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隐居小镇的香港大导演

作者:周 文




  
   他叫余积廉,曾是香港知名导演,如今却隐居北碚一偏远小镇卖小面。余积廉的转型,就像他电影里的人物一样传奇……
  
  他看上去不像卖小面的,将桌上客人吃罢的碗筷收拢洗净后他拿起电话,用带着明显粤语腔的普通话说:“喂,明天请送凉面20斤,热面5斤。OK!”稍稍闲了,他从柜台里拿出一杯咖啡,喝了两口,又拿出一天的营业款,小声数了起来:“老婆,今天卖了83元呢!”卖小面的会英语?
  他叫余积廉,曾是香港知名导演,如今却隐居北碚一偏远小镇卖小面。余积廉的转型,就像他电影里的人物一样传奇。
  
  小镇上的神秘老人
  
  这里是北碚区天府镇五井村,场镇距北碚城约10公里,四周是山,也是北碚重要的产煤地。与余积廉一起经营面馆的妻子蒋雪梅,就是地道的天府镇人。
  余家就在面馆旁一幢旧楼房里,一室一厅很简陋。小小的客厅,挤着一台21英寸的彩电,一架木沙发,另有一张办公桌。墙上挂满画,有的装裱精美,上面盖着“我是山人”的印章。“我是山人”是余积廉的别名。到天府镇后,他就为自己取了这个名字:“我喜欢这里的山,雄壮中不乏秀丽,再浮躁的人到了这里,也会心如止水。”
  天府镇街上,没人知道这个老人的过去。“他是香港人,退休了,好像姓余,挺神秘的!”这是街上的人对余积廉最透彻的认识。
  唯有家里书架上那些影像资料和剧本,方能见到这个老人当年的影子。那里存有两张《决战天门》和《少林达摩》的宣传海报,上面写着“导演:余积廉”;还有一些老照片,其中有他和香港一些知名演员的合影。
  
  电影生涯大起大落
  
  余积廉1940年出生于广东,15岁到香港,17岁开始接触电影,在香港电影圈摸爬滚打了30多年,于1987年成立唯益影业公司,担任独立制片人。他曾在电影《欢颜》、电视连续剧《天蚕变》等红极一时的影视作品中担任摄影师,并导演了多部电影,常和胡慧中、任达华、古天乐等知名艺人合作。
  1990年,余积廉到嵩山拍《少林达摩》。那些独特的山、那种雄壮的美立刻将他吸引:“我当时闪过一个想法,要能一辈子住在这里该多好!”
  回港后,余积廉突然开始厌恶灯红酒绿的都市:“压力很大,交片时间延误,会付出巨额赔偿。更严重的是,会有信誉破产的可能,再融资就难了。有时,为了生意,一晚上要辗转四五家夜总会,生意就是在觥筹交错中谈成的,累!身体上的累是次要的,关键是心累。后来,累演变成厌恶,只想逃避。”
  上世纪90年代中期,香港电影业遭到重创。因盗版猖獗,数百家电影公司因此倒闭。1995年,一部电影让余积廉亏损近100万港币,他自此元气大伤。1997年,余积廉突然从香港电影圈消失了。
  
  “踏雪寻梅”隐居北碚
  
  余积廉是随妻子蒋雪梅到北碚天府的。
  1992年,余积廉在深圳街头漫步,前面一个女子引起他的注意。“她长得并不漂亮,但我第一眼看见她,就知道她是我要找的人。”他主动上前打招呼,并留下联系方式。这时,他知道,这个女子姓蒋。
  第二次见面,对方告诉他:“我叫蒋雪梅!”余积廉呆住了。港人信风水,几月前,他曾到香港“黄大仙”处抽签。“黄大仙”告诉他,他的姻缘要“踏雪寻梅”。
  “直到此时,我才恍然大悟‘踏雪寻梅’究竟是什么意思。由此坚定了要和蒋雪梅在一起的决心。”余积廉没告诉对方自己是导演,只说自己在电影公司打工。
  一年后,余积廉才告诉蒋雪梅他的真实身份。蒋雪梅原谅了他善意的欺骗,也目睹了他的痛苦:“一方面,他很想挣更多的钱,拼命和各色各样的人周旋;另一方面,他很厌恶这样的生活。在愿望和现实的冲突下,他过得很累。”
  当香港电影业越来越低迷时,余积廉决定歇影。
  1998年,余积廉随蒋雪梅第一次踏上重庆的土地。当看到被群山环抱的天府小镇,看到秀美的缙云山和滚滚的嘉陵江,他醉了。年底,二人领取了结婚证,从此隐居。
  
