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十五年的等待

作者:丁立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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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二十岁的那年,遇见他。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棵嫩葱似的,周身蓬勃着青春的气息,漂亮,活泼,纯真。
   那个时候,他已娶妻生子,是一个典型的成熟男人,刚劲而沉稳。
   她根本没想过他们之间会发生故事,在认识的最初,她甚至在心中把他当长者看待,一口一个老师地追着后面叫,叫得恭敬而谦卑。
   他教她如何写文章,他的文章之好在当地是出了名的。而她,是刚分进报社的最年轻的记者,自然要历练一番文字的。
   她的文章渐渐写上路了,对他的依恋也越来越深。和他在一起时,她有种莫名的快乐,欣欣然的,想飞。而他对她,亦有种说不清的情愫,在她不在跟前时,他的脑中,时时晃过她微笑的眼。他明白,那是思念。
   他不能任由这种感情滑翔,他不舍得伤害她。所以,当她又一次拿了文章去让他改时,他竭力稳住自己,定定看她半天,笑着说,丫头,你可以出师了。那一刻,她的心,宛如在草尖上滑过,痛得不知所以。
   空气中,有大把大把的花香。已是三月了,月季开了,桃花、梨花开了,满世界的姹紫嫣红啊。可是,她却感觉到凋零。
   在她欲慢慢转身而去的时候,他突然叹口气,伸了手,拂了拂她额前的发,动作轻柔而温暖,像他的呼吸。她的泪忍不住喷涌而出,大颗大颗的,沿腮边而下。每一滴泪,都仿佛滴在他的心上,他有着微醉的疼。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一把揽她入怀。
   他们好上了。那是她的第一场恋爱,她倾尽全部热情沉入进去。没有人看好她的爱情,她的父母更是激烈反对,甚至以断绝家庭关系相要挟,但她就是不肯回头。为了他,她纵使做只扑火的飞蛾,亦是愿意的。
   他感动于她的投入,决心要对她负责,遂回家提出离婚。但离婚却是行不通的,反应最强烈的不是他的妻,而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一听说他要离婚,立即气得病倒了,丢下话来,若是他离婚,她就死给他看。
   他是出了名的孝子,从小失去了父亲,是母亲艰难地一手把他拉扯大,有好吃的都给了他吃,有好穿的都给了他穿。如今他长大成人,怎能违拗了母亲?
   婚自然没离成。他觉得对不起她,对她流着泪说,不如分手吧。她摇头,再摇头。握紧他的手,意志坚定地说,她不在乎有没有名分的,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那个时候,她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信心,她还有长长的青春可以用来等待啊。
   这期间,他的母亲突然中风,半身不遂。他再没过过舒心的日子,日日守在母亲床头,倾尽心力哄母亲开心,哪里还敢提离婚这样的话题来惹母亲难过?
   她的等待,便变得遥遥无期。一年一年,花开了谢,谢了再开。她的青春,在等待中悄然而逝,竟是不落痕迹的一场花开。
   和她一起毕业的同学,他们的孩子都快高过她的头顶了。孩子们羞涩地叫她阿姨,她笑着应,心口却一阵一阵地疼。同学劝她,赶紧嫁了吧。她笑,不急不急啊。改日见到他,他眉眼里都是兴奋,他说,老母亲最近身体好多了,可以扶住墙站一会儿呢。她变得无言。
   一日,她一个人逛商场,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在买衣服,男人给女人买了再给孩子买。一家三口,笑意融融,亲亲热热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快乐。她站着看,看呆了。心中突然有泪,淅淅沥沥。十五年了,她竟等了他十五年了!那一刻,她委屈得无以复加。那一刻,她渴望出嫁。
   再见到他,她平静地说,分手吧,我要嫁人了。
   他呆住,好半天才问,你不爱了吗?
   我还爱吗?她问自己。曾经被她视为生命似的爱情,如今对于她,却像天边飘过的一抹流云。美丽,却不真实。她的热情耗干了,她累了。
   原来,等待也会苍老的。十五年,足以把一颗爱情的心,等老了。
   转身而去的时候,她没有回头看他。她的背后,日暮苍苍。十五年的花开花谢,她的青春,慢慢剥落。
  
  (刘南茹摘自敏思博客图/郭德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