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感谢打翻你的人

作者：王　简

更多经典：点此访问——应天故事汇

　　这年夏天我到一个小岛上写生。这座沙岛是个自然保护区，每年一种稀有的大海龟会上岛产卵。一天夜里退潮后，我看到一只体型庞大的海龟爬上沙滩，在沙地上锲而不舍地挖洞，准备产卵用。我不忍打扰海龟妈妈，从小路悄悄离去。
　　第二天，我回到昨晚大海龟产卵的地方，她已经把藏着海龟蛋的沙洞盖起来了，地上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沙堆，旁边还有条宽且深的痕迹，显然是海龟妈妈的“脚印”。奇怪的是，她的足迹伸向内陆，而不是返回大海。糟糕，疲劳过度的大海龟搞错了方向，越走离家就越远！
　　虽然还是早晨，沙滩在阳光的照射下，已经变得滚烫，海龟妈妈随时会被烤死。跟着她的足迹，我终于在50多米远的沙丘上找到了大海龟。她的头和四肢被厚厚一层干裂的沙土包裹着，已经奄奄一息。我赶紧把水壶里的水倒在她身上，用力向海滩推去，但海龟妈妈纹丝不动，我用手机向海岛管理员求救。
　　不到两分钟，一辆吉普车飞驰而至。身穿制服的小伙子从车上跳下来，二话没说，猛地把大海龟翻了个四脚朝天，用锁链一头锁住她的前肢一头挂在车尾。正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管理员跑回驾驶室，吉普车拖着海龟妈妈向海边开去。车轮带起的沙子都快把她淹没了。我又惊又气，跟在汽车后飞奔，大声叫着：“停下，停下，你会杀了她！”
　　管理员头也不回，一直把车开到海水边儿。他这才给海龟妈妈松了绑，帮她重新翻过身来。可大海龟一动不动，任凭海水拍打着她的铠甲。我想她一定是被折磨死了，心里悲愤交加，正待发作，突然看见管理员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龟妈妈。
　　清凉的海水一下接一下地冲刷着大海龟，她身上的沙土不见了，露出光亮的皮肤。一个大浪打来，海龟妈妈谨慎地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前腿。又是一个巨浪，大海龟憋足了劲儿，四肢用力，缓慢地把身体推向前方，直到全身浸在水里。笨重的她突然变得优雅自如，迅速向海洋深处游去。
　　望着海龟妈妈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蔚蓝中，我听见身后的管理员说：“你的生活彻底翻个儿，你被套上枷锁，你灰头土脸并吃尽苦头，这些都不一定是坏事。有时候，那是拯救你的惟一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