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5期

别让果实长成诱惑

作者：方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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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个懂情调的人，有点小资。因为爱梨花的白，她让丈夫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梨树。梨树还来不及开花的时候，丈夫去了国外，她便守着梨树守着相思过日子。
　　梨树寸寸拔高，终于长成了小区里的风景，开了绵白的花，挂了青涩的果。果子还没成熟的时候，就已经引得四邻的孩子目光艳羡。于是，不时有小脑袋在围墙外打探。
　　她是个善良的人，明白小孩子的心思，明白他们心里和嘴里的那份馋。所以，她会主动给孩子们机会。有孩子趴在围墙上探头探脑的时候，她会回到屋里去。她家的围墙不高，孩子们费不了多少气力就可以爬上来，站在围墙上，就可以够得着树上的果实。她会躲在屋里看孩子们偷摘果子而发笑，孩子们的得逞，也是她心里的一份满足和快乐。
　　她甚至故意敞开了院门，她不希望有孩子会因翻越围墙而摔伤。
　　梨树上的果子没有哪一个能真正等到成熟就都告慰了孩子们的馋劲。孩子们喜欢她的大度，大人们喜欢她的善良，她的人缘很好。
　　但终于还是出了事。有个孩子贪恋树顶上的一枚果子，爬上了树，结果摔了下来，折了腿。
　　孩子在医院里躺了好些日子才康复，一出院，孩子的父亲就提着斧子来到她家，要砍掉她的梨树，说留着这棵梨树终是祸害，不定谁家的孩子又会从树上摔下来。她觉得他这样做有些无理，四邻更是觉得他太过蛮横，自己的孩子贪嘴受了伤，怎么反倒怪起了别人。在人们的指责声中，他抡起的斧子落不下去，悻悻地作罢。
　　这件事使她觉得很无趣，便生了去国外与丈夫团聚的念头，于是办了签证变卖房产，哪知道第一个跑来要买她房子的，竟是那个要砍掉她的梨树的男人。
　　房子易了主，院子里的梨树便也有了新主人。新主人还是不容梨树存活，搬来的第一天就要将树砍倒，但被邻居们劝住了。多年来，这棵梨树已长成了小区里的风景。大家习惯了看梨树的花开花落，果青果黄。
　　他犹豫了一阵，还是听了大家的劝。扔了斧子，放梨树一条生路。自此，梨树仍在院子里开花、挂果，仍有四邻的孩子在围墙外打探，艳羡枝头的果实。但他却不容孩子们打这些果子的主意。一有孩子在围墙外探头探脑，他就高声呵斥，他甚至去买了防护网，安在围墙的上头。这样，一树的果实被罩在了围墙里，谁也够不着。
　　孩子们都骂他吝啬，邻居们也认为他太小家子气，不就是几个梨吗，何必这样宝贝着。
　　但他就是宝贝着，任谁都甭想打那些梨的主意。
　　转眼就是秋凉，一树的梨黄澄澄的。他架了梯子，一个个摘下来。摘了一箩筐，又拆去了墙头的防护网。他将那些梨分装在许多塑料袋里，然后，一家一家地送，让四邻品尝。大家都说，原来这树上的梨不是酸的，原来会有这么甜。
　　自此，梨树在院子里年复一年地生长，年复一年地开花结果。围墙上的防护网也是安了拆，拆了安。没有孩子打那些果实的主意，因为他根本不给孩子们机会。但每一年的秋熟季节，小区里的人们都能品尝到那一树果实的甘甜。
　　到了后来，他即使没在围墙上安防护网，也没有谁偷摘过树上的一枚果实。
　　他说，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让那一树果实长成诱惑。
　　他原来是想砍掉那棵梨树的，他觉得，他孩子的受伤，是梨树的过错。但后来他想通了，梨树并没有过错，错的是梨树的主人。它过去的主人是善良的，任由孩子们采摘果子，但恰恰如此，让那一树果实，成为了一树的诱惑，诱使孩子们学会了以不正当的手段获得，诱惑孩子们去遭遇因这种获得而带来的危险。
　　成熟的果实是甜的，但诱惑的果实却是酸涩的。
　　不给孩子们伸手的机会，他们也就没有了偷摘的欲望。不让果实长成诱惑，这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真正的睿智和善良。
　　（陈国成摘自《读者原创版》2006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