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7期

生灵

作者:梁德荣




  乌 鸦
  
  日子在黄昏中变色,眼前的草垛和树冠,守着越走越近的月亮。
  一只乌鸦,像一滴墨,粘在枯枝上。裹紧自己的阴影,不发出一声哀鸣。
  此刻,有谁举着灯笼走过,照亮比夜还深的孤独?
  
  兰
  
  羊,站在冬天的边缘,秋水在身后落下最后一滴。
  羊,弯角抵住冰冷的天空,温情在眼中依然闪烁。
  羊,只有我才能牵走。我是惟一的阳光,将它温暖。
  羊,如今站在冬天的道口,风把它的呻唤带向远方。
  来年春天的路上,我含着泪,和青草一起奔跑。
  
  藏羚羊
  
  即使在梦中,我是否也难以见到这样的情景?一群沉默的藏羚羊,守不住可可西里的秘密。高远的天空,大片大片的蓝色火焰,在美丽的犄角上燃烧,灼伤了我的眼睛。
  感谢大地,容许一群生灵自由地憩息。藏羚羊和无边的野草赛跑,鼓点般的蹄音四处生长,我真想展开翅膀,和它们一起,往土地深处种植雨水。
  在原野上去向不明。这些成群的藏羚羊,这些高原上四处游荡的诗篇,还有谁把它们仔细收藏?又有谁会认真想想,可可西里需要奔跑什么,藏羚羊为什么沉默,人类为什么叹息!
  
  叫天子
  
  在春天的早晨遇见一只小鸟。我认出了,它是叫天子。它飞出树林,像风吹的树叶,那一溜五彩泡泡似的歌声,把我昨夜的残梦清洗得一干二净。
  多像勤劳的清洁工。那么小小的一对翅膀,一扇一扇地,在巨大的天空里努力划动,打扫阔大的天庭。刮起很轻很轻的风,我闻到了鲜花的香味,我相信这是它洒下来的。因此,我说它是飞翔的花朵。
  叫天子不会在乎我的许多想法。它只管飞着,高高兴兴。上下翻舞,来回穿梭,忙碌着它自个的事情。它的身影跃动在城市的上空,让我看见了自己立在楼前的阴影。
  在某个春天的早晨,一只俗名叫“叫天子”的小鸟,它劳动的片断是如此之美。将我的心灵带向物外,喧嚣的市声中。我的眼睛比翅膀飞得更远。
  
  红狐
  
  红狐,一只红狐,从很远很远的树林里跑来,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趾迹。寒风刮动它的毛发,使它更像一片飘飞的枫叶。它姿态高雅,旁若无人,不时地停下来,用脚掌擦擦被雪粒迷住的眼睛。然后跑得更快。
  不知它是来自山谷还是平原,更不知它会在这个季节,接近我的居所。红狐美丽的身影切开了黄昏的底色,在盖地而来的暗夜边缘,熠熠闪光。这刹那的情景,除了我再不会有第二者看到。
  一只红狐从眼前跑过,带走了酣梦中仅有的星辰。雪落无声,一双眸子,跌进深深的峡谷。
  
  蛇
  
  晴空下,骤然掠过一道闪电。开阔地里,盛开一朵斑斓的花。
  狂热的舞蹈,仅表演给自己看。深深的孤独感,源自一身天生绚丽的才华,源自犀利的牙齿——那深藏的令人畏惧的思想。
  木棍和石头的威胁,激发原始的灵气。野性的哲学,在一次次的痛苦蜕变中,愈显深刻。
  无法改变世界,也要铸两柄冷冷的目光之剑,与铁壁合围的原野,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