  挑泉水卖面平凡度日
  
  
  刚来时,余积廉有很多不习惯。最麻烦的是语言障碍和饮食习惯。
  “直到现在我也听不太懂重庆话,还得靠老婆翻译。这也好,免得别人打听我的过去。”也有人向蒋雪梅打听这个神秘老人的过去,蒋雪梅总是说:“普通职员,退休了。”
  辣椒,是余积廉又爱又怕的东西:“记得第一次吃火锅,我见别人吃得津津有味,也尝了点,结果,眼泪全下来了,连忙喝3杯啤酒,还到卫生间漱口10分钟,这才重新坐下。不过,我现在吃辣椒的本事,和老婆不相上下!”
  早上,余积廉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到楼下的黄葛树下打拳:“每次我都感觉周围的树和空气在跟着我动。”当导演时,为拍好动作片,他专程到北京找了一位形意拳大师,学了些真功夫。现在,这点皮毛功夫竟让他成为这个小镇的“武林高手”。
  窗户对面有座小山,当地人称凤凰湾。每天,夫妻俩都要提着几个塑料桶,爬上山顶,那里有一股泉眼。小镇有自来水,但他们不喝。用山泉泡普洱茶,是余积廉的最爱。“我以前有胃病,现在基本好了。”他将功劳全归于凤凰湾的泉水。“安逸惨了!”不自觉地,他冒出一句地道的重庆话。
  这样悠闲地过了一段时间,蒋雪梅提出开家面馆。“我们不缺钱,但得有事做,这样充实些。”后来,他们买下一个门面,开始卖小面。蒋雪梅体态有些胖,她围着围裙站在柜台旁,就像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家妇女。“我的老婆是最美的,她善良、勤劳、实在。”余积廉边说边将老婆紧紧揽在怀里。二人的眼神里,尽是甜蜜与幸福。
  每天早上3点,蒋雪梅就得起床,到店里忙碌,夫妻俩一日三餐都在店里。“先生上了年纪,有晚睡习惯,我不会让他这么早起床。”蒋雪梅笑了,说以前从未想过会称自己的丈夫为“先生”。
  早上打完拳,余积廉到面馆和老婆一起张罗生意:“我其他做不来,只能打下手,洗碗、送外卖、收钱、端面……”
  “我们在一起10多年,从没红过脸。有时,我发点小脾气,先生也能包容。”蒋雪梅庆幸自己当年的选择。
  “别人都说香港是天堂,在我看来,这里才是修身养性的天堂。虽然物质条件差些,但有爱情,有咖啡,这就够了。这里的人纯朴,洗涤了我过去的圆滑与势利。这里的山、树、水,还有山边的小屋,让我懂得什么叫生活,也给了我绘画的灵感。”余积廉说,他有一种脱胎换骨重生的感觉!
  从纷繁浮躁的演艺圈,到目前的心如止水,余积廉说,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一开始,余积廉准备拿出一大笔钱装修新房。蒋雪梅制止了,告诉他要“入乡随俗”,凡事不能太张扬。所以,他们有了眼下这套简陋的住房。“当初,回想起香港装修豪华的住所,回想起那些多姿多彩的夜生活,以及那些价格昂贵的珍馐美食,再看看眼前的处境,我心里还是有些失落。随着时间推移,我越来越喜欢这里,失落感才渐渐消失。”
  蒋雪梅说:“刚来时,他管开电视为Camera(开机),这本是拍电影的术语,他过了好久才改过来。”
  隐居天府镇9年,重庆的本土文化冲击着余积廉的心灵。“那些关于码头的故事,还有源于水码头的火锅,以及重庆人纯朴、耿直、向上的人文精神,让我深深爱上了这座城市。”
  (刘 芳摘自《重庆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