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11期
长长的竹笕
作者：温新阶
这是一座夹在大山皱折里的学校，滚滚的林涛，摇曳的油菜花，孩子们灿烂的笑脸……让我喜欢上了这简陋的学校。
然而有一件事让我发怵，学校离那条叫瓮桥河的小河比较远，因为是单人教学点，没有炊事员，老师又必须挑水做饭。我那时17岁，从来没使过扁担，扁担在肩膀上总也搁不稳，水桶老是左右摇晃，我就走得踉踉跄跄，水在桶里荡得轰轰烈烈，那狼狈的样子，直招来好些女社员的调笑，于是我就改在晚上趁着月色挑水。
那一天是初一，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被一块石头绊倒，水桶摔破了，腿也摔伤了。第二天，我跛着腿给同学们上课，同学们就有了种种猜测。阿德和阿华年龄最大也最懂事，他们在去河边的路上拾到了摔破的水桶，什么都明白了。
从此以后，他俩每天上学都挑一担水来，还把我的扁担扔进灶膛烧了。
我的感激和感动不知如何表达，放学后，我把他们留下来想辅导一下他们的功课，阿德说：“老师，您的心意我们领了，我和阿华不是靠读书讨饭吃的料，我们读书，只想知道怎样使用农药和化肥，以后您就别为我们操这份心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目送他俩挑着水桶走进一片金黄的夕阳里，听他们唱起快活的歌谣。
后来，阿德又发动同学们每人带来一根竹子，他用钢钎把竹节打通，把一根根竹子首尾相连，硬是把河水引到学校里来了，从此，竹园荒小学就有了“自来水”，只是这自来水没有龙头，每天夜晚，我在房里看书，听见屋外哗哗的水声，觉得好生亲切，便忍不住开门走到竹笕前，掬一捧水擦一把脸，这时就见月光照在竹园荒的山山岭岭上，是那样和谐而宁静，月光照在那长长的竹笕上，是那样亲和而生动，竹园荒真是可爱。
两年以后，我离开竹园荒小学进城求学去了，后来就再也没到过竹园荒。前几天，那儿的村主任进城来办事时告诉我，因为生源和办学条件的原因，竹园荒小学在几年前就撤了，我就问起那竹笕还在不在，主任告诉我，现在都用上了自来水，那竹笕早就让人打了火把。他还告诉我，阿德现在就是自来水厂的厂长，我又问：“阿华呢?”村主任说：“您是真认不出来呀?我就是阿华。”他说着，便捋起袖子，我知道他膀子上是有一块胎记的……
送走了阿华，我的眼前老是晃动着竹园荒小学那长长的竹笕。我想，什么时候如果再去竹园荒，一定要问问阿德，是不是当年支竹笕时就想好了以后要当自来水厂的厂长!
■责编：欧阳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