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江姐之子的另一位母亲

作者:张 河




  
   《红岩》女英雄江姐——革命烈士江竹筠的儿子彭云,曾经一度是江姐女友王珍如的“私生子”,在王珍如不顾屈辱的精心呵护下,襁褓中的彭云度过了白色恐怖岁月里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王珍如的命运是这样开始与江姐联系在一起的:1944年春的一天,江姐从重庆撤离到成都后,来到四川省驿运处找她从小到大的挚友何理立。不巧,何理立到城里亲友家过周末去了。王珍如与何理立一起工作,又同居一室,就非常热情地安排了乍到成都的江姐的食宿。两个人就这样偶然结识了。以后,在成都的两年间,她们二人经常在一起,进行党的地下工作,成了志同道合、情同手足的姐妹。
  1945年夏天,何理立与在重庆三联书店任经理的地下党员仲秋元(解放后长期担任国家文化部副部长)结婚,留在了重庆。江姐也回到重庆与曾经假扮夫妻的彭咏梧正式结成了伉俪,然后回到成都四川大学以学生身份从事学运。春节前的一天,江姐从东门外的四川大学步行十几里来到驿运处王珍如这里,悄悄地对她说:“你把现在的工作辞掉,马上到重庆去工作。”这自然是党组织的决定。1946年早春,王珍如接受任务赶往重庆三联书店从事邮购进步书籍的工作,但是,工作刚刚开展,王珍如就染上了恶性疟疾,组织上只得又安排她暂时回金堂县老家休养。她途经成都看望江姐时,看到江姐在四川大学附近租住的房子里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彭云“坐月子”。
  1947年夏天,王珍如在金堂接到秘密通知重返重庆,她渴望快点再次与挚友江姐、何理立并肩战斗。
  9月初的一天,王珍如刚到白庙子分校报到,突然接到江姐的一封急信,让她立即回重庆相商急事。王珍如匆匆赶到江姐在重庆中信局大厦的家,江姐小声地对她说:“珍姐,我和四哥(彭咏梧)要去下川东组建革命武装根据地了。云儿不能带去,理立的丈夫仲秋元被捕入狱了,不可能带了,只有拜托你把云儿带到白庙子抚养了。万一我和四哥回不来,你就当云儿是你的儿子吧……”
  王珍如愣了,有些不知所措。又要与江姐分别了吗?她心中万分辛酸。
  28岁的王珍如此时还是一个大姑娘,她在白庙子分校的聘任表上填的是“未婚”。如今突然抱着个“儿子”来到学校,人们惊奇了:没结婚就有了儿子?私生子吧?
  流言蜚语纷至沓来。王珍如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苦笑而已。10月10日那天,她索性带着云儿到北碚照了张合影。岂料,此举带来了更大的非难,有人竟然指着她的背脊戳戳点点:“看呐,这大姑娘养了个私生子,还抱着招摇过市照啥子相哩!”王珍如一听,委屈得双腿发软。她什么也不能解释,唯有紧紧地把云儿搂在怀里。
  1948年春节前的一天,江姐从前线潜回重庆向川东临委汇报工作时,悄悄来到白庙子。云儿已经长高了,江姐感激地说:“珍姐,为云儿的事你受了好多委屈,我和四哥都很过意不去,想把他接走。”王珍如连忙说:“不就是几句烂舌根的话吗?云儿很听话,我也很爱他,我会照看好的。你莫不放心?”江姐摇摇头说:“不是这个意思。你再带着云儿会丢饭碗的,再怎么说,你需要留在这儿工作。”王珍如只得同意了。
  云儿一被接走,王珍如顿感失落了宝贝似的,她已经从心底里永远割舍不下彭云这个儿子了。岂料,校方依旧以她养“私生子”为名,开除了她。
  1949年5月,王珍如因特务盯梢而远走广州,辗转到达香港,在三联书店工作。
  新中国成立后,王珍如在香港呆不住了,迫切想回内地。她与廖沫沙同志同船离开香港,辗转到了北京。1950年被安排到中国人民大学工作。直到这时,她才惊愕地知道:挚友江姐已在几个月前牺牲了。
  王珍如终于成了家,丈夫是她的同事,前妻去世后留下几个幼小的孩子。1958年,她和丈夫一起带着孩子们南下到了长沙的湖南大学。因为组织关系没有接转的文字依据,王珍如从此只能当图书馆最普通的一名职员,就连她与江姐、彭云母子的关系,也只被视为“江姐家的保姆而已”。
  直到1980年,已是老太太的王珍如决定北上首都,为自己“说不清楚的历史”讨个“说法”。在北京,她终于见到了何理立等老战友,还惊喜地得悉:几十年日夜思念的云儿的家就在北京。
  彭云在重庆读完高中,1965年考入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学习,1970年毕业分配到沈阳,1976年与大学时的同学易小冶结婚,次年调入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工作。
  得知彭云时常念叨的“妈妈”王珍如突然出现在北京,易小冶惊喜不已,赶紧带着孩子壮壮去见王珍如。惟一遗憾的是,彭云当时不在北京,赴美攻读博士学位去了。“母子”俩虽然失之交臂,但王珍如的心里仍是难以言语的愉悦。
  后来,湖南大学给她落实了政策,认定她“表现出了一个共产党员应有的气节”,恢复了她的离休待遇,提高了她的行政级别。
  (李成双摘自《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