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灌木丛中的钻石

作者:卡洛尔·娜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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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想迁往阿拉斯加,那是我丈夫特里的梦想。还是在做孩子的时候他就在那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夏天。而对我来说,阿拉斯加只不过是一堂被我早已淡忘了的地理课。那是一块被人叫做希伍德冰箱的土地;在那儿,爱斯基摩人居住在圆顶茅屋里,猎狩北极熊——那是我丝毫不感兴趣的远乡僻壤。
  我和特里在华盛顿州的斯波肯过着惬意的郊外生活。然而有一天,他意外地得到了一份去阿拉斯加的工作。于是,我们乘上飞机去了北方,想去仔细瞧瞧。这冰箱突然间不再是笑谈了。我走下飞机,那冰箱的门一下子冲我敞开了。
  接下来的三天可真够呛。我是心诚意笃地想喜欢上阿拉斯加,但是,春末对于我同阿拉斯加的初次见面来说可算是糟糕的时候了。一开始,虽时值五月,而湖面上却依然是冰雪皑皑,举目不见一片绿叶。如同泥土中的那种褐色,呈现着这个季节的色调,到处都是如此。还有大得出奇的蚊蝇,瘦削挺拔的云杉树,以及地上的麋鹿粪……一切都是真切的了。
  房屋大都星星点点地随意散缀在树林中,而不是井然有序地排列成行,坐落在灌木的掩映之中。在这里你见不到草坪那类的东西。我发现乡村里的阿拉斯加人竟然用链锯在院子里割草。
  决定了,我们将迁来阿拉斯加。我装作挺快活的样子,可在心里却情绪低落。阿拉斯加使我感到畏惧,她太辽阔、太荒凉,确切地说,它不在我所熟知的美国之中。
  回到家里,那几个星期就记忆模糊地全在腾空碗柜、出售车库和道别声中过去了。我不愿意看见我的家具被那些贪婪的生意人一抢而空,一件一件地被运走。最后那天,我在屋子四周转来转去,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摸着每一面熟悉的墙。
  在所有这一切的不愉快之中,有一个特殊的时刻。那是在一个早晨,我独自坐在屋外。这时,我年轻的女儿布兰达,赤着双足,穿着睡衣走过来,同我坐在一起。我们默默地注视着阳光在草丛中的露珠上熠熠生辉。“瞧,布兰达,”我说着,又指了指,“那就是上帝的钻石。”
  她朝那一片闪烁的草丛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取下一滴露珠。
  “啊,你给我摘下了一颗钻石!”我叫道。
  她用指尖将它送到我跟前,然后我们一起把它举到阳光下。我们被一粒普通的水珠放射出的耀眼光芒给迷住了。
  七月里出发的日子到了。在那些植物和箱子的空隙里,我们往旅行客车里塞进了四个兴高采烈的孩子和一只迷惑的狗,开始了驶向阿拉斯加毕格湖的二千六百英里旅程。要不是终点错了,这倒是一次了不起的度假。可我们再不会回来了。
  我们一直往北行驶,白昼逐渐地变长了,直到夜晚全部消失,而阿拉斯加绵延的山峦也越来越近了。第七天早上两点,我们十分疲惫地到达了毕格湖,遇上了一场猛烈的暴风雨。一位老住户向我这样的新来者表示欢迎,他当初也不想来这里。
  雨接连下了两天。第三天早晨,天空晴朗,气候温和。我独自坐在卧室里望着窗外的灌木丛。阳光勾勒出了秀美的白桦树干上树叶的图案。红松鼠在树丛中跳来跳去。这是一个闲散的日子,一切都适得其所,但对我却不然。
  在内心里接受搬迁这个事实是经历了一场斗争的。我对阿拉斯加抱有敌意,并且陷入了绝望之中。
  后来,在那近在咫尺的地方,我看见了绿叶上的一颗雨珠,它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勃勃的生机!刚才还是一粒湿漉漉的水珠,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颗璀璨的珍珠。我的记忆中立刻闪现出一颗露珠在布兰达的手指上闪耀的情景。虽然它默默无言,但我明白了这颗雨珠所允诺的是什么。
  它似乎在说:瞧,卡洛尔,世上到处都有钻石啊!
  于是,就从这一刻起,我开心地笑了,我感到解脱了,浑身又充满了活力。就是那样一颗普普通通的雨珠驱散了我心中巨大的恐惧。我又望了一眼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信使,它栖息在那片绿叶上,正冲着我眨眼呢。
  如今,我们在阿拉斯加已经生活了两年。一个一个的日子如同充满了冒险的骑术比赛。我会在附近的河狸摆尾戏水时划着一只独木舟,或是望着落日的余晖沐浴着一群驯鹿,或是去注视荒野小径上的一只山羊,要不就是坐在蓝莹莹的冰川上,或是眺望着北极光在夜空中闪射着耀眼的光芒——这一度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从来没有梦见自己会发现一只黑熊趴在卧室的窗户上窥探,或是惊动一只在院子里吃东西的麋。我永远不会想到我的洗涤槽里会装满了鲑鱼,或者是炉子上烘烤着塞满了野酸果的面包。我也没有想到过秋天里会有白桦树叶覆盖而成的黄色大海,或者牵引着雪橇的猎狗无声地从雪原上跑过,还有那一望无际、蜿蜒展现于眼前的雄伟山脉。在阿拉斯加,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是啊,我热爱阿拉斯加,我属于这里。只要我一睁开眼,我就会看见到处闪烁的钻石。
  (冯义辉摘自《域外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