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7期

吉尔吉斯打工记

作者：尤　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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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二 06.05.1997
　　今天一上班，税务局就来了三个人查账。在国内我不知税务局是怎么查账的。Я经理要我领他们去财务室找总会计师接待他们查账。
　　“阿列克•伏拉基米洛维奇，”总会计师对我说，“税务局三个人要在我们厂查账。请给他们找一间办公室。还得配备纸、笔、计算器等办公用品。”
　　“好，我这就告诉经理。”我正要回经理室，总会计师又对我说，“对柳达说一声，让她准备茶！她知道该怎么办。”
　　“瞧，这帮税鬼子。他们这是查账？！”Я经理听了我转达的总会计师的话，生气了。又说，“让秘书按他们的要求去办好了。”
　　就把财务室旁边的化验室变成了查账室。闲人免进。只有秘书柳达给他们端茶倒水，为他们服务。
　　总会计师走进经理室。对经理说：“您应陪查账的人员吃午饭。我让小会计古丽扎特去餐馆订座。”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等我把话全译完，经理就气坏了。“好吧，去订吧。我可不陪他们，要不，老尤，你代我去陪好啦。”
　　今天的午饭我就代表经理陪税务局人吃了。税务局查账来了三个人，空手而来，连个公事包都不带。一切都由纳税单位供给，连茶、饭都得管。Я经理生气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国家的税务人员决不会这样。我想，这顿午餐一定要请他们吃好、喝好，不然……我只有小心从事。总会计师告诉我，只是第一天在餐馆由经理请吃，以后每天可以由柳达购买一些食品、饮料、糖果送给他们就行了，也不必有人陪同。据总会计师估计三天差不多了。她做了一个预算，拿给经理一批，就到出纳那里拿钱出去采购。总会计师和秘书柳达精通此事。
　　税务局查账就由总会计师负责了。
　　第一天上班，热孜亚到处乱窜，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正好“审计师”小Л也闲着没事可干，就和热孜亚上巴扎采购去了，同时也是去找房。
　　下午，讨论Я经理和副经理这次上比什凯克出差的差旅费报销由谁来签字。经理和副经理都是当事人，自己不应给自己报销签字。谁来签？这时副经理把化验员卡佳叫来，听卡佳讲讲。卡佳上过大学，学过经济管理。她说，企业主要负责人是经理、总会计师和总工程师。今天经理和副经理报销单当然应由总会计师签。卡佳一来，问题就解决了。
　　“在国内像这样的事根本就不是问题。由书记签不就行了吗。”经理这样说，我对这方面的问题一窍不通，国内是不是像经理说的这样也不知道……幸亏我没有翻译，不然我一翻，又要闹笑话了。
　　
　　周日 18.05.1997
　　早饭后回到原来住的单元。Л会计在收拾行装准备回国。热孜亚正在吃早饭。Л会计说他马上要去买机票。我作为一个老俄语工作者，应当对年轻的同行表示关心。可自热孜亚来后我从未和她交谈过。再说她住在我应住的房子，我不理她，她会对我有意见的。今天休息。正好去看看她。
　　和Л会计打过招呼，就从Л的房间出来，来到热孜亚住的房间。
　　“啊，尤老师，您好！”热孜亚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听起来很让人高兴。
　　“你们少数民族真是语言天才！普通话你说得真好！”我是真心赞赏热孜亚。
　　“看您说的，我从小就说汉话，也跟妈妈说俄国话。”当然，热孜亚说普通话时也带着新疆人特有的口音。因我去过新疆，我也教过新疆学生，对他们讲话的特点有所了解。
　　寒暄完我就和热孜亚聊了起来。首先从昨天的“公关”聊起。热孜亚很健谈，性格开朗大方，没有汉族女孩子的娇怜……
　　“昨天在质检局可真逗！我只不过是经理的翻译，可局长尽和我谈，问长问短，问个没完没了。”热孜亚开始讲述昨天的事。局长只顾和热孜亚谈，把经理晾在一边，经理非常生气，但听热孜亚说局长下周就发质量认证书后，才转怒为喜。我想，热孜亚给企业办成了这件事，是立了功。那经理一定不会辞退她了。即使Л会计走了，我也就在小木屋住下去了……还有热孜亚也是翻译，又年轻漂亮，是“公关”人才。我这个老头子俄语再好也无法与她相比啊……
　　新疆姑娘没有去过北京，对北京非常感兴趣，问长问短。今天我和她交谈也了解到她的身世。热孜亚出生于1970年。母亲是维吾尔族，父亲是塔塔尔族，新疆大学毕业后与一个维吾尔族运动员结婚后来到吉尔吉斯在人文大学教汉语，生孩子以后全家回到新疆。等孩子大了一点，热孜亚还是要出国。但她丈夫申请出国领导不批，她就带着孩子又来到了吉尔吉斯，仍在人文大学教汉语。直到中吉合资企业聘她来到这里。
