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5期
“美人鱼”的生命绝唱
作者：王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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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0月12日是个周末。那天下午，加勒比海海水格外清澈。在加勒比岛国多米尼加首都圣多明各的外海，潜水运动员、男子自由潜水世界纪录保持者弗朗西斯科·皮平·费雷拉眉头紧锁。他的妻子——女子自由潜水世界纪录保持者奥德丽·梅斯特雷的下潜时间已经超过了4分钟。按道理，她早该结束下潜，重新浮上水面。在黝暗的大洋深处，一定发生了什么……
在奥德丽入水之后的第9分40秒，她终于浮上海面。但漂浮上来的已是一具没有知觉的躯壳，一汪鲜红的泡沫从她的鼻孔和嘴角溢出，生命之火已然熄灭。救援小组把奥德丽拖出水面，为她做人工呼吸。皮平抱起妻子乘快艇赶往几公里外的海滩，一辆救护车早就等在那里。然而太迟了，医生们在接诊半个小时之后就宣布了奥德丽的死讯，这位28岁的潜水运动员为她热爱的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睡梦中也想变成美人鱼
奥德丽生来就是大海的女儿。她的爷爷是阿尔及利亚潜水捕鱼的冠军，曾送给13岁的奥德丽一副潜水镜和一根潜水吸管。在当地一家商店里，高高挂着一幅商店老板和雅克·马约尔(前自由潜水世界纪录保持者)的合影，这张合影惹得小姑娘羡慕不已，她写道：“如果我能有机会认识雅克，那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到奥德丽15岁时，爷爷整天带着她出入当地的潜水俱乐部。除了这个地方，电影院啦、网球啦、男孩子啦，全都无法引起小姑娘半点兴致。潜水，只有潜水，才是小奥德丽魂牵梦萦的事，她说：“我睡梦里也想变成一条美人鱼。”
1990年，奥德丽的父母迁到墨西哥工作，16岁的奥德丽一下子如鱼得水。与她的出生地、巴黎近郊的圣丹尼斯不同的是，这里的大海一年到头都是温暖的。奥德丽在墨西哥继续她的学业，海洋生物学是她学得最出色的一门课。虽然她直到这时还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潜水，但那些能像鱼一样在大海中自由潜上潜下的人，始终强烈地吸引着她。也就在这时，新的偶像出现了，这个人名叫弗朗西斯科·皮平。这个胖胖的古巴人曾是迈阿密滩的难民，他竟然打破了雅克·马约尔创造的自由潜水世界纪录，一口气潜到了130米深处!奥德丽的注意力追随着皮平的一举一动，她甚至把这个人写进了她的论文：《潜水员弗朗西斯科·皮平的生理研究》。
深潜!直达心灵的最深处
1996年，幸运女神终于向奥德丽招手了。那一年，皮平要到墨西哥潜水，奥德丽决定无论如何要见他一面。这次相遇改变了奥德丽的人生，她一下子吸引了皮平，马上被皮平吸收进自己的潜水小组，并在其中担任一名负责安全的辅助潜水员。接着，皮平一步步教导奥德丽学习屏气潜水，结果她很快崭露了自己在这个领域的出色潜质。经过不长的训练后，奥德丽的屏气潜水深度竟然达到了50米。
在训练中，皮平和奥德丽双双陷入爱河，他们结婚了。在奥德丽的眼里，皮平就是海神的化身。对皮平的爱，还有皮平对她的爱，这两者紧紧缠绕在一起，让奥德丽心醉。她深深地知道，丈夫就是开启自己生命世界的钥匙，离开皮平，她将一事无成。在皮平的帮助下，她身体的潜能逐渐释放出来。她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肺可以缩成橘子般大小。
对一个潜水员来说，这意味着能够承受常人所无法承受的巨大水压。皮平可以屏住呼吸达9分钟之多，奥德丽的纪录是6分钟。
奥德丽的自由潜水成绩突飞猛进。她从事自由潜水运动刚刚一年就潜到了80米的深度，打破了法国该项运动的女子纪录(1997年)。从那以后，她一心想的就是：“潜得深些，再深些!”也许是为了娱乐，也许是为了事业，皮平和奥德丽为自由潜水增添了新的花样：双人潜水。紧接着，奥德丽在皮平的陪同下打破了女子自由潜水的世界纪录，潜到了115米的深度。她说：“当我们俩一块儿向大洋深处挺进时，我们彼此能感到心灵的沟通。自从那次潜水之后，我们俩的感情升华到新的高度。”
皮平和奥德丽两个人都是自由潜水的狂热爱好者，但两个人通过自由潜水表现出的性格却迥然不同。皮平谈论潜水时总是那么平静，有时甚至接近于冷漠。他分析起潜水危险时的口吻，就像一名机械师面对一架没有生命的机器。奥德丽全然不是这样，人们从眼神里就可以读出她对潜水的热爱。奥德丽曾说：“下潜时，我完全处于忘我的状态。这时，精神的力量远远超越了肉体的承受力。在大洋深处，既没有氧气，也看不到一丝光亮，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整个人都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仿佛一直可以达到心灵的最深处。”
在水下一分一秒都是极其宝贵的，触摸心灵的时间一共不会超过4分钟。如果潜水员想潜到水下125米深处，那么他在压铁的牵引下顺着缆绳潜到预定深度的时间是1分零8秒；接着他会在这个深度逗留10秒钟，打开帮助他浮上水面的气囊；然后再花44秒时间浮上水面——全部过程计时不过2分零2秒。
现在人们通常把自由潜水、攀岩、登山这一类运动称为极限运动。然而与攀岩和登山略有区别的是，自由潜水是不存在所谓“极限”的。一个新的纪录代表着一个新的深度，要打破它就必须突破前人的“极限”。2003年5月13曰，奥德丽以125米的潜水深度创下女子自由潜水的世界纪录。又过了一年，她刷新了自己的纪录，潜到了130米深处。她完全沉浸在潜水给自己带来的欢乐之中，她最后一次成功的表演甚至让丈夫皮平也目瞪口呆，因为那一次她到达了水下165米的深处。一次接一次地下潜，一次接一次地成功，奥德丽也不知道自己身体里到底蕴藏着多大的能量，而这时皮平开始为妻子担忧：从理论上，女性完全不可能在潜水成绩上取得这样的突破。
奥德丽决意向心灵深处发动新的冲击，她在寄给爷爷的信里这样写道：“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我个人的原因，都与别人无关。”在那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在加勒比海清澈见底的海水中，奥德丽达到了人生的顶峰：她一直潜到了水下171米的深度，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人们遵照“美人鱼”的意愿，把她的骨灰撒在了迈阿密滩的大洋里，让她的灵魂永远伴着深深的蔚蓝。
（罗坤摘自《航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