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0期

人生的一大秘密

作者:亨利·欣德尔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读高中时最后一学期的第一堂英语课。我们这些男孩子(那时学校没有女生),正翘首期待着新老师的到来。不多时,一位个头很高、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腼腆地说:“下午好,先生们!”
  他的声音充满一种叫人意想不到的敬意,就好像他是在高等法院里发言,而不是面对一群十几岁的孩子。他把自己的名字——威尔马·斯通写在黑板上,之后在讲台上坐下来,用手抱住瘦瘦的膝盖。
  “先生们,”他开始上课,“我们这学期——你们在校的最后一个学期——将一块儿继续英语课的学习。我们将学习一些有关新闻写作的知识以及怎样完成你们每周一次的书面作业。最重要的是,我们将努力感受一下优秀文学作品给人带来的乐趣……”
  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教诲的意思,而是充满友好与理解。我心里涌起一股始料未及的激动之情。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热情感染了我们每一个人。他给我们上课很少拘泥形式,但从来无需用纪律约束我们。由于他对我们始终以礼相待,除了报之以彬彬有礼,我们不可能做出别的事来;他把我们当大人看,我们就没法显得孩子气。而且,我们如此迫切地醉心于参加讨论,也没有时间捣乱。
  “不要害怕跟我有分歧。”他常常这样说,“有不同想法证明你是在独立思考,这也是你们来这儿的目的。”他的信任让我们备受鼓舞,我们觉得必须更加努力,才不致辜负他的期望。
  斯通先生一向讨厌草率的言辞和慵懒的写作。记得我曾在一篇书评中写道:“在17岁这个敏感的年龄,他……”斯通先生给了一个尖刻的评语:“‘敏感的年龄’第一次使用的时候,是个不错的表达方法,可如今它是一只穿烂了的臭袜子。要创造新词——你自己的词。”
  斯通先生给了我们一个老师所能给的最了不起的礼物——唤醒了我们的学习热情。他总能找到一种方法来吸引我们的注意,比如透露某个故事或某部文学作品中的人物与思想的一部分,直到引起我们的好奇,让我们迫不及待地想深入进去,然后他会戛然而止,说:“我还以为你们读过某某作品呢!”看到我们摇头,他就在黑板上写下某本书的名字,之后转过身来对着我们,说:“有几本像这样的书,我几乎从未指望我能读到。如今有许多扇通往快乐的大门朝我关上了,可它们全都对你们开着。”
  他十分推崇广泛的课外阅读。“你们知道,”有一次他说,“如果我把我所有的忠告凝为一句话,那就是:博览群书。在任何一家图书馆,你都能找到你所期待的那种不分时代,一直为人们所思考、所感受、所谈论的杰出著作。许多书都可以浏览,读它几处,广泛涉猎,然后把那些能引起你兴趣、适合你口味的书带回家,好好阅读。”
  “如果你生活在另一个世纪或是另一个国度,你的感觉会怎么样?”他继续说,“为什么不在十八世纪大革命时期的法国生活一会儿呢?”他停下来,在黑板上写下《双城记》——狄更斯;“你想参加十四世纪的战斗吗?”他写下《怀特公司》——柯南道尔;“或者在罗马帝国住一段时间?”他写下《本·赫尔》——华莱士。他放下粉笔,“一个爱阅读的人能体会到多种人生况味,而一个不读书的人则只是稀里糊涂地混迹于世。”
  在毕业典礼之前,全班同学自发地决定要给斯通先生举行一场文学欢送会,我们特意为此编写了诗歌和歌曲。
  先是伯尼·斯塔姆起头写一首名叫《送别》的诗,我们绞尽脑汁一人凑了一行。接着,赫布·盖伦提议编一首模仿诗,我们便模仿吉尔伯特和沙利文的《警察的遭遇很不幸》,将其改为《威尔马的遭遇很不幸》。
  那天下午,斯通先生缓步走进318号教室,我们让他在第一排就座。斯通先生块头高大,坐下去后两条腿只能笨拙地伸到过道上。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才慢慢地开始左右环顾,依次打量着我们每一个人,仿佛是要把我们的脸庞永远铭刻在他的心中。
  最后,当我们开始合唱那首模仿诗时,我们看到有泪水顺着斯通先生高高的颧骨滚落下来。我们更加放声高歌,以掩饰我们对他的注意。快唱到结尾时,大伙儿喉头哽咽,再也唱不下去了。
  斯通先生站了起来,掏出一块手帕,擤了一把鼻涕,揩了一下脸。“孩子们,”他开口说话,但没人注意到他不再喊我们“先生”,“我们美国人不大擅长表达感情。但我想告诉大家,你们给了我让我终生难忘的东西。”
  我们默默地听着,他用他那轻柔而深沉的声音继续说:“那就是人生的一大秘密——给予,把这一思想留给你们也许是恰当的。只有当我们给予的时候,我们才是真正幸福的。我们一直在学习的那些伟大的作家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他们为别人全身心地真诚地献出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我们是渺小还是伟大,取决于我们给予别人的是多还是少。”
  我知道,威尔马·斯通先生生命的一部分已经留在了曾在318号教室里聆听他教诲的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
  (银杏叶摘自《课外阅读》2007年第8期 插图:姚腊远)
  责编:熊春阳 (本文编号: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