀的时候，眼前总不自觉地浮现了你带伤疤的脸和那只依旧水灵灵的大眼睛，耳边还响起那句：“没有一只眼睛，要更努力。”可能你不知道，那是我在心力交瘁的日子里惟一的动力，惟一的支柱。
孩子，努力吧!我相信：你一只眼睛看到的世界，会同样精彩，同样美丽!
（荐自《班主任之友》2003年第6期）
责编：叶万军插图：邵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