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我在日本做剧务
作者：ｊ ｗ
更多经典：点此访问——应天故事汇
曾经在上一篇日志里说，如果有时间我想把我在日本的一家制作公司里做剧务的经历写出来，跟大家分享一下。
从2003年到2004年，我曾间断地为一家名叫“冒险猿”的A片制作公司打工，干的是剧务。这种小型的独立制片公司（对，就是在拍A片的领域也分独立公司和大公司）为了节省开支，公司里一般也就是两三个人，然后拍东西的时候再临时到外面去找各方面的专业人员，比如说摄影师，比如说导演，比如说男演员，比如说女演员，比如说剧务。我不属于公司的正式员工，有拍摄任务的时候就被叫去帮忙，拿日薪。
我是通过朋友介绍去这家公司的，老板是我朋友的高中同学，人长得很帅，三十一二岁的年纪，以前应该也是干这一行的男演员，现在自己和人合伙开了这家小公司，任导演、编剧、制片、摄影及司机，实在找不到男演员的时候自己也亲自上阵。他的合伙人搞后期制作。我呢，他们俩做的事以外所有的工作由我做。拍摄前要布置背景，拍摄中要负责照明，拍摄后要为满身大汗的女演员围上一件浴袍并说声“辛苦了”。
以上只是我工作内容的一部分。剧务说白了就是个打杂、跑腿的。导演、摄影和演员都是艺术家，要搞创作，要搞表演，自然不会为了给剧组20几个人买40个麦当劳当午饭这样的事浪费才华，也不会在宝贵的拍摄期间跑出去把第一次来的女演员接到摄影棚；男演员在热身准备结束后会在摄影机拍不到的地方做出个手势表示他要人递过来道具，女演员会在上一个场景拍摄之后找人按照剧本（对，拍A片也有剧本）把下一场戏的服装（丝袜和性感内衣，有的时候一场戏拍完了全都会被撕坏）交给她们。而做这些事情的，只能是我。因此也可以说，我也是一部A片里重要的组成部分。
公司的地点在东京涉谷，办公室不大，拍摄的时候我会一大早（通常是早上五六点）赶到那儿和老板从仓库里把各种摄影器材、服装、道具搬到公司唯一的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上，然后开往摄影棚。途中也会顺路去接临时叫来的摄影师，这个摄影师跟帅哥老板合作了很长时间了，年纪也差不多，关系很好，每次有片子拍了都会叫上他。我们公司租下的摄影棚靠近新宿，是一幢六层的建筑，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幢普通的住宅楼。不过楼内每层都按照A片里所能发生的故事模式布置成不同场景，比如二楼是普通的办公楼写字间，三楼是学校教室，四楼是医院病房。公司喜欢走制服路线，所以记忆之中好像四楼用得最多。
再来讲讲演员吧。日本干这行的女孩子不少，因为挣得确实多，做一次大概最少也有200万日元左右。日本是一个崇尚名牌的民族，很多女孩子为了买LV的东西欠下一屁股债（日本高利贷合法），她们也只有用屁股去还了。这还得是脸蛋长得过得去的，要是长得像中国的某某一样，任你叫床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去看你。AV界也有星探，他们个个被训练得火眼金睛，大街上一看有潜质的女孩子就贴上去死缠烂打劝人入行赚大钱。横下一条心走上这条路的女孩子们跟普通的歌手影星一样会签约经纪人公司由公司为她们安排接片，当然挣的钱有一大半都要归公司。有的女孩子没什么远大理想，就是为了趁年轻攒一笔钱以后从良；也有的胸怀大志，靠A片拍出品牌知名度然后走上星路，最有名的当是饭岛爱，以及及川未央，这些都是大牌，片酬都能赶上李金羽的年薪了。“冒险猿”请得起的都是些二、三线的或是玩票的，两年来我在摄影棚没见过真正能叫出名字的女明星。
可能光看A片的老哥们不了解，这些女演员其实都是些很普通的女孩子，就像怀揣着明星梦把自己的照片寄到经纪人公司，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在木村拓哉的电视剧里露一小脸的邻家妹妹一样。在拍片的间隙，我经常有机会和这些女孩子们聊聊天，聊一聊自己的老家，现在住的地方，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之类的。如果聊得开心，她们还会把自己的真名和手机号码告诉我，不过得偷偷地说，因为制作公司的工作人员去公开打听女演员的隐私是行内大忌，别问我为啥，规矩不是我定的。
