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我的新闻处女稿
作者:郑成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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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我的运气好,还是天道酬勤,在离校三个月后,在我即将对我当前的坚持表示怀疑的时候,在我怅然若失、游离街头的时刻,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通知我在第二天去一家中央媒体在汉的一个记者站参加笔试,我一想原来是我在一个月前投的简历,当时一想是中字号媒体,也没做多大指望,没想到,当初的无心“插柳”却成荫了,我不禁一番惊喜。
按照电话约定的时间,我在上午十点钟,赶到了该记者站的办公点。一进门,一个五十开外,梳着大背头,躺在老板椅上吞云吐雾的一位办公室文员站起来说:“你是来应聘的吧,这是我们×报社湖北记者站的S站长。”我连忙走过去,毕恭毕敬地递上我的简历说声:“S站长好,我是应届的毕业生,能够从事新闻工作是我一直的追求,我曾在校文学社做过副社长,发表过多篇文章,可能目前我的工作经验和社会阅历还有待提高,但我想经过四年的专业训练,要是再能够得到您的指点,我相信我能够胜任记者这个职位。”
S站长接过我的简历,看也没看一眼,把我制作精良的简历扔到了一边,顺手点燃一根烟说道:“哦,对了,你姓什么?”我连忙回道:“您好,我姓郑,郑州的郑。”S站长又说道:“哦,小郑呀,我们这个这个是中央媒体,招聘人员都很严格的,我这个人看重的是能力,不是文凭,正好我下午要去下面的D县采访,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吧,你要做好记录,回来写篇稿子出来,这就是你的笔试,如果写得好的话你就留下来。”我一听,真是“千里马”遇上了“伯乐”,中央媒体的“唯实而不唯虚”的用人机制就是胜过地方媒体,我一阵窃喜,心想一定要好好地大干一场。
在下午的六点钟左右,我们驱车赶到了D县,在车上的时候,S站长简略地给我讲了一下采访的事情。D县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当地的有关政府部门在征用农民的土地时,没有经过正式的审批、拍卖程序违规操作,征地补偿分配机制失调,村提留严重超过国家政策标准,暴力执法,镇压百姓,引起了百姓的强烈不满。在一次强制拆迁时,拆迁人员与群众发生了冲突,导致了流血事件。S站长说:“小郑,等下我们先去采访群众,明天一早我们去采访政府的相关部门,这完全是行政乱作为,当地的政府部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次我们好好地做篇稿件。”
晚饭后,我们采访了几个群众代表,群众义愤填膺,纷纷表示对政府相关部门的不满,一位年近五旬的中年妇女,手臂上缠着绷带,哭诉道:“你们一定要替我们伸冤呀,没了田地我们也没法生活了呀。”她还告诉我们,她的手臂就是在最近的一次强拆中,因阻拦执法人员,被推倒摔骨折了。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看着山区里贫苦、淳朴的村民们,看着他们一双双无助的目光,生活的艰辛在他们的手上裹满了厚厚的老茧,岁月的沧桑在他们的额头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我心里翻起阵阵酸楚。一位群众代表说:“我们上次也找了个当地媒体的记者,到政府去一趟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打电话也不接,你们可一定要替我们老百姓说话呀,我们会一辈子感谢你的。”S站长说:“怎么可能呢,我们作为中央媒体,党的喉舌,关注民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你们放心,我们尽最大的力量帮你们解决这个事情,要是政府解决不了我们就曝光。”群众中响起一阵掌声,村民们仿佛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了,紧皱的眉头缓和了些许,我不禁有一种自豪感和虚荣心油然而生。
第二天一早,我们赶到了征地的现场,部分田地已被破坏,S站长拿出相机拍了个现场,直驱政府。到了县政府的宣传部,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副部长,因当时S站长拿的是一个报社下发的内部工作证,新闻总署的正式记者证正在办理之中,副部长一听说我们是来采访征地的事情,加上又没有正式的记者证,略显冷淡,说还是让我们直接去找镇政府吧,因为这次征地主要是在城关镇范围内,城关镇当属第一责任部门。出来后S站长很是不悦,说道:“妈的,我这是给他们面子才来找他,老子这次非要好好搞他一次,让他知道厉害。”
我们到了镇政府后,接待我们的是办公室主任,S站长拿出了工作证和介绍信,说明了来意,大概是他们见记者比较少的缘故,主任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惊慌。S站长发话了:“我们接到了群众的投诉,反映你们政府在征地过程中,有大量违法的因素存在,我们就从北京赶过来了,我们想找你们镇长了解下有关情况。”主任微笑着说:“真是对不起,我们镇长下乡去了,我们这点小事情,惊动了您这么大的领导,让您这么大老远地赶过来,费心了。”当官的心理素质就是好,刚才的惊慌现在荡然无存。接着,主任又是上茶,又是递烟。S站长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说道:“哪是什么大领导,群众总是打电话投诉的,社里派我过来调查了解下情况,这个事情我想尽快搞清楚,群众那边我们已经采访了,为了保持采访的公正性,我们也不能听从群众的一面之词,我想见下你们的主要领导,希望你能行个方便,今天晚上我还要回北京的。”
主任一看是推脱不了,就说:“这样吧,我们镇长现在肯定是赶不回来了,领导您谅解一下,我打电话让负责这次拆迁的武装部长过来向您汇报,您看行吗?”
