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幸福神殿(外三章)

作者：李春辉

　　整个夏天，我用湿沙在海边建了一座宏大的神殿。它有八十米高，外观酷似雅典卫城。我在神殿内用沙子堆砌了一座五十米高的女神像。她全身赤裸，体态健美又修长，时刻以超度的目光俯视渺小的我。在女神像周围我雕了无数的小偶像。完工之后，我像疯子一般在自己构筑的神殿内巡游；用聋子一般尖锐的声音唱歌；用满是鲜血和伤痕的手一遍遍抚摸高大的圆柱，仰望千千万万个大小不一的沙雕偶像，盯着它们神色各异的眼睛——仿佛盯着千千万万个自身。我将幸福地生活在神殿——直到风把湿沙吹，或一个大浪拍来。
　　
　　荒原鱼
　　
　　驱车经过无边无际的瓦砾场(我好像就出生在这儿)，每开一段便遇到几座坍塌的摩天大楼，像一具具史前巨兽的遗骸。瓦砾间长满了一米多高的枯草，一路上却总能嗅到浓烈得令人窒息的腥气。猛然，死灰和枯黄之间㈩现了一位黑衣少女，庄严地垂钓于荒原(令人不禁联想起某则笑话)，我停车问：“这儿有鱼吗?”少女面无表情，随手指了指地面。啊!地上全是鱼!千奇百怪的鱼!咸水鱼和淡水负互相挤在一起，吐着白沫，密密匝匝地布满了整个荒原。它们大半已死去，裸露出白骨。幸存者直瞪着木讷的眼睛嘴一张一翕。
　　
　　诗人与老驴
　　
　　磨盘上拴着头老驴，刚拉完磨，身上、嘴里均冒着热气。隆冬的寒风袭来，它不由自主地发抖。老驴身上有多年劳动的痕迹——这儿磨光了毛．那儿留下了疤痕。某诗人吃饱了饭，散步时无意中看见了老驴，不觉萌生了一丝怜悯，他对老驴说：“人类善良的朋友啊，多年以来你一直艰苦地劳作，你是否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对逝去的韶光你有没有深深思索?你能否告诉我，你晚年最大的渴求是什么?”老驴正舔吃着磨沟里残余的谷物，慢慢抬起头，回答诗人：
　　“我老啦，
　　真想少干点儿活；
　　牙口不行啦，
　　只想吃捆嫩草。”
　　
　　被捕获的怪兽
　　
　　某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人们围观刚从海里捕获的怪兽：它已伤得不成样子了，背上深深地扎着几柄捕鲸用的长矛，矛柄处冒着蓝色的血。它还在网内仰头、翻滚，做最后的挣扎。离开海水，它只能发出咝咝的求救声。码头上的闲人聚拢来了，品评着它的青色鳞片，火红的背鳍和七个巨大的爪子。第：二天，海怪肉出售给了附近的一家大酒店，厨师剔肉时发现海怪身上有许多一模一样的斑纹，拼出来大约是“ModernPoet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