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7期
二姨开车去救灾
作者:鱼鱼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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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二姨他们只能拨打了高速公路上的路政求救电话。不一会儿,便来了一辆高速公路施救车。问明情况后,几位路政人员将车免费拖到高速公路下的修车处。平时警察纠正违章的时候,他们总是“横眉立目,冷酷无情”,但那一天他们却能让每个中国人都感觉到同一种温度——博爱的温度。据二姨回忆,他们当时和蔼可亲,服务周到,让在场的人顿时都感到“警民一家亲”的温暖。
二姨和少军两位司机轮流开车,累了困了就蜷缩在堆满货物和行李的后卧铺上睡一觉,渴了就喝矿泉水,饿了就吃方便面,不曾有一刻停下车睡觉。经过了三天三夜的艰苦跋涉,这一行四人终于在5月17日下午到达了都江堰抗震救灾指挥中心。当办好手续等待卸货的时候,他们又突然接到命令:让他们将货物送到都江堰市紫坪铺镇沙湾村。二姨一行人再次跟从工作人员迫不及待地上路了。
紫坪铺镇位于都江堰的北部,距离汶川地震重灾区映秀镇的直线距离不到10公里,弯急坡陡,公路一面靠山,一面对水,多处有塌方,地形复杂,司机只好挂上一挡,远远地跟在带路的小车后面。
在紫坪铺镇上卸了一小部分物资后,继续前行。路过几段较安全的塌方路段后,又是一段刚修通的塌方的路段:右面悬崖侧壁上是裂着缝、不知何时就会脱落的泥土巨石;左侧是几十米峭壁之下的河流;前面是一辆地震塌方后被压在泥石之下,已压成厚度不足一尺的小轿车和一辆已成铁片的摩托车;脚下是塌方后被砸坏、简单清理后凹凸不平的石块和泥土混合的、只能让一辆车通过的脆弱狭窄的路基。说实话,当我听到这种情况时都会感到不寒而栗,何况是深处此境的四位普通老百姓呢。二姨问少军:“过吗?还是卸货?”他说:“这地方连续塌方,路面窄,过不来车,卸了货没办法转运,试着过吧!”
听到这儿,我的心也跟二姨悬在了一起,仿佛呼吸着同样紧张的空气。二姨走过大桥,但没有进过大河;她翻过高山,但没有踩过随时可能塌方的路基。就像每一位男性货运司机一样辛苦,她经历的世事远比我这种小市民丰富,但对于她,这也是第一次。
少军神情凝重,快速挂上了一挡,加大油门,向那段塌方路段开去。他试图冲过去,可是不行,还是困在了那节危险的路段。欲进不可,欲退不能。他又努力地试了几次,可是车除了冒着浓浓黑烟、原地打滑,离合器还踩出了刺鼻的味道,像是要烧着,轮胎也越陷越深,散发出刺鼻的糊橡胶味。车子陷下去快有一尺深了,不管怎么努力,车子还是开不出来。
这么危险的路段,塌方随时可能发生。车可以不要,但通向山里的路只有这一条,所有的救灾物资都是从这条路上运进去的,这是一条灾民们的生命线。二姨说,这时他们只有一种信念——不抛弃,不放弃!
正当对现实一筹莫展的时候,对面来了一辆军车。一名士兵跳下车来,跑到二姨他们跟前问:“师傅,需要帮忙吗?”少军忙又激动又高兴地说:“太需要了!”二姨告诉我,当时就好像是天空突然变得更蓝了,阳光更加明媚了。我明白,他们看到的是光明,是希望。
后来得知,这位士兵是一名班长。他专门让一名士兵注意悬崖上松动的泥石,找出了一根钢丝绳,同时让一辆军车在前面拉,几名士兵冒着生命危险(或许在此次抢险救灾过程中他们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了)同二姨他们三人一起在后面推。大家喊着“一二三”用尽力气,车子冒着黑烟向前移动了4—5厘米后又退了回来。他们如此试了很多次,可车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只有轮胎越陷越深,离合器的糊胶味越来越浓。
望着峭壁上悬挂的巨石,看着岿然不动的车子,小班长又叫来几个士兵。少军指导那个在前面驾车的士兵司机该怎么用力,大家齐心协力,喊着号子,这辆超载的货车才冒着黑烟慢慢地从深陷的坑里爬了出来。这个让人心有余悸的感人场面已被那支部队的随行记者拍摄了下来。在这生死一瞬间的时刻,大家可以不顾个人安危,团结一致,每每联想起这情景,我都会为之感动。
二姨回忆说,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所有人都各回各位,迅速驶离了那个危险路段。少军,同样是一位庄稼汉出身的普通老百姓,在此时也感慨不已:“危难时刻还是人民子弟兵啊!”二姨说,更令她感动的是她的合伙人刘少军,当时车子就陷在以前塌方的位置。如果灾难真的来临,大家都有逃生的机会,而只有仍在驾驶室内开车的刘少军没有机会。每当想到那辆被压成一尺厚的小轿车和摩托车,每当想到唐山大地震中失去父亲然后又孤独一人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的刘少军的母亲,二姨总是止不住地泪流满面。她说:“后来,刘少军开玩笑地和我说:‘你知道那儿危险,你怎么不开车?’说实话,面对死亡,谁都有求生的欲望,但是那样的时刻我不怕。只是由于我的车技一直都不如刘少军,我怕误事儿,才没有主动请缨。”