S站长表示可以。不大一会儿,武装部长匆忙地小跑过来,主任向武装部长说明了我们的来意,武装部长说道:“首先,感谢你们新闻媒体对我们工作的监督,这对我们的工作来说也是一个促进,我们的经济太落后了,我们政府这次征地主要是为了推进新农村建设,改善居民的生活条件,是为了招商引资,县里的城区规划图都已经规划好了,我们要把这里的村民变为居民,利用撤迁的田地办企业,并安置好村民。”S站长说:“那你们的征地是否都经过了上级主管部门的审批了呢?”武装部长回道:“我们边开发边审批。”S站长说:“国家三令五申,土地的征用要经过严格的审批,田地是农民生存的主要生活来源,你们没经过审批,私自动工,这完全是视国家法律而不顾,于农民利益而不见。”我认真地做好了采访的全记录,顿时,武装部长哑语。
还是主任反应灵敏,马上改口说:“您领导大老远地过来,现在也到中午了,我们先去吃个饭,边吃边汇报。”S站长说:“不用麻烦了,我们等下自己去吃。”
主任笑着又说道:“就是您不是来采访的,能够到我们这个穷地方来一趟,也是我们的荣幸,再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就当我们交个朋友,下次再来这里你随时来找我。”在主任和武装部长的“劝解”和“拉扯”下,S站长“盛情难却”,也只好客随主便,我也紧随其后。在前往酒店的车上,S站长向他们介绍了我,两位领导又说了一堆“拉牛”的话,也许是虚荣心和社会阅历的缘故,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但心里总是觉得有点别扭。
一番推杯换盏,由于S站长不喝酒,主任劝了半天也没起到什么效果,他跟主任说:“我就喜欢抽点烟。”这时主任拿出一包20块的黄鹤楼牌香烟给S站长敬烟,S站长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不习惯抽这烟。”说着就从皮包里拿出一包40块的黄鹤楼牌香烟抽了起来,主任一时显得很尴尬。虽然我被主任和武装部长轮流地“狂轰滥炸”,他们要求,我喝一口,他们喝一杯,也许是刚出校门不懂拒绝的缘故,两杯下肚,我已经云里雾里了,但我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我清楚地记得,在来的路上S站长明明抽的是17块一包的黄鹤楼牌香烟。
饭吃得差不多了,主任让服务员把茶水给倒上了,起身关上了门,说道:“S站长,您看这个小事情能不能算了,地方为了发展,难免会产生一些矛盾的,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S站长说:“这可不是个小事情,你们这种行为完全是置老百姓的利益于不顾,这个事情我们肯定是要曝光的,我们得给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说着,S站长起身要走,下了楼,主任说:“先到我们政府去坐下吧。”于是,S站长开车把主任送到了政府门口,就说不进去了得赶紧回武汉,夜里还要到北京,主任说:“那好的,您等一下。”说着从旁边的一个副食店里提来两提酒和两条烟,而且烟正是S站长刚才在酒桌上抽的40块的烟,S站长拉扯了一下,说:“这样不行的,影响不好。”主任说:“我们都是朋友了,我个人表个心意,希望你能高抬贵手。”主任就把车门拉开了,把酒和烟放了进来,S站长把头伸出车窗说:“那就谢谢你了,稿子的事情等我回到北京再说吧。”说着,S站长就发动了车子驶离了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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