　　“尤老师，老Л回国了，你一个人还住小木屋？”热孜亚问我。我只能说不知道。
　　这时Л会计买票回来了。他说票已买到，明天12点起飞。
　　午饭后睡觉了，也没有逛巴扎。
　　
　　周二 20.05.1997
　　早上一上班热孜亚兴高采烈地进入办公室。她从包里拿出证件，交给了经理：“经理，质量认证书拿到了。局长说了，不再向我们要钱了！”
　　“真的？”经理接过证书感到惊喜。其他在场的人都感到这真是“天上掉馅儿饼”！
　　经理想要她详细说说，但她极不情愿地说：“也没有什么……经理，还是我单独给你汇报吧……”说完又用俄语说了一遍。在场的人都走开了。经理是只留下了我和经理夫人。
　　“你们知道吗，那个局长特流氓……”热孜亚说道。接着说，那个局长请她到“国旅”吃晚饭，还要和她跳舞，最可恶的是竟提出要她留下……热孜亚以小孩无人照顾，拿到证书后就让局长开车送回来了。不过局长答应向她提供住房……我听到这里高兴了！
　　经理高兴的是拿到质检证，我高兴的是热孜亚有了住房……
　　“尤老师，看来热孜亚还真有用处，现在房子问题解决了，就让她干下去吧。”经理对我说。其实我也明白热孜亚的“用处”……心想，只要让我回去住原来我住的单元房就行，热孜亚在这里长期、短期都不关我事。我说，“只是我和她的工作应当分一下工……我翻译时，请她别插话……”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管内，热孜亚管外。”经理接上说道。“以后外出就由她跟我去，在办公室里有人来或开会都由你来翻。你看怎样？”我当然感到满意。
　　
　　周三 21.05.1997
　　上午经济师来说，税务局不经企业同意就划拨了我们的三万索姆。经理听完我翻译后顿时气急败坏，拿起电话就拨号。等电话通了，听不懂才把话筒给了我。我说什么呀？我只能说，请稍等……
　　“你就说为什么划拨我们的钱？”我将原话翻译成俄语。对方说，是预扣下半年的增值税。我又翻译成中文。经理光火了：“你告诉他说，下半年我的企业就要关闭！看他收什么税？！”对方回答更可气：“先扣了再说……”
　　经济师接着拿出一份不久前查税组写的查税报告，要经理签字。
　　“这我得看，看完后才能签。”经理非常生气。“先翻译出来再说。”说完把文件放到抽屉里，没有给我。接着又说：
　　“这让热孜亚翻吧。她翻完你再看看，怎样？”
　　我明白了，这是想考考她。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下午经理把副经理、总会、车间主任召集来提出工资改革的问题。
　　我们的经理突然提出要进行工资改革。他先吹牛说他是经济管理专业大专毕业。意思是工厂管理专家。我是中方的人，不能揭穿自己的老板，任由他去吹。
　　“对不起，可以提个问题吗？”在我把经理的话翻译完，经济师首先讲话了。接着总会、车间主任都要提问题。“为什么要进行工资改革？”
　　Я经理又讲了“多劳多得”、“奖勤罚懒”等“理论”。听的人摸不着头脑。大家一言不发听经理的。
　　到快吃午饭时经理仍在滔滔不绝地讲，是他老婆开口了：“得啦，别白话了，该吃饭了！”
　　我还不知该不该翻译时，热孜亚嘴快，都翻成俄语了。大家一听都站了起来往出走，把经理的鼻子都气歪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经理气坏了，对两个女人说道。热孜亚没有答茬儿。
　　“尽说什么空道理，他们听得懂吗？”经理夫人也有气。
　　下午经理要我和他去税务局。
　　我们一进门说找局长，女秘书见我们是外国人，立即进去通报。后返回来请我们进去了。
　　局长已知道是合资企业的经理找上门来了，站起身很客气地与我们寒暄。
　　“请问，您凭什么扣我们账上的款？”经理很生气地问道。
　　“什么款项？”局长不明白，对秘书，“去请外企科长来。”
　　“我们不明白，怎么不经我们的同意，就扣款？”经理继续追问。
　　进来一位俄罗斯女人。“加丽娜，给来人解释一下咱们的税务缴纳规定。”局长对科长说道。科长转过脸来：
　　“根据我国税法第×条第×款……”科长开始了宣讲，我听着像背书。满口尽是专业术语，我对经理说，她在背税法。
　　“对不起，你们的税收员已卖给我们一本税法，正在翻译，我会研读的。请不必再背下去了……”当我翻译到这里时，局长和科长都惊呆了：怎么来人不听呢？！局长坐下了。科长说，“提前扣款就能保证国家的税收。不然就会产生不按期完税的现象。”
　　“你们扣的是何时的税款？”经理紧追着问。
　　“下半年的。”
　　“好，”经理知道，既然已扣，就要不回来了。就说，“请给我们企业开一纸97的全年完税证明。”
　　科长看看局长的表态，局长点头。科长说了一声，请稍等，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科长拿来一份文件，先交给了局长。局长看完后，签了字，递给了经理。经理又给了我。我看了看，确信无误，对经理说，“没有错。”拿到全年的完税证明，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