记得曾经和一个女孩子聊，她说她当初是为了替以前的男朋友还债才干上这行的，现在已经快一年了拍了30多部片子，手里刚有了一点小钱，最近搬了家住在新宿附近，房间很大，一个人的时候就练演技（拍A片也要练演技？！）。不过现在事业正在上升期每天都很忙，除了跑片场还要去给成人杂志去当平面模特，连续工作十几二十天也没一天休息，蛮辛苦的……说实话，光听这段话，你绝对想不到半小时前她还在镜头前很敬业地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老头子做搭档。
相比之下日本A片的男演员的片酬则相当低，而且低得离谱。全日本片酬最高的大概不超过两三个人，加藤鹰和巧克力球（艺名），5万5千日元，这已经是巨星级别了。再往下是大腕，5万元；然后4万到4万5的这一批我经常见得到，其中不乏从搭戏的女演员上小学时就开始拍A片的骨灰级男星；除了这些武功高强、吃职业饭的，还有的就是那些分文不要，就为了跟女演员过把瘾就走的哥们儿了。
另外跟女演员不同的是，职业男演员的背后都没有什么经纪人公司，都是自己干自己的。因为片酬低，他们一般要靠多跑片场来多挣些钱，很多时候我们拍完一个段落，剧组要全停下来等下一场戏的男演员赶过来。有一个很年轻的男星，一天要跑4个片场！而且从不迟到！而且一直荷枪实弹！！！神人矣。
再说说拍摄过程吧。拍A片和拍正式的电视剧一样，每个必要的部门都有。大家在屏幕上看到的是两三个人，其实摄影机这一边一般都有四五个人：导演、两个摄影师、灯光。如果剧本复杂一点幕后的工作人员要更多。由于拍这种片子要采取同期录音，开空调有噪音会影响音响效果，所以能不开就不开，又不能打开窗子否则半条街都能听见，所以夏天拍摄的时候大家都是汗流浃背，演戏的人苦，我们这些躲在镜头后的更苦，不能出声，还要随时根据角度调节高热的照明设备。所以说，大家在欣赏A片的同时，也不要忘了我们这些战斗在摄像机后面的幕后英雄。
有很多朋友可能都怀疑A片里的是不是踢假球，反正据我所知我工作过的地方都是真人快打，男人呼哧呼哧都很敬业，女人咿咿呀呀也很和谐。有一次有个男演员好像是弹尽粮绝一直收不了尾，做了一个多小时，一片寂静（女演员的呐喊除外）之中那个慈眉善目的导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喂，啥时候能做完？男演员茫然地抬起头：还有10分钟。导演马上嘀咕道：你半小时前也说还有10分钟的。男演员身下的女演员一闻此言嘿嘿地笑了起来。如果A片也像成龙电影一样在片尾放一些搞笑的NG、删减镜头，其实素材也挺多的。
在日本拍A片只要拿到了政府的许可就是合法的，但拍外景要得到另外的许可，手续比较麻烦，所以大多数公司宁可只拍室内剧，毕竟拉上窗帘，再有张床就能拍了。可外景不一样，日本国土面积小到处是人，找个没人的地方拍也不太容易，让人看到影响也不好。我就经历过一次拍外景，是一部恶搞网球王子的戏。
从早上7点就租下一块网球训练场，可男女演员的网球技术其烂无比，整个一上午光一个一个地拍二人击球的分镜头了；偏偏导演又是精益求精，拍过的镜头不满意又要重拍，结果一直拍到日落西山，可怜的女演员穿着内衣在室外网球场上一遍又一遍地跑来跑去对着空气挥拍，打飞了网球无数。到底是日本人民，经折腾。
拍A片不是天天都在拍，像我工作的这一家一个月也就拍那么一两部。一部片子的拍摄周期在一至两天，所以我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也不算是见过很多大场面（听一个男演员讲别的片场有用鳗鱼的）。后来我就慢慢地减少了去打工的次数，到了2005年就完全离开了这一行，也算是增长了知识，见过了世面。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一些人，一些名字也渐渐地被遗忘，但作为生命中的一段经历，我想这是其他人一般接触不到的吧？
我信仰天主教，在这个行业里，我看见了肮脏，看见了荒唐，但也看见了普通人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