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我的天塌了

作者:mingj.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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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听到医生的话时,石一直紧绷的弦似乎一下放松了,刹那间委顿了下去,眼光一直追随着抬着霜的担架。
  医生不忍地看着,转头叫抬担架的人给先抬过来,将霜平放在石的边上。在场的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了这里,偌大的一块地方,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石用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依恋地看着霜,看着他深爱着的妻。那眼光流露出疼爱,流露出万般的不舍,深深地看着,仿佛要将她的影像永远映在眼里。他竭力想将那只没断的手抬起来,但只能使手指微微动了动,医生噙着泪将他的手盖在了她的手上。石张着嘴,似乎在说着什么。一滴泪,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而泪却使他的眼睛模糊,他想看她,他想看着她啊!医生懂他的心思,抖着手替他抹去了那滴泪。
  只有看过石的伤势的这位医生知道,为了妻子不感恐惧,为了他深爱的妻子不因失血致死,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硬是抗拒了死神几个小时。他受的伤,是要忍受几个小时生不如死的痛楚啊。上了年纪的医生再也控制不住,为这位素不相识的人老泪长流。边上的几个小护士,早已痛哭失声。
  直到霜的伤势全部复原后,她的父母和哥哥才将石的死讯告诉了她。当明白这是真的时,霜以妻子的身份要来了石的死亡通知和病历。她一字一字地看着,脸上的神色很平静,令她的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她哥哥说:“听在场的人说,妹夫在走之前,曾经跟你说过什么,但只有那位老医生听到了。”她一言不发,独自出了病房,她的母亲在她身后跟着她,见她径直走进了那位老医生的办公室,坐在他的对面。
  老医生见是她,微笑地说:“你的伤好了?还该注意休息,不该到处乱跑的。”
  “我丈夫跟我说了什么?”她直视着医生,语气大异平时,连起码的礼貌也不顾了。她此刻只想知道石跟她说了什么,不想寒暄,不想说废话。
  老医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瞬间便理解了她。尽量和缓地说:“他那时已说不出话了,口腔里的水分已不足,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口型。”霜也不继续问,只是仍旧盯视着他。医生叹口气,似乎回到了当时,神情也变得很悲戚,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当时他看着你,说的是‘我爱你’,然后就……”
  霜沉默着,脸色变得雪一般白。医生正想着怎么安慰她时,只见她一张口,竟喷出了一口鲜血。
  半年多过去了,霜的父母将她接回了家住。在这半年,她没有跟人说过一句话,也仿佛所有人都不认识。给她水,她就喝,给她饭,她就吃。其余时间便坐在自己房间发呆,或对着挂在家中的石的遗像喃喃地说着话。
  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了这副样子,霜的父母在半年里似乎一下老了十岁。所有医生对霜的病症都摇头,也去看过心理医生,但不管医生跟她说什么话,她都是完全没听到的样子。
  就这样又快过了半年,霜的哥哥的小女儿来外婆家吃饭。六岁的孩子看着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姑姑,拉着她的手也没反应,不禁急了:“姑姑,姑姑!你以前说要带我去公园玩的,你骗人!”外婆外公拼命地打眼色,但那孩子哪去理会,继续嚷道:“还有姑父,他也答应过我的,哼!全说话不算话!”听到“姑父”两字,霜浑身一震,在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敢提石,这是她快一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他。她一下子拉着小侄女的手说:“姑父答应过你的?好,我马上带你去。”霜的母亲第一次听到她跟人说话,不由激动地哭了起来。霜的父亲马上想到女儿的病情可能有转机了,竭力压抑着颤抖的语气,平静地说:“那好,霜,你就带她去吧。”
  在公园,小侄女牵着姑姑的手,张大眼睛问道:“姑姑,姑父呢?爸爸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我又听见他跟妈妈说下星期是姑父的周年,要去祭他。姑父是死了吗?”
  “姑父死了?嗯,是吧。”霜若有所思。
  小侄女来后的几天,霜明显恢复了许多。跟父母不断地说着话,但他们都回避着石这个话题。到了石的周年这一天,中午母亲去叫霜吃饭时,却发现霜不在家里。正狐疑时,儿子的电话来了,霜在石的墓前。
  当父母赶到时,只见霜靠坐在墓碑前,穿着结婚那天穿的礼服,眼睛闭着但嘴边却带着微笑。她的哥哥和嫂子站在她的前面,眼睛都已哭红肿,霜的母亲一下便晕了过去,父亲浑身颤抖着走近,看到墓碑上霜用血写下了几句话: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是否还像过去?
  我必须坚强,但我做不到,我不属于这儿,我只属于你。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会不会紧握我的手?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会不会帮助我坚强?
  我要寻找从黑夜到白昼的路,因为我知道我要找到你。
  请带我走吧,我相信天堂里定会有安宁。
  请带我走吧,我知道天堂里不再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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