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短 章
作者:马铃薯兄弟
一人端坐窗下,状如木雕。木雕深处,是一捧热而且动的心。世界在他的眼睛之外,万物骚动,热气腾腾。
草正醒来。
水流湿园子。鸡舒展骨骼。
太阳俯在手背。
足音的性别。
鸟从树梢跳开,又自别处飞回。
他用手抚摩玻璃,感到手心上的凉意。
经历:点播玉米
结实的金色饱吸阳光和黄土。它们附着在棒子上,一排一排,像种玉米人黄澄澄的牙齿。因为劳动,因为咀嚼坚硬的岁月,因为与土相连的,或悲壮、或委琐的轶事,种玉米人的牙齿脱落了。这一切似乎可以忽略不计——牙齿是宝贵的,可它们不能繁衍后代,而玉米能。
这些金色的颗粒缘着我们的指端,从棒子的胴体上纷纷脱落,相互击撞而进射,发出比珠玉更好听的声音。在这里,我们体验了满足,它为另一个全新的希望筹足了种子和信心。
三月在脚下匍匐。我们的脚,又要开始一次漫长的赤裸。每一根足趾,渴望在泥土上尽情舒展,感受温度、湿度,以及松软之中蕴涵的旺盛地力。这土为我们而生,我们何尝不是为它而生?它是我们苦役的证明,同时不也是我们奢侈与享乐的证明?没有这些绵绵的土,这些永不消逝的大片的土,我们还能有什么方式托付今生?
我和我的弟兄们在土中移动。我们年纪不大,足蹼已经不小,这种宽度一经划定,便很难更改,多年以后,我混迹城市,混迹于离开泥土的人群,我改变了说话的腔调、装饰甚至皮肤的色泽——这多么像一次化装舞会——可我的脚改不掉,以至总找不到适合它们的鞋子……就是它们,支撑着我们,使我们在什么样的路上都不至倾倒。
我从左手挽住的藤萝里拈起数颗子粒,不用借助眼睛,就能准确射人小小的坑穴。然后驱土,踩实。不停地重复如是。金色的种子划出的射线,在阳光下闪动,像声声脆亮的鸟鸣。
数日之后,叶芽齐齐地揭开土层的幕布,出现在早晨的戏台上。不论当初是怎样的睡姿,走出地面,全都茁壮向上。当它们的身躯像阶梯节节升高,我的感觉,我们的感觉……多年以后,我终于重新找到了它,那是我的儿子长出第二性征的时候。
这不是比喻,它们或许根本就是一回事。
太 阳
我被一些粉末撒醒。
一些粉末每天都是这样。它触到我的皮肤的瞬间,我就会像一只电动玩具那样,陡然立起。是的,太阳,你的召唤神圣而神秘,你宽广的胸怀古今如一。
我在广场边,人们正在阅读大型屏幕。它告诉我们,人造太阳的照射,使所有植物疯长,加上更多的人造因素,鱼们也提前受孕,儿童大团大团涌入青春。
我相信。
我们自己都疯了,植物和鱼为什么不能?
什么才是真的?我是说,如果我说的果然是真的。
(选自《扬子江》诗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