二姨也透着辛酸“调侃”道:“如果我们真的在这次救灾中光荣了,也许没有人知道我们为什么失踪。”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你也许感觉不到什么,但当面对生死的考验时,会让你看到平凡的小人物的伟大。因为这都是咱唐山人自发的个人行为。他们只是在凭一颗爱心和良心在做。
当他们四人亲自把救灾物资送到灾民手中时,灾民的感激之情当然也溢于言表。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她叫张义月)拿着一大包萨琪玛,双手捧着递给二姨,说:“谢谢你,阿姨;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想着灾民们的处境:每天住在迷彩布搭起的特别简易的帐篷里,缺水断电,吃着靠救灾部队送过来的单一食品;想着他们被夷为平地的房子,有家不能归;想着孩子们不能上学,成年人无法正常工作,许多人还忍受着在地震中失去亲人的悲痛,在余震之中担惊受怕;想着懂得感恩的孩子,我们的付出,或是说包括我二姨一行四人的付出,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二姨、少军二人卸完物资后,本打算再去山里扒人(二姨这时纯朴地笑着说:“帮助需要我们帮助的人,是我最愿意做的事儿。”),可是因为山体滑坡路堵,车开不进去,所有救援的人和物资都是空投进去的,不是像他们来四川前想象的那么简单,所以他们只能返回。
一路上的颠簸劳累,体力和精力的极度透支,5月17日晚上12点回到成都时,简单地吃了点儿饭,两位押车的员工去住宿,可二姨和少军两位司机连住下来洗洗澡的精力都没有了(虽然连续三天三夜都不曾洗漱过)。二姨说:“当时我只想睡觉。我们俩就随便地蜷缩在到驾驶室内,哈哈,不到一分钟,我就听到了少军的呼噜声了。后来听说七点钟成都市内发生了余震,我们却一点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
二姨本想在成都带点货回家,以补偿此行的花销,但由于地震,使大多数工厂停业,没货可拉,他们只好空车跑到了九百公里外的西安。两名押车的员工其实也很辛苦。他们一路上只能坐着睡觉。二姨说在她和少军开车困了的时候,为了安全,押车员还要和他们说话。回到西安,他们便准备坐高客回家,让二姨和少军在西安配货,于是又与他们二人商量回去的费用怎么办。因为来时的费用都是他们负责的(包括加邮费2000元、高速费600多元、买轮胎的1500元、启动机500元和吃饭的费用),二姨也不确定回去的费用还要多少。于是二姨和少军商量,他说:“咱能平安地回来就已经满足了。别的我什么也不计较。”——他已把自己的要求放到最低了——二姨便对宝源公司的两位员工说:“你们看着给吧!一点儿不给我们也不说什么,我就只当是捐款了。”两位员工便给了他们2000元钱和成都救灾指挥中心给宝源公司总经理李长保打的救灾物资的收条,说:“这个也许用得着,有可能会免去回程的高速费。”二姨说当时她算了一下,这2000元钱差不多够从四川到唐山的油钱(因为到西安时他们的油箱里已经没多少油了)。
在西安,二姨他们拉了三吨树苗到廊坊,收到了三千元运费。到家后,除去回程的费用和一千多元的修车钱(因严重超载,离合器和刹车等磨损厉害,不得不大修),二姨和少军两位司机经历了九天九夜的煎熬和生死考验,还赚了一千多元。二姨说,她知道和他们同一天去四川的唐山市政府派去的车队每车运费是一万五千元。而我大概算了算,二姨他们的运费只相当于七千元。而少军在回来之后却也只说了句:“能平安地回家已经足够了!”
我实在不能自已,写下上面的文字。一路上爱心的传递,经过多人,送到了灾区人民的手里。我看着那张写着捐赠人里既没有二姨名字,也没有少军名字的收条,忙问:“您这岂不是把爱心送给了宝源公司老板?”二姨再次憨厚地笑了,说:“我倒没那么想。高速公路上不收救灾物资车的高速费,那他们把爱心捐给了谁?”
我想起雪灾,全球的华人都站出来为此时的灾难出力;又想起西藏的动乱,再次挺起政府、社会脊梁的亦是这些黑头发、黄皮肤的华人!火炬受到威胁,没有一个人会安坐于高堂之上视而不见。看看吉隆坡独立广场上成林的五星红旗,看看深圳、广州火炬周围成山成海的人群,我们就知道中华民族不会因为任何一点困难而被掩埋于历史之下,因为这就是我们民族的脊梁!在大的灾难面前,我们,唐山人,河北人,中国人,全球华人,就没有因为任何一次自然灾害而低过头!地震给灾区人民带来了灾难,全中国的人们都在为你们分担。再大的困难除以13亿都会变小,再小的爱心乘以13亿都会变成爱的海洋。希望你们坚强,我们和你们在一起!愿死者安息,愿生者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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