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山地:冬天的散板
作者:舒 垠
此刻,我所处的地方,是山地的一个小小村庄,村子是陇山中一个荒山野沟中一些破烂鸟巢的集合。在这段闲暇的日子里,在这处黯淡破败的地方,现在我无事可做,我只能与那些往昔曾向我扑面而来,又和我擦肩而过的令我曾最动真情,令我曾最伤心,又让我常常追忆且念念不忘的一些往事坐在一起促膝而谈……
2 那些曾经喧嚣的鸟儿、虫子,此刻各自躲在洞穴中做着它们香甜撩人的美梦。蝴蝶、蜻蜓,那些山地往日的残渣,患软骨病的角色,统统了无踪影。天间飘飞的只是一些零乱的雪花,六瓣或七瓣的雪花,放射着让你感动的莹光。
一切都显得那么肃穆而且庄重,但这一切都是大自然最真实的面容。这里现在没有斑斓的色彩点缀,也无鸟儿婉转动人的歌声。你也许偶尔会听到一两声沙哑的鸟叫,或在你眼际的前方,或在你的头顶停留了一瞬,但很快又消失了,可这种声音确确实实并不太好听:“呱哇——呱哇——”一点或者两点黑影是乌鸦,乌鸦就像两截干炭,更像一幅洁白宣纸上溅下的墨点。但你又不能否定,正是它们为这段日子的这处地域提供了生命逼真的图腾。
3 别再妄想能够看到赶驴的人在黄土路上行走的影子,别再妄想那些喜爱歌唱和渴望倾听他人山歌的女子再在这个时候放飞她们撩人的歌声——坡上见不到她们的影子,曾经黄尘弥漫的土路,已被大雪掩埋,大雪掩埋的还有驴几悠扬的铃声,和赶驴人深深浅浅的脚印。
4 我曾经为家乡的小河一直忘情地高唱赞歌,为它清冽甘甜的水汁、忽弯忽直的袅袅倩影、欢快而又激越的水声。但现在,为了寻找它的身影,我被遗落在了深厚的雪中。
我为那些参天的大树永远激动,这刚直不阿又极具韧性的植物,那些往日在它身上栖息过的鸟儿,在这时却把它给甩了,惟有雪花偶尔爬上它的胳膊和脸,惟有招摇而过的风向它打声不冷不热的招呼,却又匆匆地溜走。那些它曾经的女儿——活泼的叶子,沦落风尘。面对冬天的一棵大树,我想到的是人的老年——他们虽然对生活充满幻想,但他却又是那么孤单。
5 蒿草在大地上飘摇,蒿草在遇到风的时候总是站不稳脚跟。就像一个漫无目标身处山野荒坡中盲目行走的流浪者。它虽然羡慕天空的流云和风,但它的性格却注定了它可悲的身世——惟能在原地枯枯荣荣。一个人无论做啥,也别去学蒿草飘摇浮荡的样子,如果那样,你永远只能是一只可怜的爬虫。
面对家门前那株曾经招摇、戏蝶戏蜂红耀一时的牡丹,想它以往一贯的娇嗔、虚荣。而这时只能沉浸于对往日豪华的眷恋和追忆中,我看见它现在长满一身晦暗的疤痕,就像一只只暗淡且缺少生气的眼睛。
6 无数个黄昏和黎明,我与麻雀为邻,一只,两只,更多的麻雀逐渐汇聚成群。我看见它们叽叽喳喳地乱叫,漫无目标。我发现它们寻找食物的时候,总是显得那么焦急烦躁,而一旦其中的一只找到一颗籽粒,其余的便会团团围住争抢。麻雀飞翔,雄鹰也飞翔,但它们各自拥有的不同高度,却注定了它们各自不同的目光,麻雀叽叽喳喳地叫,雄鹰也叫。但它们各自不同的叫声却有着相距甚远的意蕴。
7 下雪的日子,我总会想起夏天金黄的麦秆和殷实的麦捆,以及天空的流云和春天燕子掠过天空时留下的剪影。我想象着麦子成熟的里程、流云的故乡以及它将要去的地方,面对天间飘飞的雪花,我也会情不自禁地猜测雪的故乡,想象在那遥远的天宇,生长着一棵开满洁白花朵的大树,它的落英就是莹莹的白雪。
8 一段时间以来,我曾被亚东和德干旺姆的歌声不止一次地打动,那是因为我太热爱西藏那片近似于仙境般神奇的地域了,透过他俩近似于天籁之音的歌声,我脑中浮现的是无边无际的草原和巍峨的雪山。那里,雄鹰在蓝天上高飞,马儿在风中扬蹄,生命自由图腾……
9 无极的雪域哟,无极的冬天,生命浓血般的无极,无极之境。