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7期

塔克逊的春天

作者:凌仕江




  当你每天匆匆行走在绿色大地上,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一棵小草的存在,甚至小草常常对着你微笑,你也视而不见。其实只要你想看,把眼光随处一抛都能看见草儿在阳光下健康快乐地成长。
  然而,在西藏岗巴县境内一个名叫塔克逊的军营里,一年四季却丝毫看不到一点绿意,地上满眼都是黄沙,没遮没拦的黄沙。战士们若是能在黄沙中刻意搜寻到一个绿色的小生命,那简直称得上奇迹。
  那是一个春天的早晨,官兵们正在整队会操。突然,响起一个列兵的声音:“报告,排长,我脚下有一棵正在冒芽的小草。”列兵的右脚悬在半空中。
  操场上的呼吸忽然停止了一秒钟,继而队列里有蜜蜂般的声音在嗡嗡地盘旋。官兵们都朝排长蹲下的地方聚拢过来,一星点绿色冷不防地擦过他们蒙尘的双眼,好像暗夜里落下来的一颗星辰。“果真如此,春天来了!”排长趴在地上,发出激动的声音。
  “快来呀,快看啊,春天真的来了,塔克逊长草了。”列兵听到排长认可那是一株发芽的小草后,双手做喇叭状,扯开嗓子向着远处的雪山一阵狂喊,沁人的绿色音符从吹满风的山谷里旋回到了军营的旮旮旯旯。那个白发飘舞的老军医站在卫生所门口,朝着队列,沉默的脸上有波浪在起伏。炊事班的两个战士听到长草的消息,赶紧丢下锅铲火速奔了过来,他俩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米粒般大小的嫩芽。排长立马虎着脸,一把拉住:“放下你高贵的手!”紧接着,人群里又有声音挤出队列:“碰坏了小草,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株小草就像外星球上突然掉下的天使一样,让官兵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破土而出的新芽,嫩得像刚出生的婴儿,细如爷爷左下颌的那一根胡须。那天,就是因为这株小草的出现,塔克逊的军营有史以来延长了会操时间。
  收操的时候,连长宣布了一条不成文的纪律:“大家听着,我们塔克逊的官兵盼望小草的心情就像盼望女人一样热切,如今她来到了我们身边,我们就再也不能让她消失掉,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我们一定要像呵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样去呵护这株小草,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官兵们哄然大笑道。
  “记住,谁碰坏了小草,就罚谁休假带十盆花回来。”连长又补充了一句。
  队列里顿时静止了一刻。列兵连忙把那棵小草移栽到了一个小小的罐头盒里。官兵们把罐头盒放进了连长的房间。
  从此,列兵拥有了一个最光荣的职务——护草卫士。
  阳春四月,外面的世界,花影绰绰,蜂蝶翻飞,而海拔5300米的塔克逊却还是白雪皑皑,雪峰林立。自然界馈赠官兵们的仅仅只有一棵草的春天,但大家都学会了珍惜。
  每当太阳升起在山顶,官兵们就抱着那颗小草,站在阳光里,唱着歌儿,向远方的妈妈问好。
  每当想起那棵小草,我就想起生命的颜色,就想起塔克逊的春天,只有生命在这个高度上跋涉过以后,你才有可能意会到5300这个数字的高低、轻重和色彩。
  塔克逊这株小草究竟是如何诞生的?这至今仍是个耐人寻味的谜。塔克逊的官兵仅为一株小草而感到满足,我知道这个春天他们才是最幸福的人。
  (金卫东荐自2006年4月16日《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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