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5期
我为田富办实事
作者：黄永君
“说什么?”“他说我以后要再跟他过不去，他就从街上找人收拾我。”
“是吗？就他那又黑又瘦又干的模样，张狂到这个地步？”我匪夷所思。“你都咋管他了？是不是把他逼急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我也没咋管他。他在校园抽烟、吹口哨，跟一些社会青年打得火热。今天六年级的李娜跑到办公室跟我说，田富给她写纸条要和她处朋友，她不同意，他就威胁说等星期六回家的时候去路上劫人家。我让他去办公室跟他谈话，刚说了他几句，他就说开这个了。”“这样吧，你抽个时间去他家家访一回，回来咱们再找找解决的办法。”
转天妻去家访回来说，田富家很有钱，他父亲在外面揽建筑工程，家里就他母亲。去家访时，家里人不少，正在打麻将，也没说几句话。看样子，他妈对儿子的事算得上“麻木不仁”。后来跟办公室吴老师说起来，她介绍说，田富的父亲原来跟他母亲关系很好，后来在城里包工程有了钱，在城里有了相好的，听说两口子早就闹着要离婚，田富的父亲答应把村里的房产全给她，再给20万块钱。田富的母亲不同意，一直拖着没离。两三年了，田富的父亲到现在都不常回家。田富他妈以前并不打麻将，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的，只是这两年玩得凶。
知道了这档子事，我对田富更关注了。我发现这孩子确实跟很多社会青年来往，我私下向其他孩子打听，得知田富经常从家里偷拿钱，出去和社会青年吃吃喝喝，上网吧、打游戏。田富跟他们当中的头儿“大剑利”关系非常铁，属于“跟屁虫”式的人物。别看田富长得又瘦又小，在社会上好多人都不敢惹他。没钱了，他就去城里找他爸要，他爸很疼他，经常几百几百地给他零花钱。
鉴于田富的背景，我劝妻做思想工作宜用情感化他，不能强抓硬管，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导之以行”。这是用来搪塞她的，其实对于这样的孩子我也头疼，谁都明白田富不是盏省油的灯。
我教田富他们班上的地理，课时少（一周两节）。妻作为班主任，任教数学，每天都有课。就一个小小的田富，烦得她上班下班总跟我唠叨他的那些烂事儿，甚至有好几次哭着醒来，说梦见田富跟她闹事。说实话，我也觉得很烦。形势所迫，我终于下决心要管管田富这头又瘦又干又烦人的小毛驴了——为了拯救他，也为解脱妻的苦恼。
最近一段日子，我发现田富比以前老实了许多，下课也不再去小学六年级教室门口大声喊骚扰李娜的话，上课也不捣鼓别的，只是傻坐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别的孩子逗他说：“别理田富，人家这几天玩深沉呢。”捡了个办公室没其他人的下午，我找学生把田富喊来。他很诧异，根本没想到我会找他，一副迷惑的样子。
“田富，我最近发现你一个有趣的现象，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什么现象？”
“我发现你的作业本以前都盖着一个红色的章子，什么‘陆捌财到壹直发建筑公司’，名字怪怪的，最近都撕掉了，为什么？那个公司不是你爸建筑队的名字吗？”根据盖章子这一点，我判断田富应该特崇拜他爸，想从这个话题介入，然后步步深入……
“别提我爸，提起他，我来气。”田富这种反应出乎我意料。
“能跟老师说说吗？我保证绝对保密。”我让他坐下，顺手把同事拿来的几个桔子塞给他，我也剥了一个。
“我盖的章子就是我爸单位上的，这是我爸花500块钱找人取的名，我爸特信这个。人家给取了名字说不要钱，我爸硬给。”“那么能不能说说你这几天为什么不高兴？”我深入一步。
“我跟你说，你不能告诉别人。”
“这我刚才就向你保证了，你说吧。”
“我这些天觉着我妈挺可怜的，我爸他不是东西。”田富说着说着，竟激动得呜咽起来。
“上星期，我去找我爸要钱。一进门，发现他正跟一个女人乱搞……最近又嚷着要跟我妈离婚，我妈在家还要种地，照顾我爷爷和奶奶，给我做饭，他倒好，只顾自己快活。”田富能说出这么富有人情味儿的话是我始料不及的。
“田富，你能告诉老师这么私密的事情，可见对我非常信任，我感到非常荣幸。那么，你是不是想让你爸离开那个女人、不跟你妈离婚？”
田富点点头。
“那么你试着自己努力去做一些事情，比如说跟你爸好好谈谈，表明你的立场；或是联合你的爷爷、奶奶一块儿给你爸做做思想工作，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也许能解决这件事。”
最后田富答应回去联合爷爷奶奶做他爸的思想工作，算是那次谈话最好的结局。
两个星期后，我又问起田富这件事，他说他父亲根本不听，执意要跟那个女人好，一家人闹了个不欢而散，他奶奶气得高血压的老毛病都犯了。这样的结果对于我来说实在不算是个好消息，我的心中充满歉意，但这更激发了我想解决这件事的斗志。算是补偿？我也说不清。
改天，我从读到的一个故事中获得灵感，于是又找到了田富。首先我对上次出的主意造成那样的局面表示了歉意，接着，我对田富说：“对于这件事，我还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如果实施必须你和你母亲两个人联手，还需要一些钱，但这些钱也许能解决大问题，起的作用将是长期的。关键的问题是，这必须是你跟你母亲两个人永远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你爸知道。想办成这件大事，必须如此这般……”
也许是鉴于我对田富的特别关心，或是真的给他解决了实际问题，这之后，田富对我们两口子言听计从，一些坏习惯不断改变。日子就那么欢快地过去了……
两年之后，再见田富是在县城的街上。这时他的身份是社会青年，正无所事事。他看见我很热情，执意要请我吃饭，我推说刚吃过，于是就近找了家商场小坐。
通过谈话，我了解到当年他和他母亲花了1000块钱找了个在县城周边最有名气的“算命先生”……后来村里就传开了算命先生的话：“田富他妈有福气，他爸的财运全靠家里的女人，如果两口子离了，他爸要有大灾大难……”自此田富他爸再也不提离婚的事。说起个人前途，田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当时正临时抽调到县武装部征兵办公室帮忙，于是就鼓励他参军入伍。
世界说小真的很小，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跟田富的父亲还真碰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互相介绍后，我又提起田富入伍一事，我郑重建议他爸应该送田富到军营这个大熔炉锻炼锻炼，说不定会有大出息。今年冬季征兵，田富真的穿上了军装。走的那天，他父亲作为家长代表在全县的新兵欢送会上讲话……
最近收到田富的信，说已当上了部队领导的勤务兵，还附了一张怀抱吉他正在弹奏的相片。妻与我打趣：想不到这头小驴变成骏马了。是啊，育人这项工作所具有的长期性、艰巨性和复杂性，真的需要我们这些当老师的俯下身子为孩子们做一些实事、好事。
（作者地址：河北省怀来县教育局办公室邮编：07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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