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2期

清晨的叶子

作者:田 丰




  墨水笔
  小时,总想有一支墨水笔。有了自己的墨水笔,马路、小树,头顶的屋檐便都是我的。
  如今我有了许多墨水笔,包金的、嵌银的、自动的,还有特制的。
  随时随地去旅行,带上不同的墨水笔。
  因时节不同,心境自不一样。
  我被身边的事物牵着走。去蒙古的沙漠,尔滨的江岸。也去长江、湘江,迂回黄河两岸。
  墨水笔的命运与我有何不同?
  随意留下行走的痕迹。
  昨夜,我把几支墨水笔摊在书案,每一支都仔细看过。还是年少时,想拥有的那支墨水笔最合心意。
  计 划
  放下母亲拨来的电话,声音仍绕梁不去。
  不能熬身板呀,吃饭应定时。诗歌,并不是你的全部。一种蓦然省悟涌上心头。
  站在书案边,把书一本本放回原处,关闭电脑总开关。擦地板、做饭,打开蒙灰的电视。
  房间亮了起来,心却空空地难以跟着平静。
  我知道,这是短暂的整洁。脑子里涌动的污水或清泉,随时让这里恢复本来面目。
  而最终被战胜的,也不是我。
  却和我有些关联。
  亡 鱼
  为什么要为死掉的鱼写一首诗呢?我忙于琐事,忙于写诗,没能很好照顾它,它就死了。
  于是我坐在它旁边,与它隔了一层玻璃。
  我把这种观察当作欣赏窗外衰败的景致。
  我写它微弱的目光,写它无力的姿势,与那汪浸泡死亡的水共同凭吊一番。
  写完后,我像做成了一件善事。点燃烟,悠闲地抽了一口。烟变得苦涩,这我没有想到。
  煎 蛋
  我在锅里倒上食用油,没有打开油烟机,闻着它们被煮沸的热浪。
  我手里有三只鸡蛋,准备就这样打进锅里,打进沸腾的油里。自然次序不一,鸡蛋成型也不一样。我看到三个太阳,在锅里劈啪地喊成一片。用筷子随便搅一下,就看到了流动的太阳。其实我知道自己在煎蛋,而这些等待上盘的太阳也只能在我腹内被观赏。
  于是,我有些不安,我欺骗了我的胃。
  清 晨
  清晨我喜欢坐在窗边,看一本夜里无法看下去的书。这书里的内容适合在阳光下阅读,和窗外成行的树木,楼宇一般。
   街道上开始有行人、车辆,往来次数不很频繁。此时我很想披上外衣,去北陵踩踩即将返青的草皮。
  住所的斜对面有一幅幅宣传明星的巨照,若干青年对它们指手画脚。
  可我,还是没有离开窗边,就这样远远望去。像用眼睛才能生养出这些。
  面对一堵颓墙
  一直没去黑龙江北里,那里有一堵被拆除的墙。墙远离宽阔的街道,很少有人去探望。
  像色衰的妓女,被人遗忘在巷子深处。
  那里地皮价格无法抬高,仅占用一条土地。
  当初,我常和伙伴们骑上它,玩捉迷藏,打仗或探险。似乎在玩廉价却高贵的游戏。
  此刻,它或许被人一点点拆掉了,几块砖头毕竟还有用处。可我无法去看望墙,它给我一些不能抹去的安静,也给我一些被撞击的回声。
  如同它也不能来看望我,只能痛恨,当初我踢过它。
  题图/阳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