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1期
母亲的中山装
作者：胥子伍
记忆中，母亲第一次穿中山装是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那一年。
20年前，大哥在外地读高三。母亲一次送米去大哥学校，发现许多同学穿蓝呢子中山装，样子很体面，而大哥一身寒酸的着装，看得母亲偷偷落下了泪。母亲回来后，背着大哥用50元钱请裁缝也做了一件中山装。衣服做好后，母亲当天赶到学校，拉着大哥去宿舍，帮他穿上，左看右瞧，母亲露出满意的笑脸，而大哥却像个孩子哭了。
大哥穿着当时流行的中山装学习更加用功。只是高考前两个月，父亲突然病倒，做了脾切除手术。本来母亲是瞒着大哥的，后来一位邻居去学校，让此事传到了大哥耳中，大哥一听如晴天霹雳，再也没有心情读书。那一年，大哥以3分之差高考落榜。回家路上，母亲劝大哥复读，大哥流着泪摇摇头，说：“妈，爸不能劳动了，弟妹还要上学，您就让我帮帮您吧！”那一刻，母亲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地流泪。从那以后，大哥就把那件中山装藏在箱底，穿着父亲宽大的衣服下田和母亲一起干活。
在我上五年级时，大哥身材变得粗壮，中山装他也穿不上了。夏天，中山装被母亲拿出来晒，一次次母亲拿着中山装在我和小弟矮小的身材上比试着，尔后摇摇头，又把它折叠整齐放回了箱底。
一天，我和同学打架，被老师逮个正着，气得老师让同学去我家叫父亲来。
半个小时后，同学带来了一个戴鸭舌帽穿中山装的人，近前才知是母亲。母亲一到，老师就气呼呼地说：“大伯，你看你孩子多顽劣，打得同学的鼻子都流血了！”母亲沉着脸，紧绷着嘴唇，拎着我的耳朵就往家拖，疼得我直叫。老师拉开我，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母亲。母亲流着泪，深深地朝老师一鞠躬，没一声言语就走了。那一次，母亲的穿着深深地烙在我脑海中，我一下子变得懂事了许多。
以后，母亲时常扮演着父亲的角色来学校打听我的学习情况，每次来校，老师、同学都把母亲误认为父亲，因为母亲的鸭舌帽和中山装，外加父亲病后繁重的农活早已把母亲的身体累得如一个男人的身板。对于不知情的人，很难觉察。而对于懵懂的我，看着母亲的打扮，更是心痛不已。
如今，我们兄弟姐妹都已成家立业，而母亲仍穿着那件褪了色的中山装，出席亲朋好友家的红白喜宴。我心中又有一种隐隐的痛———我们对母亲的关爱真是太少，太少……
儿子的生日宴后，我悄声对妻讲了母亲与中山装的故事。妻听后含着泪拉我直奔商场，为母亲买回了一件女式呢子外套，她亲自为母亲穿上。对着镜中的母亲，我分明看到她一边流泪一边用颤抖的手扣上纽扣。良久，母亲才嗫嚅着说：“妈老了，再扮也不像爸了!”我拥着母亲，把头埋在她怀中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