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守护敦煌43年的江南女子

作者:王 彬




  近日,连续剧《大敦煌》持续热播,敦煌的神秘宝藏成为聚焦的热点。而与那些诱人的文化瑰宝相比,当地艰苦的生活环境则让人生畏。
  当年于右任考察敦煌后就说:“千佛洞在世界上罕见,但那里是沙漠,与城市隔绝,艰苦异常,若没有事业心,到那里一定干不久也干不长。”
  但江南女子樊锦诗竟在敦煌待下来了,并博得了“敦煌女儿”的赞誉。
  
  江南女子进大漠
  
  樊锦诗是个很随和的人,她看起来很瘦弱,说话也轻声轻气,依稀能看出上海女子的灵秀气。她既可以与人在写字楼里探讨问题,但更愿意坐在夜晚的莫高窟接受采访。这里不止是她工作的地方,也是她43年来的精神寄托。
  1963年,25岁的樊锦诗从北京大学考古系毕业,这个出生在大城市的知识青年命运开始发生转折,她以后的人生竟与敦煌的莫高窟、千佛洞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1962年,当时还在大学读书的樊锦诗就曾经来过敦煌,因为传说中的神秘和魅力,使得当时的大学生们将敦煌想象得非常美好,争着来这里实习,而当时敦煌现实的条件则给了他们迎头一盆冷水。
  樊锦诗说:“结果来了以后一看,洞里的壁画确实很好,但是条件之差,当时真觉得还不如我们南方的一个公社。”樊锦诗出生在上海,对比之下自然能得出自己的结论。
  到了1963年,这个江南女子再次孤身来到了大漠,加入了守护者的队伍。
  
  孤独的守护
  
  1963年的敦煌并未像现在这样得到细致的保护,很多洞穴都没有加固,任其接受自然界的风吹日晒。
  相对于工作条件的艰苦,荒漠中的生活设施更是简陋。新分的宿舍没有电灯,办公室也没有,只能点蜡烛或者点煤油灯。
  樊锦诗对当时的情景记忆深刻:“一到天黑,这个地方应该说一片漆黑。你比如说咱们要解手,必须打个手电,到很远的地方去,所以都不是很方便。”
  以前像樊锦诗这样正儿八经分配来的女大学生也有,但都无法忍受这样的工作环境以及毫无前途的失落感,很快就离开了。樊锦诗成为惟一一个坚持留在莫高窟的女生。
  樊锦诗是属于胆子比较大的一个女生,她大学学的是考古,经常去野外,艰苦的环境也屡见不鲜。她说:“我们是考古学,应该比较严格的,说得通俗一点,我们有点挖坟盗墓的那种劲头,到野外面对那些墓葬,墓葬里面那些尸体,那些腐烂的东西,你都要碰到的,所以我想我们都不怕。”
  但长期在外的樊锦诗也有自己的苦衷,那就是自己的家庭。
  在敦煌工作两年了,留在武汉大学工作的男友彭金章才来看她,这是他们自毕业分开后第一次见面。
  樊锦诗像所有热恋中的女人一样,享受那段美好时光,她说:“我们一起去爬沙山,在山上还照了个像。我们两个坐在那里很高兴,我的想法就是让他看看,这是我工作的地方。这洞多美啊。每天看都看不厌。我觉得我们好象是心照不宣,肯定是一对。”
  但八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男友的汽车慢慢消失在茫茫戈壁滩上时,樊锦诗还是感到了从没有过的孤独和歉疚。
  1967年,樊锦诗和彭金章结婚,但他们的生活还是天各一方。
  
  彷徨中的抉择
  
  “事业还是家庭?”樊锦诗遇到了难以抉择的问题。
  对一个女人而言,远离丈夫、孤身一人在大漠实在是太残忍。她怀孕后,本来是计划去丈夫身边,在武汉待产,但因为当时“文革”的特殊情况,产假却迟迟得不到工宣队的批准,临产前还被迫下地劳动,结果导致孩子早产。
  孩子出生后,什么准备都没有。一个礼拜也没有衣服,樊锦诗就拿棉袄一包,但棉袄是透风的,奶水也不够孩子吃,樊锦诗手足无措。
  一直在武汉等着樊锦诗的丈夫在收到儿子出生的电报后,日夜兼程,把早已准备好的衣物一担子从武汉挑到了敦煌,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樊锦诗说:“我先生连鸡蛋到小孩衣服挑到这儿。到处找医院,小孩才穿上衣服。我心里很酸,我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我这个母亲也太差了,连衣服也不会做。”
  孩子还没满月,丈夫的假期就到了,不得不离开敦煌。樊锦诗白天得上班,孩子没人带,被送到了农村老家。
  吃够了苦头的樊锦诗开始彷徨,她很希望和丈夫早日团聚,毕竟对多数女人而言,家庭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武汉的生活状况要比敦煌好许多。
  因为“文革”的动荡,樊锦诗的愿望一直没能实现,她只能继续忍受。
  樊锦诗一个人在敦煌,白天工作忙忙碌碌,但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念远方的爱人和孩子。她说:“人家都回家了,星期六、星期日非常安静,让人感到难以忍受的孤独、寂寞。有了孩子以后,想孩子最多了,连做梦也在想。我想过几年会解决的吧。”
  这一拖就是十年,樊锦诗一家分散在全国各地:大儿子和丈夫在武汉,小儿子在农村老家。一直到“文革”结束了,樊锦诗期待的工作调动终于得到了解决。到武汉大学当个教员,也许到湖北文物单位搞文物工作,都是不错的选择,只要能和家人团聚。
  
  不走了
  
  除了樊锦诗,敦煌的守护者队伍中很多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敦煌研究院的创始人常书鸿1943年来到敦煌,他的夫人是跟他一起留学法国的同乡,但是她对当地的生活环境无法忍受,有一天悄然离开。常书鸿骑着马去追,半路上昏倒了没有追上。
  但夫人的离开也没有动摇他的决心,常书鸿又回来了。
  而樊锦诗也终于下了同样的决定:不走了!
  樊锦诗和丈夫认真地商量,希望对方能够到敦煌来。彭金章在武汉大学创办了考古专业,对学校也有了感情,抬了几次杠才决定远赴敦煌。
  1986年,已经在武汉大学工作了23年的丈夫调到了敦煌研究院。在结婚20年之后,他们一家终于在敦煌团聚。这一年,樊锦诗48岁。
  两年后,50岁的樊锦诗成为敦煌研究院第三任院长。
  在2003年的全国政协会议上,樊锦诗以全国政协委员的身份提交了一份《关于敦煌莫高窟保护利用设施建设》的提案。
  从此樊锦诗的生活就像一张拉满的弓,人才引进、学术交流、设施建设、人事统筹等等让这位有“敦煌女儿”之称的女性一刻也不得闲。
  樊锦诗说:“我这人水平比较差,但是我觉得我努力了,我有时候开玩笑,我说我如果死了以后,我就只留这么一句话:我为敦煌尽力了。”
  在敦煌研究院有这样的一尊雕塑,它取名为《青春》,它的原型就是如今已满头白发的樊锦诗。
  (陈 昱摘自《都市文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